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以德服人
吃完夜宵, 棠雪回到寢室,剛放下東西,喻言一個電話又把她叫下去。
她披了件衣服下樓, 看到喻言站在路燈下, 身體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明暗對比之下,身影顯得挺拔深刻。周圍有人路過和說笑, 充當(dāng)了背景板, 熱熱鬧鬧的世界里,他自己劃出了一小塊領(lǐng)地, 清冷孤獨(dú)的,只有他自己的世界。
真是奇怪。棠雪撓了撓頭,明明喻言的外表也不是冷淡那一掛的,可有時候他總是會給人一種孤獨(dú)感, 難道和內(nèi)向不愛說話有關(guān)?
棠雪走向他時,喻言抬眼看到她,朝她笑了笑。
他一笑,淺淺的酒窩,把整張臉點(diǎn)綴得格外生動明亮,什么孤獨(dú)清冷,立刻煙消云散。
“有事?”棠雪緊了緊衣服, 問道。
喻言的表情有一瞬間是糾結(jié)的,他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棠雪, 我覺得,黎語冰有點(diǎn)奇怪。”
“哦,我當(dāng)什么事兒呢……他一直都是奇怪的,”棠雪抬手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太陽穴,“這兒有問題。”
她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的樣子,搞得喻言都不知道這是玩笑還是事實(shí),于是問道:“他是摔過腦子嗎?”
棠雪還挺像回事兒似的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然后搖頭,“我印象里好像沒有……怎么突然說起他,他是不是欺負(fù)你了?”
“沒有。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為什么?”
“我不知道。”
棠雪托著下巴思索黎語冰這回想作什么妖,想不出來。
喻言觀察著棠雪的表情,抿了抿嘴角說道:“棠雪,我們明天不要和黎語冰一起吃飯了,好么?”
“哦?”棠雪詢問地看著喻言。
“我不想和他一起,而且……”喻言微微低了頭,沒有和她對視,他目光斜著落向地面,看著地面上她的影子,小聲說道,“我也不想看到你和他一起。”
棠雪看著他那小媳婦兒樣,越看越可人。她勾了勾嘴角說,“好哦,我跟他說。”
——
棠雪也覺得自己確實(shí)應(yīng)該跟黎語冰保持點(diǎn)距離了。畢竟男女有別嘛,老被人誤會可不好。再說了沒準(zhǔn)黎語冰也有喜歡的人呢,不能影響人家追求真愛。
于是棠雪用一種事業(yè)單位領(lǐng)導(dǎo)那種體貼關(guān)懷的語氣給黎語冰發(fā)了條微信,表示為了雙方考慮,我們最好盡量保持點(diǎn)距離,明天就不一起吃飯了云云。
發(fā)完之后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黎語冰的回復(fù)。
棠雪剛準(zhǔn)備洗澡,黎語冰的電話打來了。
“下來。”他就兩個字。
于是棠雪披了件衣服,趿拉著拖鞋再次下樓。
黎語冰抱著胳膊靠在路燈柱子上,一條腿撐著地面,另一條腿彎曲著,踩在燈柱的底部,頭頂上方的燈光落下來,給他這略顯桀驁的姿勢鍍了一層柔化效果。
他的身材和臉的優(yōu)勢太明顯了,隨便往那一戳就自帶漫畫效果,搞得從宿舍樓前經(jīng)過的小姑娘都忍不住看他,還有人捧臉低呼:“好帥哦!”
黎語冰對妹子們的贊嘆置若罔聞,但他突然之間仿佛心有靈犀般,猛地一抬頭。
棠雪恰好剛從宿舍樓里邊走出來,一只腳還沒站定呢。
黎語冰突然看她,路燈下他的表情幽暗莫名,把她搞得有點(diǎn)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過來。”黎語冰說。
棠雪走過去,黎語冰還是那樣抱著胳膊,瞇著眼睛把她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棠雪挺不喜歡現(xiàn)在這樣的,確切地說,她不能適應(yīng)這種在氣場上被壓制的感覺。
黎語冰的目光最后停在她的棉拖鞋上。拖鞋是灰色的,鞋面是綿羊頭。羊角歪在兩邊,羊眼睛沒做好,弄成了斗雞眼兒,此刻仿佛在和黎語冰對視,看起來特別魔性。
“你還真是喜歡小綿羊。”黎語冰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棠雪問道:“黎語冰,你找我干嘛呀?”
黎語冰本來是找她興師問罪的。有那么一個時刻他覺得自己被拋棄了。他那么生氣,窩著一肚子火跑出來,可是出來后被冬夜的冷風(fēng)一吹,滿腔怒火慢慢化作了一片冰涼泥濘的凍雨。
這會兒,黎語冰神色冷淡,說道:“我忘了跟你說一件事。”
“哦?什么?”
“褚教練讓我轉(zhuǎn)告你,在滑出成績之前,不許談戀愛。”
“嗯,肯定的。”棠雪點(diǎn)頭。
她答應(yīng)得這么干脆,讓黎語冰有點(diǎn)意外,忍了忍,問道:“那你和喻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棠雪有點(diǎn)不好意思,“喻言還小呢,我得再養(yǎng)養(yǎng)。”
黎語冰心口疼。
……
黎語冰回到宿舍冷靜一想,發(fā)覺此事頗有些可疑。以他的對棠雪的理解,這家伙要是有這個覺悟,早就有了。前一刻還在一起吃夜宵,后一刻就翻臉不認(rèn)人,多半是聽了某些人的妖言惑眾,才臨時起意。
這人,要么是她室友,要么就是喻言。
黎語冰傾向于后者。
——
第二天,喻言在更衣室被黎語冰堵了。
當(dāng)時更衣室里有好幾個人。黎語冰提著個球桿,氣勢洶洶地走進(jìn)花滑隊(duì)的更衣室,樣子好兇,像個霸王。更衣室里的人都嚇了一跳。
有點(diǎn)害怕……
雖然大家都是練體育的,他們的身體條件也不差,可黎語冰他拿著武器,最重要的是他太高了。練單人花滑的一般個子不會太高,這會兒再跟xxxxl的黎語冰一對比,一個個都顯得頗為嬌小,站一溜,像一排小貓咪。
黎語冰用球桿指了指喻言:“我找他,你們先回避一下,謝謝。”
真是一個有禮貌的流氓呢……
其他人先出去了,有人不放心,去找教練。
喻言立在原地,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問:“你想干什么?”
黎語冰回手把更衣室的門關(guān)了,然后提著球桿走近一些,說:“是你在棠雪面前胡說八道。”
很篤定的語氣,仿佛他有在現(xiàn)場聽過壁角。
喻言眼珠兒動了一下,抿著嘴沒說話。他不想承認(rèn),也不想否認(rèn)——撒謊對他來說是一項(xiàng)艱難的工程,于是只好默不作聲。
“今天中午,”黎語冰又說,命令般的口吻,“你去和棠雪說,還要和我一起吃飯,一起活動。”
喻言一臉莫名其妙,“我要是不呢?”他怎么可能。
黎語冰聽聞他這樣說,突然將手里球桿提起。喻言見他這動作,本能地退了一步,防備地看著他。
黎語冰卻是把球桿帥氣地往肩上一甩,球桿扛在肩上,說道:“別害怕,我不會用暴力解決問題的。我只會以德服人。”
喻言并沒有放松戒備,冷眼盯著他。
“你要是不聽話,”黎語冰老神在在地說,“我就去告訴棠雪,你已經(jīng)和我在一起了。哦對了,棠雪還欠我三個愿望,就算她不信我們在一起了,我也可以要求她把你讓給我。”
喻言被他的無恥震驚了,久久不能說話。
黎語冰朝他微微一笑:“要死大家一起死。”
他這個笑容,真的,太欠打了,喻言長這么大第一次有打人的沖動。
砰砰砰!外邊突然有人敲門。
“喻言?黎語冰?你們是不是在里邊?開一下門。”是花滑隊(duì)的教練。
黎語冰走過去拉開門,教練不放心地探頭張望,看到倆人沒打架,松了口氣。
“我們只是聊會兒天,”黎語冰對教練說,說罷和他們揮手告別,然后對著喻言的方向擠了擠眼睛,“中午見。”
如果他此刻照照鏡子,就會發(fā)現(xiàn),擠眼睛的自己仿佛是被棠雪上了身。
……
中午下了訓(xùn)練,棠雪出門習(xí)慣性地往冰球訓(xùn)練館走,都快到門口了,突然想起來她今天不和黎語冰吃飯,于是又折回去,去找喻言。
從以前的三人行突然變成現(xiàn)在的兩人行,她還挺不習(xí)慣。
棠雪和喻言剛出西區(qū),好巧不巧地,在大門口又碰到黎語冰。
黎語冰也剛出來,還是像以前那樣,單肩背著個包,兩手抄著兜,悠閑地邁著長腿,目不斜視地從他們面前走過。
棠雪跟他打了個招呼,他只是端著架子地點(diǎn)了一下頭,也不說話,依舊目不斜視。
“裝x哦。”棠雪自言自語。
黎語冰經(jīng)過他們時,腳步放得慢了些。
一步,兩步,三步……
就在他即將走遠(yuǎn)時,喻言突然叫住他:“學(xué)長。”
黎語冰腳步驟停,立在原地,扭臉看他們,“什么事?”
棠雪也不解地看著喻言。
喻言小聲對棠雪說:“學(xué)長在球隊(duì)挺可憐的,也沒什么朋友……”
隨著他這句話,有幾個黎語冰的隊(duì)友經(jīng)過,一個個跟黎語冰打招呼,拍肩膀,“冰哥”前“冰哥”后地叫著,好不親熱。
棠雪默默地看著喻言。
喻言也有點(diǎn)尷尬,但還是堅(jiān)持著把自己的臺詞講完了:“要不,還是讓學(xué)長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棠雪:???
當(dāng)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
現(xiàn)在又要用同學(xué)愛,把他喚回來?
男人,你的名字叫善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