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禁軍受皇帝直轄, 主要職能就是保護(hù)皇帝,所以每逢節(jié)慶都是禁軍最忙碌的時候,除夕和上元節(jié)就不用說了,二月還能清閑些, 但這是相對三月而言, 到了三月起手就是一個上巳節(jié), 接著就是春獵,從獵場回來還有殿試, 殿試后陛下又要主持杏林宴……當(dāng)真是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可眼看著上巳節(jié)臨近, 禁軍統(tǒng)領(lǐng)李禹卻病倒了。
對此眾人是一點都不意外, 因為從二月的某一天起,李禹就變得有些奇怪,正常的休假都不休了, 每天操心宮城防務(wù)。
就連皇帝也發(fā)現(xiàn),自己任何時候找李禹,李禹都能隨叫隨到,皇帝問了才知李禹差不多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宮里值班, 活像是要拿自己的性命來護(hù)衛(wèi)宮城。
所以李禹過度操勞,病倒在床才是正?,F(xiàn)象。
李禹病倒后, 宮里還送來了幾個御醫(yī), 此外還有李禹的同僚也來看望李禹, 其中就包括了吳懷瑾。
李禹年紀(jì)比吳懷瑾要小, 但吳懷瑾從來沒有因為被李禹壓一頭而感到不滿,也不會憤世嫉俗覺得李禹就是出身比他好才能踩他頭上。正相反, 因為李禹年紀(jì)小,吳懷瑾對他很是敬佩,也常問他關(guān)于北境的事情, 對北境軍充滿了向往。吳懷瑾還總說他是家中獨子,父母看得嚴(yán),不然他也想去北境從軍。
就像顧啟錚說的,兩人關(guān)系不錯。
所以李禹沒費(fèi)多少功夫就看出,吳懷瑾心里有事。
病痛讓李禹變得比平時更加煩躁,說話也很不客氣,像極了還未去北境之前,那個渾身是刺的李家嫡長孫:“你不會還在糾結(jié)要不要娶那個女人吧?”
吳懷瑾那點破事李禹也知道,但他沒做過評價,因為他覺得這種事情別人說沒用,自己怎樣想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很煩吳懷瑾到處問人征求意見的做法。
吳懷瑾搖頭:“不,我已經(jīng)決定了,我一定要娶她,若非走投無路她也不會舍下臉面來找我,我不能辜負(fù)她?!?br/>
決定了就好,李禹心想。
但李禹還是忍不住覺得吳懷瑾是個爛好人,什么臟的臭的都往家里收,別人說句心里還有他,他就屁顛屁顛上趕著娶。
心太軟,又優(yōu)柔寡斷,這樣的性格確實能讓他廣結(jié)善緣,他走到如今這個位置也都是好因好果。
可這世上不僅有好人,還有壞人,他這種性格吃虧是遲早的。
李禹以為這事就算完了,沒想到在決定要娶曾經(jīng)的未婚妻后,吳懷瑾又有了新的難題——
“前幾日我母親做主,帶我去了趟曲玉巷顧家,說是想要為我求娶顧家的二姑娘……”
李禹現(xiàn)在聽到“顧”字就腦袋抽痛,他揮揮手,趕忙道:“有話好好說,別提‘顧’字?!?br/>
吳懷瑾不明所以,但還是聽李禹的,把“顧”字隱去:“那家的二姑娘很奇怪,先是主動說了不愿與我定親,后來聽說我想娶一個寡婦,她也沒覺得我做得不對,反而如釋重負(fù),笑得……很漂亮?!?br/>
吳懷瑾說完最后三個字,不由得紅了臉。
李禹抽了抽面皮:“你看上那個二姑娘了?”
吳懷瑾慎重地點了點頭。
李禹覺得自己頭又痛了:“可人家姑娘不是不想和你定親嗎?”
“我知道,可我實在是忘不了她,我從未見過像她那樣獨特的女子?!眳菓谚钌顕@了一口氣。
李禹受不了他這樣磨蹭,翻了個白眼,說:“要么就都娶,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個二姑娘不找她爹娘拒婚,只敢私下里找你,定是因為她爹娘都很滿意這門親事,只要你應(yīng)下,兩家定了親,她還能如何?”
吳懷瑾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傾:“那蓮娘呢?”
吳懷瑾的前未婚妻,閨名蓮娘。
李禹:“你問她??!問我干嗎?告訴她你要娶那誰家的二姑娘為妻,所以只能抬她回家做妾,或者平妻,問她愿不愿意?!?br/>
吳懷瑾大腿一拍,低聲念道:“是是是,我該去問問蓮娘,蓮娘善解人意,這么多年都不曾忘了我,定會體諒我。至于二姑娘,雖然只見過一面,但我足以肯定她心底純善,或許她會因此怪我惱我,但我會讓她知道我是真心喜歡她的?!?br/>
李禹越聽腦袋越疼,于是開始趕人:“行了行了你趕緊走吧,再不走我這病非得加重不可。”
吳懷瑾起身告辭,回了家就與父母商議此事。
吳夫人和吳老爺為是否要與顧家定親的事爭吵了好幾日,聽完兒子的想法,吳夫人連連反對,既不想讓命格不好的顧浮做自己兒媳,也不想讓蓮娘那個克夫命進(jìn)門。
吳老爺卻覺得可以,反正自己兒子不能娶一個寡婦為妻,但要是做妾,他覺得無所謂,還能全了往日的情誼,何樂不為。
不過吳老爺擔(dān)心顧家有意見,就對自己兒子說:“這事不能著急,得把顧家的親事定了,把顧二姑娘抬進(jìn)門再說?!?br/>
吳懷瑾不想欺瞞顧浮,可為了娶到顧浮,他還是同意了父親的提議。
吳夫人的意見被徹底忽視,吳老爺?shù)诙站蜕项櫦胰ズ皖檰㈠P定日子。
顧啟錚知道前兩次的親事之所以成不了,定是顧浮在背后搞鬼,為了保證這次順順利利,他將消息瞞下,連老夫人都沒告訴,只告訴了弟弟弟媳和親朋好友,還邀親朋好友上門見證兩家定親的喜事。
所以定親當(dāng)天,老夫人和顧浮都是懵的。
顧沉、穆青瑤、顧竹、顧詩詩四個人是一個比一個懵。
顧沉不明白,自己妹妹的婚事他怎么一點風(fēng)聲都聽不到。
穆青瑤則是記得顧浮和她說了,吳懷瑾同意拒婚,顧竹更是圍觀了吳懷瑾和顧浮達(dá)成協(xié)議的現(xiàn)場,沒想到吳懷瑾會出爾反爾。
顧詩詩在定親的酒宴上看到來觀禮的閨蜜們,想起自己那日信誓旦旦,說顧浮定不成親,誰知再次見面就在顧浮的定親宴上,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疼。
定親宴無需顧浮出現(xiàn),顧啟錚怕顧浮出來鬧事,找了好幾個侍衛(wèi)守在屋外。
然而顧浮并沒有要沖出去的意思,她坐在窗邊,聽著前廳隱約傳來的熱鬧聲音,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直到宴席散去,顧浮都坐在窗邊,一動沒動。
夜幕降臨,顧浮起身打開衣柜,卻發(fā)現(xiàn)穆青瑤給自己做的男裝不見了。
林嬤嬤走到顧浮身后,本是想來勸顧浮吃口飯,結(jié)果掃了一眼衣柜,發(fā)現(xiàn)顧浮的衣服少了,便低頭輕聲道:“今早你在院里練劍的時候,有人進(jìn)來收拾屋子,大約是那個時候被人給拿走了?!?br/>
說完,林嬤嬤臉上沒了往日的嬉笑和輕慢,撲騰一聲跪下,沉聲道:“沒能替將軍守好院子,是奴的錯?!?br/>
“不怪你?!闭l能想到會在家里“遭賊”呢。
顧浮合上衣柜,也沒換衣服,就這么穿著一身女子的裙裝,翻窗躍墻,離開了顧府。
茫茫夜色下,顧浮沒有和往日一樣去祁天塔,而是一路飛檐走壁,朝東橋吳家走去。
半路,顧浮跳下屋頂?shù)臅r候,有人攔下了她。
“顧侯!”
幾個身著玄色長袍,臉帶面具的人攔在顧浮面前,單膝跪地,一手橫在膝上,一手垂落在地,對顧浮道:“國師大人請您過去一趟。”
顧浮用十分輕松地口吻說道:“下回吧,我今晚有事,想來國師大人一天不睡,也不會有什么大礙。”
那幾人沒有讓路,而是接著道:“國師大人說會幫您退掉這門親事?!?br/>
顧浮的聲音冷了下來:“我的事情,不勞煩他?!?br/>
秘閣那邊必然早就得到了消息,可傅硯直到昨天晚上都沒告訴她,現(xiàn)在說要幫她,騙鬼呢?
顧浮說完,突然被人從身后握住了手。
同時一道微涼的聲音,自背后傳來:“我以為我能解決,是我自大了,對不住?!?br/>
顧浮一驚,轉(zhuǎn)身就見身后站了個人。
那人像是乘著夜風(fēng)來的,無聲無息,顧浮甚至沒發(fā)現(xiàn)對方是什么時候站到了自己身后。
但熟悉的銀白色稍微安撫了顧浮暴躁的心情,明明月懸高空,顧浮卻覺得眼前這人才是月亮,一身清冷銀輝,足以照耀這片黑夜。
顧浮語氣微緩:“還有你國師大人辦不成的事?”
傅硯握著顧浮的手沒放,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有,你爹把定親的日子選得太近,內(nèi)閣那邊又盯得緊,我沒辦法在短時間里替你悄無聲息地擺平吳家?!?br/>
顧浮沒說話,因為她很清楚,顧啟錚把日子定得這么近,就是怕被她發(fā)現(xiàn),想要瞞著她。
見顧浮不應(yīng)自己,傅硯又說了一句:“頭一次見你穿裙裝?!?br/>
顧浮沒什么表情地問他:“好看嗎?”
傅硯視線下移,認(rèn)認(rèn)真真把顧浮這一身看了一遍。
輕飄的裙擺和大袖在風(fēng)中微微揚(yáng)起,傅硯回了句:“好看?!?br/>
顧浮:“但是不方便。”
“嗯?!备党幚櫢〉氖?,往回走。
沒走幾步顧浮就看見一輛馬車朝他們駛來,馬車前頭是開路的武侯。
宵禁時分,大街小巷一片寂靜,只有這輛馬車的聲音,響得仿佛要驚動整個京城。
傅硯拉著顧浮上馬車,隨即馬車調(diào)轉(zhuǎn)車頭,帶著他們駛向祁天塔。
微微晃動的馬車?yán)?,顧浮問:“你會武功??br/>
傅硯:“只學(xué)過輕功,陛下說若是遇到危險,會輕功可以保命。”
顧浮信傅硯的話,若傅硯還會別的,兩人第一次在祁天塔見面,他就不會被她困在墻角。
不過傅硯的輕功水平不一般,來去無聲,顯然不是普通路子。
兩人回到祁天塔,一前一后踩著樓梯往上走,期間傅硯還把吳家打的算盤和顧浮說了一遍,并告訴她:“五日后上巳節(jié),陛下會親至臨水苑,召百官及其家眷赴宴,吳懷瑾作為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自然也在?!?br/>
兩人踏上七樓,顧浮坐到桌邊:“上巳節(jié)是吧。”
傅硯端起桌上才煮好的茶,淡淡道:“記得帶上你院里那個叫綠竹的丫鬟,她是秘閣的人,鬧出人命叫她收拾就行。”
秘閣不僅收集情報有一手,殺人放火掃尾收尸也熟練得緊。
顧浮扯了扯嘴角,明明是笑著的,卻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一股痞氣與狠勁,叫奉茶的小道童都忍不住愣了愣神——
“放心,我一定跟他好!好!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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