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二十五章,三人三面 齊至竹林
“嘿嘿!這小子怎么還不醒,你該不會對他用了什么毒藥吧?別玩火!”曹膾用腳踢了踢李虎的腦袋,不小心被李虎嘴角的流出的鮮血染紅了步靴,又厭惡地補了一腳,踹飛了兩顆血牙。
曹膾是和長孫云逸在半路遇到的,好巧不巧地遇到李虎咬在長孫云逸的脖子上,順手幫忙砸暈了李虎,奇怪的是李虎暈反倒像是解脫了一般睡得分外香甜。
長孫云逸對李虎此時的狀態(tài)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但他不愿相信有人會將機緣轉贈他人,臉色難看地說道:
“天知道他是被誰敲了悶棍,說不定真是他好兄弟的手筆,人心隔肚皮,一步成仙,脫離塵世,自此逍遙天下,海闊天空。為了機緣,勾肩搭背的兄弟隨時都會變成背后捅刀的死敵,你我當以此為戒!”長孫云逸靠在墻壁上休息,背對著即將升到正午的太陽,聲音冷若冰霜,連墻壁的陰影都多了一股駭人的寒氣。他絕不會忘記北疆傳來消息后曹膾躲避自己的狗樣子。
曹膾聽出長孫云逸在暗諷自己,邁出一步站在了李虎的背上,無奈地攤了攤手:
“明人不說暗話,我父不過一郡太守。此次升仙大會的成員哪一位沒有驚天的背景,就拿長孫兄來說,呵呵,即使山東已無...害,口誤口誤!長孫兄海涵。”曹膾見長孫云逸聽到山東二字殺氣騰騰的眼睛,匆匆與之拉開距離,停止談論后者的身世,換了個強調繼續(xù)說道:
“長孫兄,何必介懷,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當此青萍盛世,長孫家未嘗沒有崛起之日。但是啊,這里畢竟不在山東。萬里之遙,小弟實為形勢所迫。”曹膾神態(tài)自若,警惕著攤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李虎,長孫云逸幾乎踢斷了李虎的腿骨,這廝竟恍若未覺。
“哦,你這是在教我做事。”
“不不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小弟的腰軟,不如長孫兄顯個頭啊!哈哈哈。”笑聲漸低,曹膾眸光驟冷,突然轉身狂奔,驚恐無狀地仰天嘶叫:
“快來人啊,李虎在這里,死人啦!”李唐早成塵埃了,現(xiàn)在的皇家姓趙,無論是趙宋還是青萍,能容得下你們這頭死而不僵的駱駝?曹膾驚懼地吠叫,拼盡全身的氣力與長孫云逸拉開距離,他必須讓其他參選者明白自己與長孫家沒有關系,他的父親與長孫家更沒有關系!不然青萍王朝還沒有被二十萬大軍碾碎,曹家一定會被用來給鎮(zhèn)北軍祭旗!
嘿嘿,如果能順勢讓那個毛頭小子干掉長孫云逸就更美妙了,來日方長,這一日的確很長啊!曹膾拼命地向前跑,但是街道的盡頭看似近在眼前卻怎么都跑不到盡頭,十字路口似乎在倒退著遠離自己,酸脹的腿逐漸邁不開步,轉頭瞥向身后,長孫云逸靠著墻沒有追來。
曹膾緊繃的神經頓時放松,灼熱的呼吸噴出鼻孔,嗓子和肺葉火燒針扎般地疼,大口的涼氣不扣控制地灌下了肚子。驀地,曹膾直直地盯著地面,有一團陰影飛速迫近,擺著一個空中邁步的動作。
曹膾啊地怪叫一聲,轉身欲逃,卻被一只大腳狠狠地踩在臉上。
“來日太久,我只爭朝夕!”青石路碎石飛滾,曹膾的腦袋深深地陷在土坑里,還沒有挺起來的鼻梁又遭重擊,塌成了扁扁的爛肉,鼻血淌了滿滿一臉。
冬安乂沖向了長孫云逸。
沒有寒暄,冬安乂拋起黑劍,連邁三個健步沖刺,在距離長孫云逸十米之外猛地并攏雙腿重塌地面,身形一閃已在半空之中,雙手十指交叉結成重拳,和地面上崩碎的青石碎片一起夾擊長孫云逸的腦袋!
“你夢到了什么?”
平地驚雷起,四濺的灰塵游龍般吞噬了空曠街的道,如漫過堤壩的長江水,連兩側高墻之外亦被淹渾濁的土灰之中。青石路上出現(xiàn)了一個深深的土坑,丈許大小。冬安乂站在土坑中央,保持著雙拳落地的姿勢,豎起耳朵警惕著周遭。
長孫云逸依靠的墻塌了,碎石堆填平了半個土坑,除冬安乂和李虎之外,還有另一人的呼吸在高速移動。長孫云逸沒被埋住。
“好霸道的攻擊,但與中光離魄不過三分形似而已,若在一個時辰之前,我鐵定躲不開這一記重拳。現(xiàn)在嘛,哈哈哈。你不知道,這傻黑個追我跑出竹林后喝醉了似地搖搖晃晃,一步一趔趄,真是笑死我了!你應該體會到了這酒的味道,我也困啊!
但是我忍住了!每跑出一段距離,我就在自己的胳膊上咬一口,痛疼的感覺真是太爽了,他能讓我保持清醒!讓我看見這個混蛋的糗態(tài)!但是他仍在追,哪怕跌跌撞撞,哪怕扶著墻...就在我以為他快撐不住倒下的時候,這個李虎真的像老虎一樣,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咬住了我的脖子,哈哈哈,我清醒了,完全清醒了,知道我為什么喜歡穿大紅的長袍嗎?
因為紅色的錦袍可以掩蓋鮮血的顏色。所以,你夢到了什么?”
長孫云逸像一縷飄忽不定風,圍著冬安乂打轉。冬安乂閉上了眼睛,平靜地回應道:
“我什么都沒有夢到。”
“什么都沒有?”長孫云逸猝然停頓在冬安乂身后,冬安乂立刻用腳蹭著地面,朝聲音的源頭踢去一堆碎石,噼噼啪啪的撞擊聲在灰塵中響起。長孫云逸桀桀冷笑,倒退著落到冬安乂正前方的一棟高樓的飛檐上,灰塵漸落,人影漸清,長孫云逸俯視著冬安乂癲狂笑:
“是了是了,你怎么會有夢呢!你怎么會需要夢呢!你知道我夢到了什么嗎?我夢到了盛世浮華如高樓起落,人生富貴如過眼云煙。我夢到了朱門酒肉,大紅的馬車奔馳在最寬闊的街道、奢華的庭院...錦衣華服,我乘著飛馬揮斥方遒!
我一手擎著將傾的大廈、一手握著淡去的繁華!冬安乂!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覺嗎?”長孫云逸瘋了似地,對著太陽張開雙臂,好像要抱住夢中的世界!
冬安乂搖頭不語,走到道路中間,半跪在李虎頭前檢查他的氣息,眉心擰成一團。
“我他·媽管你什么感覺!下去吧!”厲喝驀然炸響在樓頂,一把黑劍從后方朝長孫云逸當頭砸下,卻是許久沒有露面的謝松竹!長孫云逸嘴角微揚,輕抖袖口,沒有露出絲毫慌亂之色,飛起的黑劍落向何處并未逃脫他的眼睛。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讓這位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長孫公子抬起的腳掌出現(xiàn)了一瞬的停頓。兩道人影從左右兩側撲向了他的身體。
兩個!為什么是兩個!
“媽了個巴子!老子咬碎了你!”
謝松竹手中的黑劍砸在長孫云逸的頭頂,血花崩散。長孫云逸悶哼一聲,臉部又遭重拳砸得歪向了一張咧開的大嘴,少了門牙的缺口、血紅的舌頭以及呼嚕嚕亂響的嗓子眼都在長孫云逸的瞳孔中放大。
長孫云逸千想萬想都不會想到冬安乂會把李虎扔到他面前,更不會想到冬安乂拋起李虎后還有力氣自己跳起來。他的腦子里炸響了一道道悶雷,心中的夢被謝松竹一劍敲得粉碎,就像祖父口中的浮華潰散之后一落千丈,怎么攔不下、接不住,空余死灰隨風起。
“李虎!!!”長孫云逸真的瘋魔了,劇烈的疼痛從頭部傳遍四肢百骸,讓他瞬間明悟,酒名三醒,不入迷夢和談醒酒!沉浸在夢中未醒,豈不是和三醒酒的名字相悖!
不顧謝松竹和冬安乂的攻擊,長孫云逸迎著李虎張開的嘴撲了上去。都是因為李虎害得他沒有入睡,錯把神情恍惚之際的執(zhí)念當成了自己的夢!長孫云逸覺得自己錯過了一樁天大的機緣!
長孫云逸蜷曲身體,用腹部和長袍罩住了李虎的腦袋,抬起胳膊豎立在胸前,準備以雙臂肘擊敲擊李虎的腦袋。毆揍李虎的時候長孫云逸一直在針對他的雙腿,頭部的傷全部是曹膾那個混蛋弄出來,看著恐怖實則沒有傷到根本。長孫云逸決定趁這個機會錘爆李虎的腦袋,不然難解心頭只恨!
冬安乂和謝松竹飛沖速度太快,沒有辦法靈活轉身,尤其是從半空砸下的謝松竹,因為振臂揮劍導致大頭朝下,幾乎是毫無阻擋地從樓頂高速墜落。冬安乂拋起李虎后速度受到了一定的影響,反倒有了反應的時間。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笨蛋!冬安乂暗罵一句,總不能看著謝松竹爛成肉泥,在空中扭轉身體抱向后者,但兩人摞在一起重量加倍,下墜速度同樣倍增,頃刻間砸向了地面。
“長孫云逸,快把李兄放開!”一道黑影恰在此時跳到了半空,動如黑光電閃,一腳踹向了肘擊未落的長孫云逸。長孫云逸反應奇快,幾乎在叫聲響起的同一時間合緊雙臂去擋踹來的黑腳,被巨大的沖擊力震出了一口鮮血,順勢借力向后方跌去。
“曹膾!你這個陰險的小人!我長孫云逸記住你了!”長孫云逸被曹膾一腳踹落,貼著青石地面滑出數(shù)丈之遠,在停下的瞬間掃了一眼從泥土中爬起來的冬安乂,立即用雙手拍地帶動身體凌空翻轉。
一把黑劍呼嘯著脫離冬安乂的右手,擦著長孫云逸的鼻尖,刺入了街道盡頭的青色墻壁。長孫云逸捂住鼻尖,踩著黑劍借力翻過墻壁閃入一座荒蕪的院子。一道灰影徑直撞向黑劍,墻壁轟然倒塌,一大堆碎石和彌漫不散的灰塵中壓著一道紅影,卻只是長孫云逸的紅袍。
冬安乂挖出黑劍,匆匆回返去找傷勢未卜的李虎,卻見抱著李虎的謝松竹遠遠地沖他搖頭。依靠著墻壁對冬安乂媚笑的曹膾發(fā)現(xiàn)冬安乂的眼中刺出一抹殺機,嚇得縮緊脖子蹲在墻角,大氣都不敢喘。
“回竹林!”冬安乂接過李虎,不管謝松竹的阻止,飛快地消失在街道的盡頭。腦袋垂在半空的李虎倒望著天空中的巨劍光影,滿嘴血沫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