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債難逃(1)
一</br>
宋杰突然接到了王強的電話,說有事要告訴他。宋杰說好的,我馬上就到。王強說,你別來找我,晚上九點鐘,你到沙漠公園的后門處來,我在那里等你。掛了電話,宋杰就把杜曉飛叫到他的辦公室里告訴這件事。杜曉飛一下激動了起來,高興地說:“說不準(zhǔn)這次能有所收獲?!彼谓苷f:“所以,這就必須要分外的謹(jǐn)慎,千萬不能走半點風(fēng)聲?!倍艜燥w說:“知道?!?lt;/br>
宋杰和杜曉飛已經(jīng)找過王強兩次了。第一次,他們來到水果批發(fā)市場,通過再三詢問才找到王強,王強正在水果攤 前忙于批發(fā)水果。當(dāng)他得知宋杰和杜曉飛是公安局的之后,沒好氣地說:“你們是不是要批發(fā)水果?要是批發(fā)水果,我就給你們批發(fā),要是不批發(fā)水果,你們就忙你們的去,我沒有時間奉陪你們?!倍艜燥w說:“我們是為上次案子上的事來向你了解一些情況,請你能與我們合作?!蓖鯊娬f:“不是我不合作,該問的你們都向我問過了,該說的我也向你們說過了。能破了案,你們就破,破不了,我也不逼你們,反正現(xiàn)在人已死了,再怎么著也活不回來了。死了的死了,活著的人還得活,我還有兩個孩子,還得養(yǎng)活他們,還得供他們上學(xué)?!?lt;/br>
一時間問不上什么,他們只好打道回府。在回來的路上,杜曉飛說:“這個王強,咋是這么個態(tài)度?好像我們是逼債公司的,去向他逼債,啥態(tài)度嗎?”</br>
宋杰說:“這也難怪,妻子剛死,心情肯定不好,可以理解。不過,我總覺得他好像對我們公安人員有點不信任。這里面是不是有別的什么原因?”</br>
杜曉飛說:“我也有這么一種感覺。是不是因為我們一時沒破了案,他有情緒?”</br>
宋杰說:“好像原因不在這里。我只是有一種感覺,可是這種感覺又不是特別的明顯。我們還得來一趟。等下次來的時候,瞅個晚上,到他家里去?!?lt;/br>
杜曉飛說:“回去我再看看卷宗,看看上面是怎么記載的?哦,對了頭兒,上次,你把這個案子交給了老畢,我們應(yīng)該問問他,上次他是怎么調(diào)查的?”</br>
宋杰搖了搖頭說:“不必了,不必再問老畢了。他當(dāng)時只不過是戡查了一下現(xiàn)場,還沒有接觸到案子的實質(zhì),就把這個案子與李英被殺案當(dāng)作了并案,問他也未必能說出個所以然?!?lt;/br>
杜曉飛說:“我覺得有點怪,王強不應(yīng)該對他妻子的死那么無動于衷?!?lt;/br>
回來后,杜曉飛查了劉梅案子的所有卷宗,也沒有看出個什么來。宋杰說:“這個案子必須重新查。上次,因為忙李英的案子,我們的眼睛都盯在了那個殺手身上,可是,我們也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跑,華容道不僅僅是一種走法,也許換一思路,將會得到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br>
第二次,他們 晚上找到了王強家。</br>
王強是河南人,一九九九年帶著老婆孩子從老家農(nóng)村來到邊陽做生意,現(xiàn)租住在市郊的民用平房里,家里很破難。宋杰和杜曉飛來到他的家中,見兩個孩子正擠著一張小桌做作業(yè),王強卻在另一間屋子里瞅著把掌大的一塊黑白電視在消磨時間。宋杰和杜曉飛的再次來訪,顯然使他感到很震驚,他有點木訥地說:“怎么?又是你們,你們又來了?”</br>
杜曉飛說:“白天你忙著做生意,我們不好意思打擾你,晚上,我們想同你聊一聊,不知道你歡迎不歡迎?”</br>
王強說:“你們坐吧。家里出了這樣的事,心情肯定不好,你們別見怪?!?lt;/br>
宋杰說:“我們完全可以理解。我是宋杰,這位女同志叫杜曉飛,我們都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今天我們來是想問問你,你的妻子劉梅在遇害前跟什么人接觸過,或者,跟什么人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不愉快?我希望你能夠如實的告訴我們,這對我們破案非常重要?!?lt;/br>
王強說:“我們都是本本份份做生意的人,除了同顧客有生意上的交道之外,與其他人很少有來往,更不會得罪什么人?!?lt;/br>
杜曉飛看到桌子上放著劉梅的遺像,拿過來認(rèn)真看了看。劉梅雖說是從農(nóng)村來的打工者,可長得很中看,慧中帶秀,遺憾的是她這么年輕就走了。杜曉飛把遺像放到桌子上,無不痛惜地說:“她這么年輕,路還長著哩,沒想到這么早就結(jié)束了她年輕的生命?!?lt;/br>
宋杰說:“所以,我們絕不能讓那些做孽者逍遙法外?!闭f著,他掏出一張名片,放到王強面前說:“你要相信我們,一定會破案的,為你死去的妻子報仇雪恨。這上面有我的電話號碼,你想起什么,可以隨時給打電話。”說完就出了門。</br>
王強把宋杰和杜曉飛送出門外,才說:“你們和派出所是不是一回事?”</br>
杜曉飛說:“我們都是公安系統(tǒng)的,但是我們的分工又不太一樣,派出所是負(fù)責(zé)小區(qū)治安的,我們刑警隊是負(fù)責(zé)破案的?!?lt;/br>
王強好像要說什么,但是,囁嚅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什么,宋杰只好無奈的上了車。</br>
這次,王強主動的打電話找他們,并且,又選擇了一秘密的接頭地點,說明他肯定有什么重大情況向他們反映,否則他不可能選擇這樣一個接頭的地點。在這一點上,宋杰和杜曉飛的看法是一致的。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在杜曉的提議下,他們倆假扮成情侶,裝做去公園散步的樣子早早來到了公園后門處。</br>
春天的夜晚空氣襲人,街上散步的人很多,有三三倆倆的同性者,也有成雙成對的情侶。杜曉飛看著對對情侶或攬腰搭肩,或挽臂牽手,不覺羨慕,就啟發(fā)宋杰說:“你看看人家?!彼谓苷f:“人家怎么了?”杜曉飛說:“你好像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我們這哪像個情侶呀!”宋杰說:“我們不是說好了是假扮嗎?”杜曉飛說:“就是假扮,也得假扮個差不多。我們這跟平日有啥區(qū)別?”說著主動挽起了宋杰的胳膊。宋杰說:“別別別,這樣讓同時們瞧到多不好。”杜曉飛說:“這有啥不好?瞧到就瞧到了,我才不在乎?!彼谓苷f:“你不在乎我在乎,讓人家說我利用工作之便占女下屬的便宜?!倍艜燥w生氣地抽回胳膊說:“去去去! 冷冰冰的,沒一點兒情調(diào)?!彼谓苄χf:“明明是假扮,你要哪門子情調(diào)?你想要情調(diào),就動真格兒談去?!倍艜燥w也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又突然收回笑容說:“談就談,你以為本姑娘找不上?”就在這時,王強從一輛 出租汽車中下來了,宋杰說:“他來了?!闭f著迎了過去。王強也看到了他倆,點了點頭,算作打了招呼,然后,就向公園里頭走去。宋杰和杜曉飛一直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跟了去。</br>
進入公園,王強向左一轉(zhuǎn),進了一片樹林里,他們也跟著進了那片樹林。王強這才說:“讓你們久等了。”宋杰說:“沒關(guān)系?!?lt;/br>
王強說:“自從那次你們來過我家之后,我一直在想,該不該告訴你們實情。如果不告訴你們,我妻子的冤屈怕永遠(yuǎn)都無法得到伸張。如果告訴了,又怕……我的孩子還很小,倘若我有個三長兩短,或者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怎么活?后來一想,我看你倆不是那種人,就把你倆約到這里來。”</br>
宋杰說:“你的判斷完全正確,不要怕,我們會絕對保護好你和你孩子的安全?!闭f著拉他來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說:“說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br>
王強說:“你們 真的跟派出所不是一回事?”</br>
他為什么這么懼怕派出所?這里面肯定存在著誤解,或者有什么問題。宋杰為了打消他的顧慮,就說:“我們和派出所是同一系統(tǒng)的兩個不同的單位,不是一回事。”</br>
杜曉飛也說:“你不要有什么顧慮,你有想法盡管說,說錯了也沒關(guān)系?!?lt;/br>
王強這才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br>
王強來到邊陽已經(jīng)三年了,起先在城東擺個水果攤點買水果,積累了一點資金后,他于今年年初來到南郊要了一個攤位搞批發(fā),想多掙幾個錢。沒想到一個月前,他的水果攤前突然來了兩個收保護費的人,言稱要向他收取今年的保護費,一共一千元。王強不解,攤位費、工商費、稅費、衛(wèi)生費、治安費他都交過了,現(xiàn)在又出來了一個保護費,而且數(shù)額又是這么高,就問:“你們是哪個單位的?我不是已經(jīng)交過治安費了嗎,怎么又交保護費?”來人惡狠狠地說:“你他媽的還懂不懂規(guī)矩?讓你交你就交,羅嗦個啥?!蓖鯊娬f:“一千元也太多了吧?我哪能交得起?”來人一腳踢翻了一個水果箱,罵道:“你想在這里混下去你就交,不想干老子就砸了你的水果攤,你給我走人!”就在這時,他的妻子劉梅趕來看到了這一幕,就說:“你們這也太不像話了,怎么隨便砸我們的攤子?該交的費用我們哪一項沒交?”來人氣狠 狠 地說:“明天這個時候老子再來,要是再不交,你就別在老子的眼皮之下混!”說完,又是一腳,將另一個水果箱踢翻后,揚長而去了。</br>
待那兩人走后,旁邊的人告訴他,你剛來,不了解這里的情況,他們這些人心黑著哩,惹不起,我們都惹不起,該交的我們都交了。你要想在這里干下去,你就忍個肚子疼交了算了,如果你越不肯交,他們越要多收。到頭來你還得交,再不交,他們啥事都能做得出來。劉梅問,他們是哪個單位的?旁邊的人告訴她,他們哪有單位?是黑社會。劉梅說,公安不管嗎?旁邊的人悄悄說,這你就不懂了,警匪一家,他們互相通著哩。</br>
王強天生膽兒小,一聽說是這幫人是黑社會的,就有些害怕,回到家里,就準(zhǔn)備好了錢,打算次日帶上交給他們算了,免得再生事端。劉梅卻不同意,咕咕囔囔地說,這都是我們的血汗,掙 得多不容易,就這么交了,不便宜了他們。王強說,就算花錢消災(zāi)吧,不怎么著又能怎樣?</br>
第二天,他們又來了,王強就把那一千元錢交了。</br>
事情本來就這么過去了,可是,他的老婆劉梅卻想不通,覺得這一千元錢掏得太冤枉了,就悄悄寫了一封檢舉揭發(fā)信。整個過程王強都不知道,待劉梅把檢舉信交給了轄區(qū)的派出所之后,劉梅才告訴了王強這一切。王強就埋怨她惹事生非,別人都不敢管,你操哪門子閑心?劉梅說,我就不相信沒人管,共產(chǎn)黨的天下能容他們這樣橫行霸道?王強說,以后你給我老實點,要是讓他們知道了,能饒了我們?劉梅說,愧你還是個男人,嚇?biāo)懒??我給派出所的同志說了,他們管就管,如果他不管,我還要上告,我就不相信在我們這法制的社會里,能讓他們翻了天?王強一聽,越發(fā)擔(dān)心害怕,就生氣地說,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在家呆著,你要是再上告,我砸斷你的腿。</br>
沒想到,事后不到一星期劉梅就出事了。</br>
王強說,劉梅一出事,我首先懷疑的就是他們。因為在出事的前一個小時,我還接到一個恐嚇電話。電話是一個男人打來的,那男人說,要管好你的嘴,否則,你就別想再見到你的老婆和孩子。放下電話,我出了一身冷汗,預(yù)感到可能要發(fā)生什么事兒,結(jié)果,不到一個小時,劉梅就出事了。</br>
宋杰說:“你能不能從聲音上聽得出來,那個打電話的人是不是向你收保護費的人?”</br>
王強說:“聽不出來。我想,如果不是他們,也肯定是他們一伙的?!?lt;/br>
宋杰說:“劉梅給你講過沒有,她把檢舉信交給派出所的什么人了?”</br>
王強說:“沒有。其實她不認(rèn)識派出所的人?!?lt;/br>
宋杰說:“那兩個人長得有什么特征?如果你再見了,能不能認(rèn)出來?”</br>
王強說:“兩個人都是中等偏上的個頭,一個瘦一點,一個胖一點,瘦一點的留著長發(fā),胖一點的留著一個小平頭。兩人都長得兇巴巴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要是我再見了,肯定能認(rèn)出來?!?lt;/br>
宋杰說:“你談的這些,對我們都很重要。這件事兒,你千萬要保密,除了我們倆,你任何人都不要告訴。另外,你要注意一下,如果再發(fā)現(xiàn)那兩個,你立即給我打電話,同時,還要注意你的安全。有啥事,隨時給我打電話?!?lt;/br>
王強說:“好好好?!?lt;/br>
宋杰看了一眼杜曉飛,示意她有沒有需要問的,杜曉飛搖了搖頭。宋杰對王強說:“好吧,我們今天就談到這里?!?lt;/br>
分手后,宋杰對杜曉飛說:“回局,郭局還等著我們?nèi)R報。”</br>
二</br>
郭劍鋒聽完了宋杰匯報后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你是怎么看的?打算下一步怎么辦?”</br>
宋杰說:“第一,犯罪嫌疑人有可能就是那兩個收取費的人。據(jù)分析,最初他們只是想給劉梅一點教訓(xùn),沒想殺害劉梅。但是,由于他們騎著摩托車來刺劉梅,因摩托車慣性報致,可能沒能把握住好,失手過重導(dǎo)致劉梅死亡。第二,為什么劉梅交了檢舉信后,王強就接到了他們的恐嚇電話?這其中肯定有必然的聯(lián)系,這說明南郊派出所有他們的人,接到信就馬上給他們通了風(fēng)。這個敗類是誰呢?我們必須把他找出來。第三,根據(jù)現(xiàn)在掌握的情況來判斷,劉梅的案子與李英的死案當(dāng)作并案顯然是錯誤的,她倆的死因截然不一樣,犯罪對象也不是同一伙人,我們只能當(dāng)作個案來偵破。”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說:“至于下一步怎么辦,我還考慮得不太成熟。我想我們把偵破的重點應(yīng)該放在南郊一帶,明察暗訪,無論是電子批發(fā)市場、服裝批發(fā)市場還是水果批發(fā)市場,只要有誰再收保護費,我們就可以逮起來,從中仔細(xì)盤查,找出那兩個懷疑對象?!?lt;/br>
郭劍鋒點了點頭說:“別的小組還有什么進展嗎?”</br>
宋杰說:“暫時還沒發(fā)現(xiàn)什么新情況。”</br>
郭劍鋒問杜曉飛:“你有什么想法?”</br>
杜曉飛說:“我建議,行動的目標(biāo)不能太大,太大了會打草驚蛇,搞不好還會威脅到王強和他的孩子的安全?!?lt;/br>
郭劍鋒點了點頭說:“你們分析得都有道理,我同意。下周市上就要臺開人代會和政協(xié)會,我們的任務(wù)重呀,破不了案,我如何向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交待?這兩起案子表面上看是孤立的,但是,也有內(nèi)在的聯(lián)系,就是都牽扯到了黑道上的人,如果某一個方面有所突破,說不準(zhǔn)就會由這個案子帶出另一個案子。當(dāng)然,這只是一種可能性,僅僅是可能性而已。你們可以雙管齊下,一邊破案,一邊摸清黑窩點,條件成熟,一舉拿下?!?lt;/br>
三</br>
與此同時,老畢正在南郊一帶的醫(yī)藥店里挨個兒盤問著有沒有人買過傷貼藥和消炎藥。出了一家,來到另一家,店老板是一個大胖子,他一邊用牙簽刺著大黃牙,一邊沒好氣地說:“有呀,買消炎藥的人多的是,他們不買我的藥,我這店兒能開下去? 真是笑話。”</br>
老畢馬上客氣地遞了一支煙去給他敬,大胖子揮揮手說:“不抽不抽。我們當(dāng)醫(yī)生的比你們更懂得抽煙的害處?!?lt;/br>
老畢知趣的收回?zé)熣f:“是的,你們當(dāng)醫(yī)生的比我們會保養(yǎng)得多。大夫,你別嫌我羅嗦,我是說,有沒有有人買過治槍傷、刀傷或者外傷的藥?”</br>
胖子不耐煩地說:“我是賣藥的,我知道他們買上去是干什么用,是治燙傷槍傷的?還是治肛周炎*炎的?”老畢一看胖子的這副德行,氣不打一處來,但是,又不好發(fā)泄,就只好出得門來,到另一家去問。</br>
四</br>
劉國權(quán)在家里接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電話,這個電話是省委羅副書記打來的。羅副書記說:“國權(quán),我是羅正業(yè),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家里是不是還有客人?”</br>
劉國權(quán)激動地說:“羅書記你好?這會兒我正沒事兒翻著當(dāng)天的報紙,家里再沒有客人?!闭f著他朝白發(fā)祥擺了擺手,白發(fā)祥知趣的退到了別的房間里去了。</br>
羅副書記這才說:“很好,很好。我看到了省委的內(nèi)參,報道你拒收賄賂十萬元。很好,做得很好!”</br>
劉國權(quán)一聽,頭皮子一陣發(fā)麻,他不知道羅副書記說得很好是什么意思,是真的好,還是闖下了什么大禍?他越說很好,他的心里越發(fā)的發(fā)虛,緊張得直冒虛汗,嘴里卻不知道說什么是好?直到羅副書記有了下文,他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到了實處。羅副書記說:“當(dāng)領(lǐng)導(dǎo)干部的就得有政治頭腦,不該收的一分都不能收。在這一點上我看你很成熟,做得很到位,也正是時候??戳藘?nèi)參我真高興,你這樣一做,大大減輕了我的工作難度。下午,開省委常委會,討論了你們邊陽市政府的班子,你被確定為下一屆的市長侯選人了。你估計邊陽那邊不會在選舉上出現(xiàn)問題吧?”</br>
劉國權(quán)聽完,激動得聲音都有點發(fā)顫了:“ 謝謝羅書記的關(guān)心,我劉國權(quán)有何德有何能?這都是你羅書記一手栽培的結(jié)果。在邊陽,我估計不會出現(xiàn)漏子的,請羅書記放心好了?!?lt;/br>
羅副書記說:“光估計不行,必須要有足夠的把握。你覺得那些地方是薄弱環(huán)節(jié),可以多做做工作嘛!”</br>
劉國權(quán)說:“謝謝羅書記的指點,我明白了。”</br>
羅副書記說:“這就好,這就好?!闭f完便掛了電話,劉國權(quán)還握著話柄久久不肯松手。</br>
五</br>
劉國權(quán)終于在邊陽市第九屆人民代表大會三次會議上,以絕對優(yōu)勢的選票當(dāng)先為邊陽市人民政府市長。多年的夢想在一剎那間成為真實的現(xiàn)實時,劉國權(quán)激動得差點兒熱淚盈眶起來。</br>
是的,他沒有理由不激動。在副市長的崗位上他一干就是八年。八年,在歷史的長河中也許是一剎那,可在一個人的生命中,卻有幾個八年?八年前,當(dāng)他被人民代表投票選舉為邊陽市副市長 時,他才三十五歲。三十五歲,正是風(fēng)華正茂,血氣方剛的時候,那時,他就下了決心要為黨為人民多做貢獻(xiàn),以此來報答邊陽八百人民對他的寄托與厚望。五年來,他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地工作著,他滿以為憑著他的業(yè)績,憑著他的能力在下一屆當(dāng)上市長,從而使他的許多想法,許多抱負(fù)能夠在更大的平臺上得以實施。然而,他錯了。在現(xiàn)行的用人機制和政治體制下,選拔任用干部往往不在于你的業(yè)績,也不在于你的人品與能力 ,而在于業(yè)績和能力之外的關(guān)系。如果你上面有人,你不行也行,沒有條件,可以創(chuàng)造條件讓你上。如果你上面沒人,你行也不行,有條件上也不讓你上。高中信因為上面有人,從省城下來還是一個小處長,在邊陽當(dāng)了兩年半副書記,下面的工作還沒有摸透,就一躍就成了邊陽市的市長。他雖說成了常務(wù)副市長 ,但是,還得服服貼貼的跟著他轉(zhuǎn),還得聽他的瞎指揮。你如果稍有不滿,或者持相反的意見,他就會把你當(dāng)作異已分子來排擠你,他就會把你搞得聲名狼籍,讓你無法呆下去?,F(xiàn)實社會就這么殘酷。這種社會的不公正,用人上的長官意志,遭成了對正直善良者的嚴(yán)重傷害,也導(dǎo)致了他心靈上的失衡。于是,他的思想也開始慢慢地變了,開始在上面尋找靠山了。</br>
就在他的思想慢慢變化的過程中,他才更加清晰明了地認(rèn)識到,問題根源不僅僅錯在社會,而是錯在人們的靈魂。自他當(dāng)了常務(wù)副市長,進了市委常委班子,有了資格在干部的任用和提拔中參與他的意見和建議時,他才發(fā)現(xiàn),人的靈魂是那么的頑固不化。你雖說極力地想做到任人唯賢公正客觀,但是,你對客體的認(rèn)知能力的局限,又無法做到公正客觀。如果這個人很有能力,很有水平,但是,你不認(rèn)識他,不了解他,甚至還沒有聽說過他,他能提拔他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而你熟悉了解白發(fā)祥,覺得他對你不錯,覺得提上他對你有用,所以你才提拔了他。道理其實就這么簡單。以此類推,小到某一個單位,大到市一級,甚至省一級,掌權(quán)者的心理基本相同,所不同的是,他們親疏關(guān)系不同,這就決定了所提拔的對象也有所不同。</br>
所以,他沒有理由不在上面尋找一位賞識他的領(lǐng)導(dǎo)。他當(dāng)然知道,要想讓上級領(lǐng)導(dǎo)賞識你,你沒有實際行動是不行的,而實際行動的體現(xiàn),又必須要靠實力來完成。這就好比一個生物鏈,斷了其中的一環(huán),你都會寸步難行。于是,他便開始廣泛的結(jié)交朋友,有政界的,有生意界的,有上級也有下級,有男的也有女的,于是,于又川成了他的鐵哥兒,周怡成了他的紅顏知已,白發(fā)祥成了他忠心耿耿的死黨,羅正業(yè)成了他的政治靠山。于是,才有了今天,才當(dāng)上了邊陽市人民政府的市長。</br>
那天選舉結(jié)束后,大會會務(wù)組以他的名義宴請了與會的所有代表、列席代表。會務(wù)組安排讓新市長為各桌的代表敬酒,他非常高興地接受了這個任務(wù)。每到一桌,他看到的是一張張笑臉,聽到的一片祝賀,他沒有理由高興,沒有理由不同各位代表們碰一杯。一桌一杯,幾十桌下來,他已喝大了。但是,他高興,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高興。在敬酒的過程中,他始終沒有見到向副書記。他問秘書長,秘書長說,向書記好像說家里來了客人,沒有參加晚上的宴會。他會心的笑了一下。這是官場中逃避某 一件自己不想?yún)⑴c的事的最好的遁詞。他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向副書記的這種心情,要是今天當(dāng)選的是向副書記,說不準(zhǔn)他劉國權(quán)也會到家里去陪所謂的客人。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自然法則就是這么殘酷無情,誰也奈何不得。</br>
回到家里,他就醉了。人生難得幾回醉?</br>
他的夫人田菊花給他沏了一杯濃茶讓他解酒,他把茶杯一推說:“我成了市長 了,你知道不知道?”田菊花說:“你喝多了?!彼f:“在邊陽市,我再也用不著看誰的臉色了……他們……他們卻要看我的臉色,都要聽我的。我……我……我是邊陽市的市長,是市長……你懂嗎?”</br>
六</br>
劉國權(quán)上任不久,很快就著手召開了沈陽路步行一條街的招標(biāo)會,將這個上億元的工程交給了于又川的手里。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似乎是一種普遍現(xiàn)象。究其這些新官們的心理,也無非是常人所共有的一種心態(tài),就是要干出一些與前任領(lǐng)導(dǎo)不同的新成績來,以此證明自己的能力和水平,來實現(xiàn)他的人生抱負(fù)與理想,得到社會的認(rèn)可和尊重。劉國權(quán)也不例外,也想漂漂亮亮干幾件事,以此證明他的能力生活水平,贏得社會對他的尊重。他干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加快步行街的修建。這是一件與公與私都非常有利的事,與公,這是一件政績工程,是被市政府列為近三年要干的十件大事的其中一件,他必須要抓緊抓好,抓出個樣子來,對上對下都好有個交待。政績工程是最能夠看得見摸得著的,搞好了將會有口皆碑,搞不好就會遺臭萬年。他希望他的名字將永遠(yuǎn)鐫刻在邊陽市的歷史紀(jì)念碑上,到幾十年,或者數(shù)百年之后,邊陽市的人們還能記住他,說歷史上曾經(jīng)有個叫劉國權(quán)的市長,在他歷任時為邊陽市的人民干了不少好事,這沈陽路步行一條街,就是他在任時修建的,云云。這就夠了,足夠了。與私,他終于了卻了一番心愿,還了于又川一個人情。在還沒正式上任之前,于又川就想急于得到工程。于又川的意思他非常明白,怕著手晚了他萬一當(dāng)不上市長,工程不一定就能落到他于又川的手上。而他卻覺得這個工程太戧眼,怕著手太早了引起不好的輿論,影響到他當(dāng)選市長。這其中就存在著一個政治判斷的問題。萬一他可能要失去當(dāng)市長的機會,他就會趕在開人代會之前,孤注一擲,也要把工程交給于又川。當(dāng)他與于又川做了一次徹底的交心之后,于又川終于被他說服了?,F(xiàn)在,通過很平穩(wěn)的方式把工程交到了于又川的手中,對于又川 好,對他也好。</br>
“這一次多虧你了,給了我一個展示建筑才能的機會?!庇谟执ㄔ谘缯埦茣炅酥螅谏D弥行牡馁F賓間里對劉國權(quán)說。</br>
“機會是給你了,但是,工程質(zhì)量你可一定要保證著?!眲鴻?quán)說:“我們朋友是朋友,工作是工作,這個工程是你們長青集團公司的形象工程,也是我們邊陽市的形象工程。搞好了誰的臉上都有光,搞砸了,你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永遠(yuǎn)會被釘在邊陽歷史的恥辱柱上?!?lt;/br>
于又川說:“這你盡管放心好了。我于又川是個商人,商人是以利益最大化作為他追求的目標(biāo)。但是,在這個工程上,我是把社會效益作為我的追求目標(biāo)。搞了這么多年的建筑,至少我也應(yīng)該在我的年輪上留下一個標(biāo)志,這個標(biāo)志就是我夢以求的沈陽路步行一條街。我要把它當(dāng)兒我的一部作品去完成,它雖然無法同上海的南京路,北京的王府井大街媲美,但它至少要在我們大西北獨樹一幟。要說我的追求,這就是我的追求?!?lt;/br>
劉國權(quán)說:“好,你有這個想法我就放心了。如果時光向向推至幾十年或者上百年,行走在沈陽路一條街上的人們一旦談?wù)撈疬@條街,就會交口稱贊說,這是公元二十世紀(jì)初,一位名叫于又川的建筑商完成的杰作。如果能這樣,比你得到什么都強?!?lt;/br>
于又川說:“不,準(zhǔn)確的說法應(yīng)該是,在邊陽的歷史上,曾經(jīng)產(chǎn)生過一個好市長,為老百姓辦了不少實事,沈陽路一條街就是他在任時修建的。他的名字叫做劉國權(quán)。”</br>
劉國權(quán)高興地端起茶碗象征性的跟他碰了一下說:“以茶代酒,讓我們共同的夢想成為歷史的現(xiàn)實?!?lt;/br>
喝了一口茶,劉國權(quán)興致勃勃地說:“又川,你知道我為什么愿意認(rèn)你為兄弟?”</br>
于又川笑了一下說:“不知道。你說呢?”</br>
劉國權(quán)說:“我很欣賞你身上不是商人的那些東西?!?lt;/br>
于又川笑了一下說:“那說明我還不是一個成功的商人?!?lt;/br>
劉國權(quán)說:“不,你的成功恰巧是多了商人之外的那些東西?!?lt;/br>
說到這里,兩人不覺會心一笑。</br>
劉國權(quán)說:“還有一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lt;/br>
于又川說:“是周怡?”</br>
劉國權(quán)說:“你是怎么看的?”</br>
于又川說:“周怡向我談過她的想法,我覺得不錯。她是一個很有思想的女孩,聰明而又有膽略,有獨當(dāng)一面的能力。如果讓她單獨辦個公司,相信肯定能成功?!?lt;/br>
劉國權(quán)說:“那就讓她辦個公司吧,也算我給了她一個交待。”</br>
于又川說:“只要你同意了,別的事兒你就別管了,一切交給我,我知道該怎么辦?!?lt;/br>
劉國權(quán)說:“那就多謝了。你知道,這種事兒,我出面不好,只好煩勞兄弟了。所花費用,先記到我的名下,過后給你付清。”</br>
于又川笑著說:“大哥,你說這樣的話就不怕傷了兄弟之間的和氣?”</br>
劉國權(quán)就大笑著揮揮手說:“好了,不說了,不說了。我們也該回了”說著就站起來去穿衣服。(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