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濯濯公子月入懷
東梁上陽殿。
大寧的秋天最是怡人,夏日余溫仍在,冬日寒風(fēng)未起。正是金桂銀桂四散飄香的好時節(jié),宮里的女孩子們最喜歡做的,就是聚在一起摘桂花,繡香囊。幾位上位的妃嬪們也常領(lǐng)著公主們聚在一起喝茶聊天,描花樣子。
陳湄素來不喜歡桂花的味道,這滿鼻滿腦的香氣太過招搖,花朵又細(xì)細(xì)碎碎的,一派小家子氣。下人們也都知道陳湄事事講究的性子,所以他的上陽殿里,漫說桂花樹,就連一朵兒桂花影兒也是見不到的。
他站在正殿門口的石階前,遠(yuǎn)處碧空如洗,一行白鶴展翅排開,攀在白云之上。再遠(yuǎn)的地方,就是層層疊疊的樓宇宮墻。
過幾日九月初三,就是自己的生辰了。卓靖最喜歡過生辰,不管是她自己的,還是別人,她都要興致沖沖的幫著出主意。她總說,一個人的生辰總是有特別的意義,總要找些沒做過的事情來做一做。所以自小到大,沒少搞出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但今年因為父皇的病,她和半刀都趕不回來了吧。
陳湄有些傷神,他長相多半隨了宜妃,極其俊美。雖是單眼皮,但形似柳葉,像極了皇上私下里最愛的宜妃那雙如絲媚眼。少年郎面色濯濯,多了些俊朗,整個人干干凈凈的站在那里,皎如玉樹。
他盯著遠(yuǎn)處的宮墻正看的出神,到聽見院墻外一陣歡聲,不多時,一個身穿淺鴨蛋色長衫,乳白色桂花暗紋多折裥裙的少女身輕如燕的跑了進(jìn)來,身后跟著幾個氣喘吁吁的小宮女,顯然已跟主子跑了一會了,少女進(jìn)來脆生生的喚了一聲:
“哥哥。”
頭也不回的擺擺手,“你們別跟著我了,自己找小姐妹們?nèi)ネ姘伞!?br /> 話音未落已經(jīng)跑到了陳湄的眼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就往殿內(nèi)拖,“哥哥快來,我有事跟你說。”
陳湄沒防備,被少女拽的一個趔趄,嫌棄的推開她,嗔道:“杏開,你多大個人了,怎么還這個樣子。”
杏開滿不在乎的癟癟嘴,“好了,哥哥快進(jìn)來。”說著繼續(xù)往殿里跑,在陳湄書房的躺椅上一屁股坐下來,喚立在一側(cè)的幾位大宮女,“酣湘姐姐,給我倒杯桂花茶,要溫的,少放點桂花蜜,加朵我哥哥的黃山白菊。桐月姐姐,我哥哥的棗泥糕還有嗎?切一小碟來。鳶時姐姐,快過來給我扇扇子,熱死我了。”
陳湄整理了一下被杏開扯亂的衣袖,跟著她進(jìn)到殿里,好氣又好笑的訓(xùn)斥道:“我這幾個宮女,可是你隨便指使的。你們都不許動,不許管她。”
鳶時幾個宮女笑著對視了一眼,兩兄妹拌嘴的事情見得多了。陳湄素來不喜歡這些甜甜膩膩的東西,棗泥糕、桂花蜜都是陳湄平時特意為妹妹備下的,怎么可能不按照杏開的吩咐一樣一樣的辦起來呢?
陳湄看向杏開,“怎么了,不好好的跟姐姐們描花樣,怎么跑來了?”
杏開就著酣湘的手喝了口茶,方才說道:“別提了,玉箏和曦媛吵起來了。良妃娘娘面色那個嚇人,怕得我一溜煙的就溜走了。哥哥,你知道她倆為啥吵架嗎?”
陳湄好笑的看著杏開一副“快問我、快問我”的表情,問道:“為什么呢?”
“哈哈。”杏開得意的笑了幾聲,伸手招陳湄湊近,壓低聲音,“原來這兩位姐姐都喜歡唐將軍,祈福的時候?qū)懥送粋€人的名字,玉箏姐姐當(dāng)時就大怒。哈哈哈,老唐啊老唐,我看你要倒霉。”
“唐砂?”陳湄笑著搖搖頭,他笑得時候,兩只眼睛彎彎,一陣溫潤的南國秋風(fēng)從窗外拂來,將陳湄的衣領(lǐng)邊的頭發(fā)微微的吹動,仿若白日里一輪月落在他的身上。
杏開一時也呆住了,手拿著棗泥糕停在嘴邊都忘了吃,喃喃道:“哥哥,你真好看。”
陳湄對著杏開傻呆呆的樣子,一個爆栗敲過去,“臭丫頭。”
哪知杏開閃的更快,哇哇大叫起來,“不公平不公平,都是一個母妃一個父皇生的,憑什么你就這么好看??簡直沒天理啊啊啊啊。”杏開氣鼓鼓的,把棗泥糕往嘴里一塞,“哼,一點也不公平。”
關(guān)于這種抱怨,杏開一天不說上十回也有八回,陳湄從不理她。果然,她大叫了幾聲之后又把這事拋在腦后,一臉八卦兮兮地看著陳湄,“我看曦媛姐姐沒戲,玉箏姐姐剛才的臉色你是沒看見,誰敢跟她爭啊。嘖嘖嘖。但是我了解老唐,他對我們的公主啊,恐怕不感興趣。只對我們家的卓靖一個人好。”說罷,還做作的長嘆一口氣,“唉。”
前半段陳湄還好笑的聽著,聽杏開扯到卓靖,他臉色一變,“胡說什么。”
“哎呀,我開個玩笑嘛。”杏開見哥哥真要生氣,倒也怕他,“誰不知道唐砂大將軍喜歡的是李大人的小女兒蘭姑姑。哥哥,別氣別氣。誰能搶得走我們小卓靖呢?”
陳湄面色稍霽,但還是加了一句:“以后不許亂開玩笑。”
杏開吐吐舌頭,心滿意足的拿著棗泥糕,吃得很是香甜。
她自是不知剛才最后的那句話在陳湄心里掀起一陣小貓打滾般的窩心感,誰能搶走卓靖呢?答案當(dāng)然是非陳湄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