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后悔啊
吃過午飯, 周染說要帶邊澄在霖大附近轉(zhuǎn)轉(zhuǎn),棠雪借口要去滑冰場做兼職,跟他們揮手告別。
幾人在暢天園門口分道揚(yáng)鑣, 黎語冰也要去滑冰場訓(xùn)練, 跟棠雪順路。他右手扣在棠雪的腦瓜頂上,因?yàn)閭z人有著二十公分的身高差,所以他做這個動作完全不費(fèi)力氣, 就那么隨意地一搭。
棠雪有點(diǎn)囧, 抖了抖腦袋,甩不脫他。
黎語冰左手朝邊澄揮了一下, “走了,再見。”
說完,扣著棠雪的腦袋輕輕一撥,就特么跟掛擋似的, 然后推著她走開了。
邊澄突然叫住她:“棠雪。”
黎語冰和棠雪同時站定,棠雪感覺到頭頂上方的魔掌松了松,她獲得了片刻的自由,于是扭臉看著邊澄,問:“還有什么事?”
“我明天的比賽,你會來看嗎?”
棠雪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最討厭英語了。”
她說完這話后, 黎語冰立刻把她的腦袋撥轉(zhuǎn)回來,倆人走出去一段距離后,棠雪說:“喂, 你可以放開我了。”
黎語冰沒放她,還變本加厲地從后面撥弄著她的腦袋,一邊說:“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導(dǎo)盲犬。”然后笑。
“神經(jīng)病啊!”
棠雪氣炸,擼起袖子想要揍他,奈何他把她卡在一條胳膊的距離之外,而他的胳膊又太長,于是乎棠雪就悲劇了,躲也躲不掉,打也打不著。
她轉(zhuǎn)身就跑,企圖以此來擺脫他的鉗制。
黎語冰要追上她簡直輕而易舉,于是扣著她的腦袋,如影隨形。倆人就這么招搖過市,也顧不上去管周圍人的目光。
棠雪跑到路口時差一點(diǎn)撞到一輛巡邏車,幸好黎語冰反應(yīng)快,及時拉住她。
他拎著她的肩膀用力往后扯,因?yàn)閼T性,倆人撞到了一塊,她的后背貼著他的胸膛。可能是由于跑動的原因,他胸膛的起伏很大,散發(fā)著勃勃的熱量,她靠在他懷里感覺很不自在,立刻跳到一旁。
然后瞪他。
基于兩人的身高差,黎語冰看到的棠雪幾乎全是自拍視角,臉蛋顯得更小,眼睛顯得更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兒,烏亮有神,生氣瞪他的時候,特別像炸毛的小貓。
“黎語冰,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別招我。”
黎語冰把剛才因?yàn)榕軇勇涞礁觳采系臅匦滤Φ郊缟希f:“幫了你,連聲謝謝都沒有?沒良心。”
“好好好,謝謝你。”
“太敷衍了。”
棠雪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問:“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黎語冰想了一下,忽地一牽嘴角:“今晚請我吃夜宵。”
——
夜宵去的還是美食一條街。
黎語冰點(diǎn)了一桌子菜,還叫了兩瓶啤酒,一抬眼發(fā)現(xiàn)棠雪在看他,他問:“你要嗎?”
棠雪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于是啤酒又加了兩瓶。
棠雪有心事,一瓶酒下去,傾訴的欲-望越來越強(qiáng)烈。所以黎語冰問她是不是和邊澄有什么過節(jié)時,她沒猶豫就說了。
“我以前喜歡過他。”
雖然有過這樣的猜測,可是聽到她親口承認(rèn)時,黎語冰還是整個人都滯了一下,心臟輕輕地抽了抽,說不上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不爽。
棠雪一邊往玻璃杯里倒酒,一邊強(qiáng)調(diào)道:“特別喜歡的那種。”
黎語冰招手讓服務(wù)員過來又加了幾瓶啤酒,然后轉(zhuǎn)頭,貌似有些不屑的樣子:“喜歡他哪里?”
“不知道,反正見第一眼就喜歡,大概人在那個年紀(jì)里,都會有喜歡的人吧……你沒有嗎?”
黎語冰搖頭,“沒有。我忙的要死。”說著喝了口酒,想借著酒精稍稍化解心里那點(diǎn)莫名其妙的郁結(jié)。然后他問,“那后來呢?”
“我當(dāng)時在體育班,他在重點(diǎn)班,我為了接近他,借著提高學(xué)習(xí)成績的名義,求著我爸去走關(guān)系,把我調(diào)進(jìn)他們班。然后我就成了全學(xué)校唯一一個重點(diǎn)班里的體育生,特別扎眼。”
黎語冰聽到此,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你能干出來的事。”
“當(dāng)時周染也喜歡他,‘高大壯’這個外號就是周染給我取的,她以為我不知道呢……反正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現(xiàn)在想想都覺得幼稚。”
“是因?yàn)椤叽髩选@個外號才放棄滑冰的?”
“啊?那倒不至于。”棠雪連忙搖頭。
“到底是因?yàn)槭裁矗俊彼茊柕馈?br/>
提起這個事,棠雪挺難為情的,眼神飄忽地左顧右盼,見黎語冰咄咄逼人地看著她,她不好意思地?fù)狭藫虾竽X勺,“誰不想和自己喜歡的人考同一所學(xué)校啊!”說這話的時候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么,還故意抬高了一點(diǎn)聲音來彌補(bǔ)氣勢。
黎語冰定定地望著她,神色復(fù)雜。
棠雪偏著臉,小聲說:“他的夢想是北大嘛,我就想……”就想和他一起考咯。
大概對高中生而言,一起努力上同一所名牌大學(xué)就是全世界最浪漫的事了。
“你那時候……”黎語冰突然說。
棠雪等著他把話說完,卻沒料到,他說到一半,又不說了,就那么看著她,清澈的目光蒙上了一層幽深。她好奇極了,問:“那時候怎么了?”
那時候,你想和我考同一所初中,是不是,也是這么想的?
黎語冰多想這樣問問她,可是他問不出來。
有些話,他連說出口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一刻,他的心情一半是熾熱一半是冰涼,整個人煎熬得要命,于是端起酒杯,咕嘟咕嘟——干了。
棠雪看傻眼了,“黎語冰你是不是中邪了?慢點(diǎn)喝啊你……”
黎語冰本來是想陪棠雪解悶的,卻沒料到把自己喝郁悶了,他放下酒杯,一邊倒酒一邊問道:“是不是傻,說不滑就不滑了?”
“我那不是豬油蒙了心嘛,算了算了不要提了,提一次扎心一次,以后不許跟我提滑冰。”
黎語冰嘆了口氣,笑了笑,笑得無奈又無力,“你是有多喜歡他啊。”
棠雪看到黎語冰那么鄙視她,沒好意思告訴他,她還跟邊澄表白過呢,而且還被拒絕了……拒絕的理由超奇葩的——邊澄說他高中不想談戀愛,想好好學(xué)習(xí)。
“那現(xiàn)在呢?還喜歡他嗎?”黎語冰突然問。
棠雪晃了晃酒杯,看著里頭搖蕩的琥珀色酒液,一臉滄桑地答:“你知道嗎,有些人不能用喜歡或者不喜歡去概括。他代表的是回憶,是時光,是那么一段青春,獨(dú)一無二的青春。”
是啊,獨(dú)一無二的青春。
她獨(dú)一無二的青春里,有邊澄,有廖振羽,甚至還有周染,還有許許多多的人。
唯獨(dú)沒有他。
黎語冰突然感覺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他直起腰,四下望了望,最后視線落回到棠雪的臉上。
棠雪酒量不怎么樣,加上今天有心事,隨便喝喝,就高了,這會兒酒精上頭,臉上泛著桃花色,雙眼迷離地望著酒杯。
“別喝了。”黎語冰拿走了她的酒杯。
“給我。”
“別喝了,走吧。”
“不嘛,再待一會兒,我再跟你說說邊澄。”
“我不想聽了。”
他招呼服務(wù)員結(jié)了賬,然后也不管她的反對,直接提起來拖走。棠雪好生氣:“干嘛呀你,別碰我,羊肉串還沒吃呢……”
黎語冰伸手從桌上抓了幾只羊肉串塞到她手里,棠雪消停了,吃著羊肉串,被黎語冰拖著離開了飯店。
出去之后他也沒取車,倆人這么散著步往回走。
棠雪吃羊肉串吃得滿嘴油光,黎語冰掏紙巾給她擦了擦,擦完之后摸了摸她的臉,小臉蛋還挺熱乎。
吃完羊肉串,棠雪又開始唱歌了,黎語冰已然經(jīng)歷過烈火般的考驗(yàn),聽著她辣耳朵的歌聲,眉毛都不帶動一下的。
唱了會兒歌,棠雪突然安靜了。
黎語冰的耳朵獲得了片刻的放松,也就沒去糾結(jié)她為什么安靜。
到她宿舍樓下時,他和她面對面站著,他低頭想和她告別,見她耷拉著腦袋。
“睡著了?”他輕聲問,然后抬手撥了一下她的腦袋。
她沒有反抗。
黎語冰一陣奇怪,手向下滑,托著她的下巴抬起來,迫使她抬頭。
然后他發(fā)現(xiàn),她眼里竟蘊(yùn)著厚厚一層淚水。
她眨了眨眼睛,大顆的淚珠兒滾落下來。淚珠兒反射著路燈的光芒,像熠熠生輝的珍珠。
雖然知道她這多半是喝醉了撒酒瘋,可黎語冰看到她哭,還是禁不住心軟了,聲音不自覺溫柔了幾分,問她:“怎么了?”
“黎語冰,我真的特別后悔。”棠雪哭得更歡了,淚珠兒連成線,在粉紅的臉頰上鋪開兩道淚痕,“我好后悔啊。”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
“后悔什么?”
“我當(dāng)時怎么會那么輕易地就放棄滑冰了呢,我真是腦子進(jìn)了水啊。”
黎語冰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慰她:“當(dāng)時可能沒覺得滑冰有多重要。”
這世上許多的事情,不都是如此么?擁有時滿不在乎,失去了才知可貴。
棠雪一哭就收不住了,越哭越歡,一邊胡亂擦著眼淚,一邊說:“我暑假的時候去看望我初中時的方教練,你知道方教練對我說什么嗎?他說他覺得我能進(jìn)國家隊(duì)的,沒想到我也不滑了。我當(dāng)時聽了,別提多難受了。我為什么不愿意看到邊澄,因?yàn)槲乙豢吹剿揖蜁肫鹱约哄e過的東西。我,我真的……”
她哭得直抽氣,黎語冰一把將她拉進(jìn)懷里,一手摟住她,另一手在她后背輕輕摩挲,幫她順氣,一邊安慰她:“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趴在他懷里,小聲地,悶悶地說:“你說我是不是傻啊?”
黎語冰抱著她,手臂突然地收緊了一些。
他看到了一個人。
喻言手里拿著一束花,本來有些輕快的腳步,在看到相擁在一起的兩人時,突然放緩了。
他走到距離他們兩三米的地方,站定,望著他們。
驚訝和受傷都寫在臉上。
黎語冰一手摟著棠雪的腰,一手輕輕按著她的后腦,他看了喻言一眼,說道:“未成年人請回避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