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晚上?
顧浮浮想聯(lián)翩, 還要再問,傅硯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
顧浮收拾好心情跑回家,焦急等待的明珠拉著她坐下重新梳理頭發(fā),不一會兒就聽外頭傳來一道女音, 分外爽朗:“姑娘別不是還沒起吧!”
話音未落, 那人已經(jīng)進了屋。
來人身形嬌小, 艷麗的赤色裙裝張揚似火,言行舉止更是颯爽利落, 半點不見女兒家的嬌軟嫵媚。
此人正是現(xiàn)任赤堯軍統(tǒng)帥郭兼的妻子——戚姑娘。
端午節(jié)后的第二天, 戚姑娘便拿著顧浮給的香包登門顧家, 抱著“死而復(fù)生”的顧浮好一通哭。
之后顧浮拜托嬸嬸李氏,讓李氏帶著戚姑娘慢慢融入京城的貴婦圈子。
對此李氏還來謝過顧浮,因為戚姑娘性子直爽又懂醫(yī)術(shù), 特別討上了年紀的老夫人喜歡,且后宅女子看起病來諸多忌諱,生怕被人知道,戚姑娘是赤堯軍統(tǒng)帥的夫人, 往來拜訪時悄悄幫著看個診,那可真是再方便不過了。
好些人家知道戚姑娘后, 都來拜托李氏牽橋搭線, 不僅讓戚姑娘認識的人越來越多, 也幫李氏擴寬了人脈。
如今郭兼行事愈發(fā)順利, 其中也有不少戚姑娘的功勞。
顧浮透過鏡子看她,笑著道:“早起了, 不過剛剛出了趟門?!?br/>
戚姑娘與她調(diào)笑:“出門?去見國師大人?”
北境的姑娘沒京城的姑娘那么含蓄,有婚約在身的男女之間來往頻繁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不過戚姑娘得了一些老夫人指點, 知道這話只能在顧浮面前說。
顧浮果然不覺得有什么,回道:“是啊,去要生辰禮物了?!?br/>
“我也給你備了份禮物?!逼莨媚锊恢獜哪奶统鲆粋€小罐子:“新做的祛疤膏,用完了就叫人去我那拿?!?br/>
顧浮笑容僵住,才想起自己身上有許多不堪入目的疤痕。
——望昔看了要是覺得丑陋可怎么辦?
顧浮難得憂慮,要知道她平時從不留意自己身上的疤,也不覺得留疤算什么大事,然而一想到傅硯可能會有的反應(yīng),她就如坐針氈。
要不那什么的時候把他眼睛蒙上?
過于深謀遠慮的顧浮開始想對策。
——眼睛蒙上他也能摘掉,不如把手也給綁了吧。
顧浮正盤算著,綠竹在外頭打起簾子,朝屋里喊了聲:“姑娘,表姑娘帶著五姑娘,還有詩社里的姑娘們過來了?!?br/>
顧?。骸白屗齻冞M來吧?!?br/>
不多時,穆青瑤牽著顧小五,帶著好幾個詩社的姑娘走了進來。
顧浮同她們打招呼,并留意到顧詩詩也和她們一塊來了,但在最后邊跟著,安安靜靜特別沒有存在感——自從顧浮被皇后召見,顧詩詩和楊姨娘這對母女就再沒在顧浮面前蹦跶過。
大約是膽子小,知道怕了。
“顧二姐姐,你房里怎么不是刀就是劍?好歹添些別的?!庇泄媚锟匆婎櫢煸趬ι系膭皖欀裨缟蟿偹瓦^來的兩把刀,忍不住說了句。
棠五反駁道:“有什么不好,反正我挺喜歡的,顧二姐姐,我能碰碰這把刀嗎?”
顧?。骸靶邪?,小心些別劃到手?!?br/>
棠五:“放心吧,我不拔它出來,就拿手上看看?!?br/>
“誒,也讓我拿拿!”
幾個對器械感興趣的姑娘輪流看起了顧浮的刀劍,還有姑娘問:“顧二姐姐,聽說你會彈箜篌,這屋里怎么沒箜篌呀?我還想聽你彈呢?!?br/>
“讓過生辰的人彈曲子給你聽,虧不虧心?”
“我就好奇嘛!”
不等兩人吵下去,坐在穆青瑤腿上的顧小五一反平日里的膽小怕羞,大聲道:“別讓二姐姐彈箜篌!”
姑娘們朝顧小五看去,顧小五立刻又把臉往穆青瑤懷里埋,但態(tài)度很堅決:“不要讓二姐姐彈箜篌!”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衛(wèi)姑娘走到顧小五那,彎腰問她:“為什么不能讓顧二姐姐彈箜篌呀?”
顧小五不敢看衛(wèi)姑娘,也不敢再說話,就這么縮在穆青瑤懷里裝死。
然而她越是這樣,眾人就越是好奇,并紛紛看向顧浮。
顧浮把視線從顧詩詩身上收回來,笑著道:“你們要是想聽,我也可以給你們彈一曲?!?br/>
穆青瑤立刻對眾人道:“箜篌被我叫人收進庫房里了,我這就去讓她們把箜篌搬過來?!?br/>
說著,穆青瑤放下顧小五,起身牽著顧小五的手往外走,腳步快得令人摸不著頭腦。
姑娘們一頭霧水:“叫人去搬就是了,她出去做什么?!?br/>
沒等姑娘們想明白,綠竹已經(jīng)把箜篌搬了進來,梳理好頭發(fā)的顧浮坐到箜篌旁,抬手搭上弦線……
沒過多久,姑娘們陸續(xù)從顧浮屋里出來,一個個頭昏腦脹,耳朵邊嗡嗡作響。
她們見到屋外石凳上坐著的穆青瑤,和蹲在樹下看螞蟻搬家的顧小五,終于知道顧小五為什么說不讓顧浮彈箜篌,也終于明白穆青瑤方才從屋里出來純粹是在逃命。
顧浮被單獨留在屋里,滿臉不解:“怎么了這是?不好聽嗎?不會吧,望昔可喜歡聽我彈箜篌了?!?br/>
綠竹沒說話,只默默上前去,把箜篌搬回庫房。
顧浮想不通便沒再糾結(jié),起身理了理裙擺,讓扶著腦袋的明珠去衣柜里翻翻,看有沒有多出來什么東西。
顧詩詩進屋后一直站在衣柜旁,聽說顧浮要彈箜篌臉色變得很難看,但卻依舊在屋里待著沒走,等其他人都受不了了才跟著一塊出屋,顧浮不信她什么都沒做。
明珠在顧浮的衣柜里一陣翻找,最終翻出一個陌生的香囊,香囊里頭藏了一首情詩,落款趙居義。
顧浮知道趙居義,因為他爹和顧啟錚關(guān)系不錯,每年臘八顧家和趙家都會一同去萬緣庵施粥。
香囊的繩結(jié)還被做了手腳,表面看不出來,實則用力甩幾下就會斷,若顧浮院里的丫鬟不留意,以為這個香囊是顧浮的,顧浮又隨便把它戴在身上,因為繩結(jié)斷掉被人撿著,她真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
顧浮吩咐明珠:“送去我爹那?!?br/>
她懶得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日頭漸高,登門顧家的客人也越來越多,因為是顧浮的生辰,所以不設(shè)男席,只有女客。
李氏、穆青瑤還有詩社的姑娘并戚姑娘一塊幫著顧浮招待,就這樣還險些招待不過來。
“顧詩詩呢?”顧浮發(fā)現(xiàn)顧詩詩不見人影,立刻就問綠竹。
綠竹低聲回道:“老爺把四姑娘和楊姨娘叫去罵了一頓,如今兩人被拘在院子里,院子外頭有嬤嬤看著,出不來?!?br/>
那就行。
顧浮正要松口氣,明珠又跑了來,說衛(wèi)姑娘和一位夫人起了爭執(zhí)。
顧浮一邊朝花園趕去,一邊聽明珠說明情況,原來是衛(wèi)姑娘在花園里和人聊天時順口抱怨,說幕籬的輕紗遮擋全身,出門在外穿得再好看也沒法顯露,實在可惜。
這話被一位夫人聽見,那夫人斥責衛(wèi)姑娘太過愛出風頭,還說衛(wèi)姑娘日后必為不端婦,把衛(wèi)姑娘說的羞憤欲死,眼淚直掉。
顧浮腳步不停,開口讓綠竹去拿一副幕籬和一把剪子來。
綠竹速度很快,顧浮才抵達花園,綠竹就把幕籬和剪子拿了來。
花園里聚了不少人,但都端著姿態(tài),沒有出言勸和。
衛(wèi)姑娘身邊還有其他詩社里的姑娘,卻因說不過那夫人,只能和衛(wèi)姑娘一塊被氣得眼圈通紅。
顧浮越過眾人走到她們面前,用剪子當著眾人的面把幕籬上的輕紗剪得只剩半尺,然后蓋到淚流滿面的衛(wèi)姑娘頭上。
本該籠罩全身的輕紗被剪后才及肩頭,輕輕垂下正好遮去衛(wèi)姑娘狼狽的面容。
“這樣不就行了?!鳖櫢〉穆曇羝届o沉穩(wěn),衛(wèi)姑娘聽見不知為何眼淚流得更兇了。
那夫人不滿顧浮的舉止,說道:“不以幕籬遮掩身形就出門,成何體統(tǒng)!”
顧浮轉(zhuǎn)頭,冷冷地問她:“怎么,夫人也要罵我日后必為不端婦嗎?”
那夫人漲得面皮通紅——顧浮的婚約是陛下御賜,罵顧浮不端,不就等于罵皇帝眼瞎?她哪敢,只能小聲囁嚅:“不知道遮掩,叫人看了想入非非,豈不羞恥。”
戚姑娘比顧浮晚來一步,聽到這里揚聲道:“心里臟的人,你就是露出一截手脖子,他都能滿腦骯臟污穢,心思要是干凈,你即便露胳膊露腿,他也無動于衷,夫人怎么只在這教訓(xùn)小姑娘,有本事去把大街上那些心思齷齪的男子也一并教訓(xùn)了?!?br/>
這話稀奇,可有的人聽了覺得振聾發(fā)聵,有的人根本不往心里去。
比如那夫人,她自覺不怕戚姑娘,正要駁斥,便有下人趕來,說長公主到了。
一旁坐觀壁上的夫人們怕毀了顧浮的生辰宴惹長公主不快,這才紛紛出口相勸,將這出鬧劇平息。
開席后不久,宮里又來了皇后的懿旨,竟是賜下嫁衣,給顧浮做生辰禮物。
顧浮高興不用再被李氏逼著繡嫁衣,可這股高興的勁頭沒維持多久,宮里又來了人,說是陛下有旨,請顧浮入宮覲見。
瑞陽長公主問傳旨的太監(jiān):“今日不是有外邦使臣入宮嗎?父皇把顧二叫去做什么?”
傳旨太監(jiān)不敢得罪瑞陽長公主,只好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回殿下,外邦使臣中有位玉樓公主,自幼擅武,此番前來說是想要挑戰(zhàn)我大庸的武將,陛下?lián)妮斄藖G臉,贏了勝之不武,想起顧二姑娘也擅武藝,這才特地下旨召顧二姑娘入宮。姑娘快請吧,莫要讓陛下久等了。”
竟是要叫顧家二姑娘去和外邦公主比武???
眾人不敢置信,轉(zhuǎn)頭去看顧浮,就見顧浮跑去衛(wèi)姑娘那,和衛(wèi)姑娘借那頂只能擋臉的幕籬。
衛(wèi)姑娘抱著幕籬特別不舍:“你回來記得還我?!?br/>
顧浮也沒提醒衛(wèi)姑娘,這幕籬本就是她顧家的,連聲答應(yīng)回來就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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