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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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下的大漠,高大的蠻族首領(lǐng),臉頰上青色的圖騰,目光堅毅,聲音鏗鏘。
“蒼巖部族,永遠(yuǎn)忠誠于您!”
歲月流轉(zhuǎn)百年,亞蘭帝國的首都,神殿之前,強健的蠻族首領(lǐng)在慶典上贏得了最高的榮譽,接過刻有巫文的黑色長矛,單膝跪地,向黑袍黑發(fā)的人許下同樣的誓言。
忠誠!不變的忠誠!
神殿前的風(fēng),拂過大巫黑色的發(fā),仿佛帶著青草的氣息。年輕的首領(lǐng)抬起頭,琥珀色的雙眼,在失神中變得透明。
棕色皮膚的戰(zhàn)士,意志如巖石般堅定的男人。
誓言,永恒不變!
大巫在陰謀中隕落,帝王變得殘-暴-嗜-殺,蠻族首領(lǐng)跨上戰(zhàn)獸,成為了帝王手中的刀,為大巫復(fù)仇的矛。
戰(zhàn)斗,屠戮,鮮血染紅了亞蘭大陸。
帝王毫無預(yù)兆的倒下,歐提拉姆斯巫女站到臺前,宣稱可以聆聽到天神的聲音,以虛偽的仁慈和可恥的手段獲取膜拜,用謊言竊取了榮耀和地位。
蠻族退回了西部大陸。
他們是大巫的戰(zhàn)士,是帝王手中的刀。歐提拉姆斯的巫女沒有資格在英勇的戰(zhàn)士面前指手畫腳!
一旦越界,等待她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荒野中成長的勇士,敬畏天神,崇拜大巫,巫女從來就不在他們的眼中。歐提拉姆斯的巫女,一群手段卑劣的背叛者!
何寧靜靜的看著科尼,直到科尼牽起他的手,想要親吻他的手背時,頓時嚇了一跳。
根據(jù)記憶,這是祈求大巫的賜福,可好歹是個爺們,當(dāng)真是不習(xí)慣。
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想把手抽-回來。
紋絲不動。
眉頭擰了一下,貌似,眼前這個單膝跪地的男人,并不是那么表里如一。
“大巫!”
灰發(fā)灰眼的祭祀被攙扶著上前,血紅色的木杖已經(jīng)斷裂,他想要親吻大巫的袍角,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何寧只得將包在頭上的黑布遞給他,否則他就要拽自己的褲子了。
沒有了黑布,如綢緞般的長發(fā)直接垂落腰際,琥珀色的雙眼中,映出了迥異于沙漠民族的柔和輪廓。
科尼終于放開了何寧的手,手指上的觸感和瞬間的溫?zé)嶙尯螌幱行┰S不自在,恰好忽略了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片段記憶。
“大巫,蒼巖永遠(yuǎn)忠誠于您!”
祭祀匍匐在地,緊隨而來的蠻族戰(zhàn)士們,在首領(lǐng)和祭祀的身后單膝跪倒,嘹亮的象鳴聲與地行獸的吼聲交織在一起,在大漠中,在蒼穹下,向大巫獻(xiàn)上千百年的忠誠。
該說些什么?
何寧有些尷尬,天生不是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材料,和綠蜥自說自話,他的嘴巴還能利索點。
面對這種情況,也只能干巴巴的說一聲,“起來,先起來!”
科尼利落的站起身,祭祀仍激動得不可自已。
四百年前的大巫是怎么做的,他勉強有點印象,總之,做一個合格的神棍也是相當(dāng)不容易的??匆谎鄣乖诘厣系鸟橊労臀着车厣系难呀?jīng)漸漸干涸??颇釋㈤L矛背在身后,示意驅(qū)趕兩頭地行獸過來。
很好,什么都解決了。
“我住在前面。”
對突然出現(xiàn)的蒼巖部族,何寧有著本能的信任,從穿越到現(xiàn)在,比起理智的分析,本能和直覺才是他保命的根本。
“巫之城!”
踏進(jìn)花海,祭祀再一次激動得渾身顫抖。
猛犸和地行獸被帶到半月湖邊,那里有充足的水和食物。
一路行來,在祭祀的指引下,找到了何寧留在荒漠中的水塘和綠洲,也免于餓著肚子的地行獸把站在背上的戰(zhàn)士當(dāng)肉干充饑。
對跟隨何寧而來的蒼巖部族,綠蜥隨時保持警惕,在科尼走近何寧時,總是會咧嘴呲牙,發(fā)出威脅的低吼。
荒城中陪伴何寧的猛犸與地行獸,全部來自蒼巖部族,與棕色皮膚青色圖騰的戰(zhàn)士并不陌生。
只不過,兩頭猛犸的初見卻算不上友好,龐大的身軀,有力的長鼻,可怕的象牙,吼叫著沖-撞在一起,就像是兩塊巨石的碰撞,被波及的建筑轉(zhuǎn)瞬間四分五裂,沙塵驟起。
五頭地行獸數(shù)量上占據(jù)劣勢,氣勢卻絲毫不弱,面對兩三倍于己的后來者,表現(xiàn)出的猙獰與威嚇,讓蒼巖部族的戰(zhàn)士也嘖嘖稱奇。
情勢愈演愈烈,眼看雙方就要大打出手,何寧怒了。
無論是留下還是離開,計劃里都不包括“拆遷”這一項。真打起來,荒城就要變成沙城了。
黑色的雙眼瞇起,屬于大巫的聲音在荒城中響起,似低吟,又似無韻的輕唱,古老,神秘,柔和。
暴-躁的野獸們被安撫,撞到一起的猛犸也漸漸緩和了情緒。
綠蜥離何寧最近,正討巧的用頭去頂何寧的背,尾巴再次不自覺的搖動了兩下。
何寧回手拍了拍它的大頭,哥們,有外人在,咱能別這么居家嗎?至少霸氣側(cè)漏一下,至少能掙回點面子。
亞蘭大陸幾百年沒有真正的大巫,歐提拉姆斯的巫女,只有第一代的能力才拿得出手,隨著巫血的干涸稀釋,巫力一代不如一代。
大陸遭受旱災(zāi),一場雨水都是奢侈。歐提拉姆斯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對自身歌功頌德。
馭獸,求雨?或許在夢里能夠?qū)崿F(xiàn)。
安撫過猛犸和地行獸,何寧想起了帳篷里的牧民。
經(jīng)過查看,沒有一個還活著。
留下的三角羊和短角牛擠在一起,蒼巖部族帶來的地行獸,正對著它們不停流口水。
“這些你們處理吧。”
何寧指著那些牲畜,這些應(yīng)該足夠了。帳篷里的人,還是找個地方埋了吧。
科尼點點頭,招來一個右臂滿是紅色圖案的戰(zhàn)士,指著擠在一起的牲畜說了幾句話。
祭祀亦步亦趨的跟著何寧,惹來綠蜥相當(dāng)?shù)牟粷M。
“行了?!焙螌幣牧司G蜥一下,看著祭祀空空的雙手想起了什么,帶著他走到半月湖邊,扯下幾條堅韌的藤蔓,三股鞭在一起,按照從羊皮卷上看到的,在藤蔓上刻著巫文。
鋒利的指甲輕易劃破藤蔓的外皮,流暢的巫文蜿蜒曲折在藤杖上。最后一筆落下,巫文發(fā)出一道微不可見的金光,藤蔓徹底融合在了一起。
摸著何寧塞到手中的藤杖,祭祀有片刻的呆滯。
何寧倒顯得無所謂,摸著下巴,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工活還是相當(dāng)不錯。
“大巫,這是給我的?”
“啊。”何寧點頭,想起祭祀看不見,補充了一句,“做得不好。”
祭祀又一次顫抖了,何寧再一次望天了。
算了,抖著抖著就習(xí)慣了。
蒼巖人在半月湖邊架起了火堆,烤肉的香味開始飄散。沒有何寧的允許,他們不會踏入荒城一步,但這不包括部族的首領(lǐng)。
“能別跟著我嗎?”何寧有些無奈,“他們在烤肉,你肚子不餓嗎?”
沉默。
“真不餓?”
繼續(xù)沉默。
何寧有種錯覺,好像身邊又多了一只綠蜥。
最終,科尼還是跟著何寧到了神殿門外,卻沒有繼續(xù)跟隨他走進(jìn)去。
看著月光下的科尼,何寧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對自己無害,其他的……再說吧。
科尼不跟來,恰好方便了何寧。
綠蜥留在神殿中守著地下的入口,何寧要去將密室中最重要的兩份羊皮卷取出來。
銅板太過笨重,不適合攜帶,羊皮卷例外,卻也不能帶太多。
既然決定要離開,一切都要做好安排。蒼巖部族的到來幫了他大忙。
無害歸無害,該有的戒心,何寧并未全部放下。血的經(jīng)驗告訴他,松懈太過會要人命的。
在石臺上得到的羊皮卷和巫女用血留下的詛咒,必須帶走。給不出理由,只在潛意識中認(rèn)為,這兩份羊皮卷對他相當(dāng)重要。
巨大的骸骨始終靜靜的倒臥在密室門前,收好羊皮卷,何寧走到骸骨前,額頭輕抵,閉上雙眼,阿尼,我要離開了。
沒有回應(yīng),睜眼雙眼,目光落在被折斷的長矛上。
鋒利的矛尖,斷裂的巫文,想起科尼手中黑色的長矛,何寧輕聲笑了。
蒼巖的忠誠,不代表所有的蠻族都不會背叛。
塵封四百年的歷史,仍有缺失部分。
大巫的死不再是謎,但是,最后一位亞蘭大帝的死亡,卻沒有明確的記載。
或許在巫女們躲進(jìn)地下時他還活著,也或許是更大的陰謀。無論如何,歐提拉姆斯巫女可以千方百計抹去大巫的痕跡,卻無法讓存在幾千年的帝國無端消失在歷史長河。
“阿尼?!焙螌幍袜?,深邃的雙眸,仿佛兩顆黑色的寶石,神情柔和,跨越四百年,與帝國神殿中的面容完全重合,“我還會回來的?!?br/>
所有真相揭開的那一刻,就是一切結(jié)束的開始。
離開密室,回到神殿中,何寧閉上雙眼,銀色的耳扣化為權(quán)杖,浮在半空,有形的巫文像是一條條透明的鎖鏈,在神殿內(nèi)交織,盤旋,纏繞。
坍塌的地面下浮起一塊塊碎石,在權(quán)杖發(fā)出的金光中,巫文化作晶瑩的粉塵,地面恢復(fù)如初,通往地下的入口好似從不存在。
月光從穹頂灑落,壁畫上的圖案再次變得鮮活。
何寧讀懂了圖案中的含義,金光消失后,摸了摸左耳的耳扣,扭頭看了一眼綠蜥,甭管最終會變成什么顏色,哥們,還是哥們!
神殿外,科尼如雕像一般矗立。剛毅的面龐上,琥珀色的雙眼看不出任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