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太子辛安(一)
清讓隨虞子琛入京師,娟姨一行人被安排去南湘安頓,唯玉珊一人要求與清讓同行,娟姨阻攔未果,清讓卻難得一句未勸答應(yīng)了,一路上玉珊極少開口有言,到了京師后,她私自去了大皇子府,便未再出來,對于此事清讓只說隨她去。而她并未入大皇子府探望華淑,雖然大皇子到底是幫她保住了大哥性命,可到底他不是光明磊若之人。
入京師第二日,圣上有旨昭告天下,大皇子德才兼?zhèn)洌趪泄?,特封為太子,來日繼國家之大統(tǒng)。至于圣上說的有功,宮里人說,圣上一直想建造登仙臺,苦于國庫一直沒有錢,大前幾日大皇子請旨說為表孝心,原為圣上建造登仙臺,再加上大皇子一派的人大肆吹捧,太子之事便這樣成了。
“如今朝廷之事都是如此荒謬,”京師府尹夫人曹夫人忍不住感嘆,“夫君原本想要辭官歸故里,但我勸他暫且不要,若是都走了,真正是百姓苦了?!?br/>
清讓手指葡萄,一粒入口,輕吐出皮,“夫人說得極是,無論朝廷如何,我們且做好自己的本分,能招撫一方百姓也是好的。”
“與你說話便是自在,那些夫人每每都是聊些胭脂水粉的無趣事,”曹夫人是真心喜歡清讓,初見時(shí)的落落大方,還有那一晚的舞姿傾城,如今看到她頭上那塊白布,端木府的事情她是聽過的,“你父兄的事,你且節(jié)哀,我不善勸人,但你若想與人說說知心話,我可以陪你。”
“入土便為安,我若太過哀思,反倒令逝者難安,夫人不必為我擔(dān)心?!?br/>
“你能這么想是好事,說來也是件怪事,總覺你與我相識的人有幾分相似,所以才與你更為投緣。”
“夫人品德高尚,想必所交之人定也是人中龍鳳,能與夫人故人相似是清讓的福分。”
“你莫要這樣捧我,與我這位故人相似哪里是福分啊,你可知當(dāng)年東朔孟家的慘案?我說的故人便是孟家的少夫人?!?br/>
清讓捏著葡萄的手一緊,“哦?聽聞東朔孟家是一夜之間被斬的,只是好奇到底犯了什么罪,竟……”
“噓。”曹夫人打量了四周,“雖然事情過去這么多年了,可孟家獲罪的緣由至今還是不容提及的話題。?!?br/>
清讓沉默不發(fā)一言,曹夫人以為她是被嚇著了,“不說這些煩悶的事,我與你說說那孟家少夫人的趣事,當(dāng)年就包括你爹都為她著迷呢,京師四公子,她偏偏選了孟見遠(yuǎn),不過那時(shí)候的孟見遠(yuǎn)風(fēng)度翩翩不輸你爹當(dāng)年,一個(gè)風(fēng)流不羈,一個(gè)穩(wěn)重可靠,那時(shí)候京中的少女哪個(gè)不羨慕嫉妒她?!被貞浧鹕倌耆な拢芊蛉诵Φ脺睾?。
“那孟家少爺如何娶到少夫人的?”清讓覺得這世上在沒有比她爹更愛娘的了,她對于那個(gè)可能是她親生父親的人充滿了好奇。
“說起來又是一段佳話,當(dāng)年丹陽公主看上了孟見遠(yuǎn),孟見遠(yuǎn)為了后來的少夫人抗旨不娶公主,被孟家逐出了家門,正當(dāng)眾人覺得孟見遠(yuǎn)為了佳人失去一切的時(shí)候,太后突然下了懿旨,為他們主婚,孟家這才容納了他們,畢竟孟見遠(yuǎn)是孟家的長子嫡孫,逐出家門也不過是做給宮里看的?!?br/>
“他風(fēng)流不羈,卻能為了心愛的人放棄榮華,甚至不惜犧牲性命,到底是至情至性……”
“可不是嘛?!辈芊蛉嘶貞浧鹉秋L(fēng)度翩翩的少年郎,如今還是心有戚戚,“那么好的人,一夜之間便丟了性命,不過傳說他被斬之時(shí)也是站著,絕不屈膝下跪的。你爹也是有情有義之人,孟家出事的消息傳出,你爹就辭官歸故里了,大家心里都明白,你爹與孟見遠(yuǎn)雖是情敵但仍是好兄弟,兄弟慘死他絕不會(huì)再在朝為官了,當(dāng)年若不是太后與先皇后,你爹也是要受連累的?!?br/>
爹當(dāng)時(shí)應(yīng)該是為了掩護(hù)娘所以才離開京師的,太后或許也是知道內(nèi)情的。原本來找曹夫人就是為了了解東朔孟家那件事,沒想到她為開口曹夫人已經(jīng)說了這么多,清讓見時(shí)辰不早了,起身告辭,曹夫人說派車相送,清讓說離住處不遠(yuǎn),自己走走便可。
拜別曹夫人,清讓迎著下落的夕陽往虞府走,覺得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著自己,今日惑不跟著自己,清讓心里不免有些犯憷,但聽步子應(yīng)不是什么功夫高手,她特意繞道幽靜的巷子,果然有人在身后含住了她。
“端木小姐!”
聽聲音是一位婦人,清讓回過身子去,破舊的衣衫不仔細(xì)看會(huì)以為就是流民婦人,可那破舊方巾下的臉干凈得像是好人家的夫人,清讓不太記人的臉,可這張臉?biāo)齾s一直逼自己不能忘記,“李嬤嬤?”
“是奴婢!”李嬤嬤說這話便再用方巾包起了臉,“奴婢特意來*?!彼诰┏怯莞饷娴攘撕脦兹?,好不容易盼來了清讓,她不敢進(jìn)府,等到今日清讓一人出府來到府尹這里。
“嬤嬤,這里不方便說話,隨我回府去?!?br/>
“不,小姐,我不能隨你去,我是偷偷回的京師,若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便只有死路一條?!崩顙邒咴傧蛩闹芡拔襾硎且?yàn)樘笈R終前有話讓我?guī)Ыo端木老爺,上一次小姐托人救我出太子府,但半路我又被大皇子的人劫走了,我告訴了大皇子太子害死太后之事才得以脫身,本打算去臨蘇尋端木老爺,可得知了端木老爺?shù)膯恃?,便一直等小姐?!?br/>
清讓知道大概其中的曲折,“太后有何話要交代我爹?如今我爹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那些話好重要嗎?”
“重要!太后交代端木老爺,當(dāng)年孟家留下的東西,若為心術(shù)不正之人所用,不如提前毀之!”
毀之?孟家留下的東西,是指她嗎?還是指那個(gè)她聞都未聞過的寶藏,清讓冷笑,“太后這些話可以與我爹當(dāng)面交代了,你也是知道的?我的身份……”
李嬤嬤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年孟家出事,你娘正好在京中,端木老爺將她私藏在府中,太后知道后也為難該如何是好,端木老爺主動(dòng)辭官歸鄉(xiāng),你娘也發(fā)誓此生不出臨蘇一步,太后才允諾了,那時(shí)候不知道小姐的存在,后來先皇后回來與太后說的,太后只當(dāng)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如實(shí)說,我能存活到今日,還要多謝太后?”可不正是朝廷要滅孟家嘛,她心里苦笑。
李嬤嬤知道清讓話里的反義,“孟家之事當(dāng)年太后也是極力反對的,其實(shí)奴婢還有一事想告訴小姐,端木老爺其實(shí)不是染病,是被人下了毒!”
“我已知道了。多謝嬤嬤告知,如今爹爹已死,這些丑事都隨他尸身入土吧?!碑吘固右菜懒耍蟾缫菜闾娴鶊?bào)了仇,她還能做什么。
“那小姐也知道是大皇子所為?”李嬤嬤一臉驚訝。
清讓皺眉,上前一步,“什么,大皇子?不是太子下的毒嘛?”
“奴婢不敢騙小姐,大皇子派人抓了我去,我為大皇子指正太子后便受了幾天禮遇,有日晚上我親耳聽到他吩咐人在送給端木老爺?shù)难a(bǔ)品里下了毒,還以大皇妃的名義送過去,說是替端木老爺壓驚,后來出去的人來回報(bào)說端木老爺喝下了,另外還派人將太子殺了嫁禍給端木公子,這些都是我親耳偷聽到的!”
“不,不是說是太子知道了孟家的寶藏,不是說爹和大哥是為了掩護(hù)我的身份……”
“小姐糊涂,太子根本不知道孟家之事,太后是察覺到有人在查詢寶藏之事才宣端木老爺?shù)骄熞痪?,太子抓端木老爺圖的不過是端木家的家產(chǎn),他若知道孟家之事怎會(huì)不抓你反倒去抓端木老爺?”
“那大皇子為何又要?dú)⑽业莺Υ蟾??那又是誰在查孟家的事?”
“為的也是端木家那富可敵國的家產(chǎn),端木老爺死了,大少爺也死了,自然家產(chǎn)都落入了華淑小姐頭上。孟家之事,是因?yàn)樘笤趯m中看到了孟家次子的遺孤孟玄音。”
華辛安,他原來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而是毀她父兄的禽獸,清讓一步步向前走,她的眼里是染紅的怒火與恨意。走了幾條街,遠(yuǎn)遠(yuǎn)的能聽到鑼鼓開道,太子出行的聲音不絕于耳,清讓看到白馬之上一身玄黃之衣的華辛安,滿面春風(fēng)得意之色。
清讓一腔的恨意難以壓制,她抄起路邊的木棍就想沖上去與他拼個(gè)你死我活,手卻被拉住了,“姐姐……”玉珊輕聲喚住她,玉珊看著她眼里來不及藏起來的憤怒與恨意,明白她的想法,“這樣不過是白白送死?!?br/>
“玉珊,你也知道……”知道大皇子害了爹,清讓沒有說完玉珊便點(diǎn)點(diǎn)頭。
“爹從京師回來一直好好的,自從喝了一次華淑從京師送來的補(bǔ)品就變得怪怪的,在蓮居鮮少出門,那一日爹對待華淑送的點(diǎn)心那樣反常,我便猜到了?!?br/>
“你為何不與我說?”
“因?yàn)槲乙H手替爹報(bào)仇!”
清讓看著玉珊,覺得她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太多,“所以你跟我來了京師,所以你進(jìn)了大皇子府,你想做什么?辛安心狠手辣,你不要摻和這件事,報(bào)仇的事有我……”
“姐,你不也是,拿著一根破木棍就想與他拼命,你且放心,我不會(huì)輕舉妄動(dòng),我會(huì)等,等到一日將他推到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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