第一百一十六章 流霞施計(j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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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楊氏臉上風(fēng)平浪靜。看不出有一絲不愿意的表情，開口時(shí)，語氣亦十分平靜：“老爺，咱們能重回東京，全是因?yàn)橹傥⑾眿D幫咱們還清了債務(wù)，雖說咱們是一家人，但我以為，這筆帳，還是還給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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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只這一句，就叫張棟無言以對(duì)——當(dāng)初他可是主動(dòng)講過要將這筆帳還上的話，哪怕他現(xiàn)下不情愿，也不能反駁，不然就是打自個(gè)兒的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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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楊氏見他不作聲，以為他是熄了納妾的心思，就安慰他道：“老爺莫急，等咱們寬裕些，頭一件事便是與你買個(g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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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張棟常被這樣的言語哄著，聽得多了，有些不高興，心道等來等去，若再等上幾年。就算買再多的人，他也生不出來了，便道：“咱們就就有人，不消特特花錢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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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楊氏奇道：“哪里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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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張棟朝后頭那間下等房抬了抬下巴，道：“流霞不是現(xiàn)成的人？她也不小了，為張家開枝散葉正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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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楊氏曉得自己丫頭，定然是不愿意的，但她與張棟夫妻多年，深知他脾性，曉得斷然拒絕，只會(huì)激起他性子，便婉轉(zhuǎn)道：“所謂強(qiáng)扭的瓜不甜，這事兒急不得，且等我去問問她，若是她自己愿意，這兩天就與她開臉放到屋里，若是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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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張棟不待楊氏把后半截話講話，斷然下了結(jié)論：“她一個(gè)簽了死契的丫頭，被主人收房，是最好的出路，不然還能怎樣？咱們家可沒小廝來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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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此話屬實(shí)，因此楊氏雖聽不慣這話，卻也沒作聲。張棟等不得，催著她去與流霞講。楊氏無法，只得即刻動(dòng)身，到后面下人房尋流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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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正在補(bǔ)一件短襖兒，見楊氏進(jìn)來。忙起身讓座，自己則朝旁邊站了。楊氏取過那補(bǔ)了一半的襖兒瞧了瞧，贊道：“還是你的手巧，青苗雖跟著楊嬸學(xué)了一手裁剪的手藝，但這織補(bǔ)上頭，當(dāng)數(shù)你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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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跟著楊氏許多年，心知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便只謙虛笑了一笑，并不接話。楊氏嘆道：“咱們家窮了，要是換作以前，哪能叫你穿帶補(bǔ)丁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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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輕聲道：“大夫人言重，這樣的衣裳，已是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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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楊氏上下打量她一番，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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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心道，楊氏無緣無故，問她年齡作甚，難不成是要將她嫁了？她雙頰不由自主飛上兩片紅云，帶著羞澀答道：“十六已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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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楊氏對(duì)付妾室的那些手段，流霞都是曉得的，若要求她做張棟妾室，跟直接逼她朝火坑里跳有甚分別。因此張口好幾次，都無法道明來意，只捧著那件襖兒，看了又看，喃喃道：“確是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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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等了又等，不見楊氏再有動(dòng)作，心中猜想，莫不是在等她接話，于是問道：“大夫人今兒怎么得閑到我們住處來，可是有事要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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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楊氏果真是在等她先開口，快速將張棟的意思講明，又道：“我是舍不得你的，但大老爺?shù)男宰樱阋矔缘茫羰悄悴辉敢猓幌c我說，直接去講與大老爺?shù)弥！?br/>     </br>
    </br>流霞呆呆地望著楊氏走出屋子，待她穿過屋間過道消失不見，這才回過神來，伏到床上一陣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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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青苗在外面灶臺(tái)做姜辣蘿卜，忽地聽見屋內(nèi)傳來哭聲，忙丟了鍋鏟，走進(jìn)去問道：“流霞姐姐，你怎地了，可是大夫人方才責(zé)罵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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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只是哭，不作聲。青苗勸道：“咱們做下人的，主人待我們和顏悅色，那是福氣，若是被罵。也是該的，沒甚么要緊，下回咱注意點(diǎn)，不再犯錯(cuò)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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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依舊只是哭，青苗耐性不好，見勸慰不了她，便上前去拉，道：“我馬上要去夜市買姜辣蘿卜，一人可忙不過來，你別哭了，起來去與我?guī)蛶兔Α！?br/>     </br>
    </br>賣姜辣蘿卜賺飯食錢，此乃正事，楊氏是吩咐過的，流霞不敢怠慢，但又沒有心思去，只好坐起來，將楊氏方才與她講的話，轉(zhuǎn)述給青苗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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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青苗聽后，驚訝道：“大老爺無緣無故，要收通房作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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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被她這話逗笑起來，心道，男人納妾收通房，還要甚么理由？她不好意思將“色心”二字講出口。只道：“許是為了生兒子，傳宗接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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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青苗更是不解，問道：“大老爺不是已過繼了二少爺，還要生兒子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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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看著她，不說話，青苗自己悟了過來，道：“過繼的兒子，哪有親生的好。”但又道：“二少爺心好，親生的還不一定有他孝順呢，大老爺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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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見她偏離了話題，忙打斷她道：“主人們的事。咱們做丫頭的，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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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青苗點(diǎn)頭，道：“那你有甚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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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反問道：“你愿不愿意做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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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青苗還道她想推自己去，慌忙擺手道：“我若愿意做通房，那日在船上就應(yīng)了二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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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嘆道：“我也不愿意，但像咱們簽了死契的丫頭，除了跟著主人，還有甚么出路？白哭一場(chǎng)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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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青苗一想，張家大房并無小廝，丫頭們?nèi)舨蛔兩硗ǚ浚椭荒芄陋?dú)終老了。她想到這里，就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道：“那，那我也不愿意，你看大少爺先前的通房如玉，聽說被賣到私窠子去了。還有二老爺沒過明路的冬麥，一路上都沒見露面，聽說是被大少夫人灌了藥，關(guān)在后頭那艘船底層里，咱們來東京兩天了，也沒見著她的人，還不知是死是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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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慌忙捂住她的嘴道：“休要胡扯，冬麥雖沒過明路，但哪個(gè)不曉得她是二老爺?shù)娜耍c大少夫人何干，怎么想到要去給她下藥。再說好端端一個(gè)丫頭不見了，二老爺與二夫人會(huì)不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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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青苗并未接觸過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推開她的手，奇道：“大概是她得罪了大少夫人，才有此一禍，有甚么好稀奇？至于二老爺與二夫人面前的說辭，自然是有的，說是她起了疹子，會(huì)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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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驚詫于她消息靈通，又擔(dān)心她知道的事情太多，反會(huì)招來橫禍，忙千叮嚀萬囑咐。叫她切莫道與他人聽，否則連林依也保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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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在青苗心中，向來是無所不能，她一聽說連林依也保不住她，被唬得連連點(diǎn)頭，再三保證絕不再將此事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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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囑咐完青苗，沉悶起來，哀嘆自身命苦，又道心情不好，就不陪她一起去賣姜辣蘿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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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青苗很理解，道：“我一人能應(yīng)付，你安心歇著，也莫要想太多，若真不愿意，就去與大夫人說，她那樣疼你，必不會(huì)勉強(qiáng)你的。”說完尖叫一聲“蘿卜還在鍋里呢”，慌手慌腳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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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聽著外面?zhèn)鱽怼昂秒U(xiǎn)”、“運(yùn)氣好”等語，放下心來，不然若因她壞了一鍋蘿卜，指不定會(huì)惹來?xiàng)钍县?zé)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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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躺在床上，一想到要與張棟做通房，一陣膽寒，楊氏的那些手段，她可不想領(lǐng)教。但不從又有甚么法子，如果她此時(shí)去張棟面前講明意思，只怕下一刻他就要喚牙儈來。青苗方才講過，如玉一多半是被賣進(jìn)了私窠子，那張棟會(huì)不會(huì)也一樣，為了多得幾個(gè)錢，將她賣進(jìn)私窠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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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越想越害怕，直覺得自己走到了絕境處，她爬下床，在屋內(nèi)焦躁轉(zhuǎn)了幾圈，急到那極點(diǎn)時(shí)，忽生出一計(jì)來。她朝桌邊坐了，將那計(jì)策仔細(xì)琢磨了一番，覺得十分可行，遂將頭發(fā)抓亂了些，又把夾襖的帶子松了松，再匆匆出門，去尋林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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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到得林依臥房，張仲微見她衣冠不整，連忙避了出去，只在廳里坐著。林依皺了皺眉，問道：“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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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雙膝一跪，哭喊道：“二少夫人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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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完全不知何事，一頭霧水，道：“你先起來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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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卻似沒聽到，仍舊跪著，哭道：“二少夫人，大老爺想收我為通房，你救救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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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知道，流霞本是張棟拿一瓶流霞酒換回來的，當(dāng)初張棟大概就是存了要收房的心，后來不知怎地，流霞成了楊氏臂膀，這才耽誤下來。因此她聽說張棟想收流霞，并不覺得奇怪，倒是流霞反應(yīng)如此激烈，叫她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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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不愿攀高枝做通房，在林依看來，是有志氣的，但她再怎么佩服，對(duì)于此事，卻十分為難，道：“公爹要收屋里人，哪有我兒媳插嘴的份，你只怕是求錯(cuò)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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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朝林依那邊跪行兩步，壓低聲音道：“大老爺要收我作通房，是存了要生兒子的心，若他真有了親兒，二少爺該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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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早已從那不同尋常的避子藥方，猜出楊氏的秘密，曉得張棟是不會(huì)再有親兒的，但她只裝作不知情，笑道：“你的意思是，我?guī)湍憔褪菐妥约海俊?br/>     </br>
    </br>流霞忙道：“流霞不敢，只求二少夫人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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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是想賣林依一個(gè)人情，但卻料錯(cuò)了，林依根本不在意這些事，就算張棟有了親兒，不過就是日后分家產(chǎn)麻煩些——可是他有家產(chǎn)可言么，唯有六十畝地，林依還看不上眼。就算日后賺到了家產(chǎn)，林依也不稀罕，她向來憑一雙手吃飯，雖苦，卻安心踏實(shí)，習(xí)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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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見林依不作聲，還道她在意此事，大喜，忙添了把火，道：“大老爺與大夫人，外加我這個(gè)丫頭，如今就是靠二少夫人養(yǎng)著，倘若再添一人口，二少夫人的嫁妝錢，可是不經(jīng)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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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駁道：“你們無錢，乃是暫時(shí)的，待大老爺重新做了官，還怕養(yǎng)不起兒子，你卻是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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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見林依油鹽不進(jìn)，事先盤算好的計(jì)策，后面幾步就使不出來，好一陣頹廢。但她不甘心就此離去，把心一橫，問道：“二少夫人可知我為何不愿與大老爺做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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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從流霞進(jìn)門直到現(xiàn)在，都覺得她言語舉止，都是奇奇怪怪，因此猜到這問句后頭是挖好了坑在等著她跳，于是就不作聲，只拿了桌上的粗瓷茶盞，裝作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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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等了一會(huì)兒，等不到回應(yīng)，硬著頭皮自接自話道：“我愿服侍二少爺，與二少爺做個(gè)房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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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愣住，看了她許久，方道：“原來你是嫌老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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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伏地，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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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輕笑道：“世情如此，你有這想法，我不怪你，不過二少爺沒有這心思，你還是罷手罷，我只當(dāng)你沒說過，不會(huì)講與他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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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急道：“二少夫人當(dāng)我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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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一天到晚拎了張仲微的耳朵，告誡他不許收通房納妾，但此時(shí)她卻耍了花招，只把這事兒推到他身上去，道：“二少爺沒那心思，我有甚么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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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泣道：“二少夫人，我是真想服侍二少爺，我一向安守本份，你是知道的，我也不奢求做妾，能有個(gè)通房名分就成，望二少夫人成全我，從今往后，我只聽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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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從未遭遇過有人明目張膽上門來，要求與她分享同一個(gè)男人的，且好言相勸還不聽，她火冒三丈，一時(shí)按捺不住，就要出聲罵人。話即將出口之時(shí)，林依忽地反應(yīng)過來，流霞平素為人，可不是這樣的，而且這一路上幾個(gè)月，也沒瞧出她對(duì)張仲微有意思，莫非今日舉動(dòng)，是她故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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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越想越生疑，遂道：“流霞，你若真想讓我?guī)湍悖桶言挸ㄩ_了說，興許還有幾分機(jī)會(huì)，這樣遮遮掩掩，算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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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見被她瞧破，羞愧難當(dāng)，只好吐露實(shí)言，原來她想制造出張仲微對(duì)她動(dòng)心的假象，那樣張棟就不好意思再收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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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哭笑不得，問道：“明明是你自請(qǐng)為通房，與二少爺看上你，是兩碼事，大老爺就這樣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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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偷偷看了她一眼，小聲道：“方才若二少夫人打罵了我，他們必定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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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奇道：“我打你罵你，就是二少爺對(duì)你有意？這是哪門子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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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道：“那日在船上，二夫人要二少夫人收了青苗，二少夫人卻不作聲，他們就傳，說二少夫人是個(gè)容不下妾的，因此只要你打罵了我，我再這副衣衫不整的樣子跑出去，他們便會(huì)信二少爺對(duì)我，對(du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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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聲音越講越小，終于羞得講不下去，垂頭趴在地上，不敢叫林依瞧見紅到發(fā)燙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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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嘆氣道：“你卻是錯(cuò)了，在這種事情上，人人都是想當(dāng)然認(rèn)為是女人的錯(cuò)，你若真披頭散發(fā)地被我打罵出去，別個(gè)也只會(huì)認(rèn)為你不知檢點(diǎn)，偷偷爬上了二少爺?shù)拇病！?br/>     </br>
    </br>流霞想起楊氏對(duì)付通房妾室的那些手段，淌下淚來，竟道：“就算背個(gè)不好的名聲跟著二少爺，也比與大老爺做通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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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大概猜得出流霞為何這樣講，但她卻突然記起，楊氏將那避子藥方交與她時(shí)，流霞是在場(chǎng)的，且一多半知曉那避子藥方的秘密，那她為何還寧肯跟著張仲微，也不愿跟著張棟？想必是流霞以為林依不知情，更好使對(duì)策，權(quán)衡之下，這才選了張仲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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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雖然曉得流霞仍舊存有與張仲微做通房的心，但卻怎么也氣不起來，恨不起來，只覺得面前這丫頭，著實(shí)可憐。換位與她想一想，除了做通房，還是做通房，此生真是沒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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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看著垂淚不已的流霞，真心道：“你若想得出別的法子，我定然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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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流霞抬頭，堅(jiān)定道：“我不過一名丫頭，要那名聲作甚，二少夫人就將我打罵出去，不管事情成與不成，這份大恩，我定會(huì)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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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還是覺得此計(jì)不太妥當(dāng)，卻又想幫她，正在猶豫，張仲微從廳里沖進(jìn)來，大罵流霞挑撥他們父子關(guān)系。林依上前勸說，張仲微氣道：“她是爹娘的丫頭，與咱們甚么相干，你莫要濫做好人，到時(shí)哪頭都不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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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曉得他講得有理，但看了看傷心至極的流霞，還是不忍，便道：“她不愿做通房，為何不成全她，爹要納妾，待他老人家做官賺了錢，去買那自愿做妾的女子去，豈不兩兩得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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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說著不等張仲微反應(yīng)過來，一把抓過笤帚，朝流霞身上打去，但她不會(huì)罵人， 反復(fù)只一句“不要臉”，流霞反應(yīng)極快，立時(shí)哭天搶地起來，她見張仲微要上前想阻，連忙拔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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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張仲微欲追，又怕愈描愈黑，氣得直跺腳，頭一回罵了林依：“爹與一個(gè)丫頭，孰輕孰重，你分不出來？若是你自己的丫頭，倒還罷了，可那是娘的丫頭，爹要收房，娘又愿意，你這是管的哪門子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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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林依也怪自己一時(shí)沖動(dòng)，隱隱有些后悔，遂朝床邊坐了，垂首不語。張仲微以為是他把話講重了，忙上前挨著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不是我生氣，實(shí)在是怕你們做戲，卻被別個(gè)當(dāng)了真，萬一娘真以為我與流霞有首尾，要將她送我做通房，怎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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