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小姐玄音(三)
太子親自率軍前來討伐,華碩與虞子琛聯(lián)手迎戰(zhàn),虞家軍一夜之間擴招幾萬人馬,多為南湘壯丁,與端木云澤昔日舊部西疆軍會合淮水,準備與太子來一場惡戰(zhàn)。
南湘城一夜之間成了多婦孺老少的弱勢城池,秋自流領著秋閣的死士護著虞府,方士杰率領一支部隊守護城墻。前方有虞子琛他們的大軍做屏障,南湘算的上安逸,但沒有外敵入侵南湘還是遭逢了劫難,一場預料不及的瘟疫開始四下蔓延,一城中半成的人都一夜之間病倒,冷熱交替,嘔吐不止。
“小侯爺,即日起關閉城門,外人不得入,里面不得出,消息也要封鎖,一旦消息傳入軍中,難免擾亂軍心。”虞家軍大多是南湘人,若知道親人陷于瘟疫定不會安心殺敵。
方士杰明白其中道理,“我已經(jīng)安排人加強巡邏了,絕不放人出去,也不讓人進來以免瘟疫外傳,不過軍中也有將士染了病,你看是不是要找個地方將染病的人都隔離起來?”
“我問過薛大夫,他說至今還查不出是何緣由導致了這么急這么猛的瘟疫,城中半數(shù)染病要是隔離了,怕是會引起人心的暴動,我已經(jīng)召集了城中的所有大夫,派發(fā)一些能增強體質的湯藥給還未染病的人,至于治療瘟疫的法子薛大夫也在抓緊研制了?!?br/>
薛大夫是清讓請惑找來的名醫(yī),聽說他祖上曾是御醫(yī),醫(yī)術在天照國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你自己也要服用一些,我來的路上聽說府里也有人感染了。”方士杰看著桌上好像還未動的飯菜,“你這又不按時用飯了,把飯菜再去熱一熱,我陪你吃一些?!?br/>
“我一到夏天原本胃口就差一些,你若不嫌冷了我們就這么吃些吧,下人們最近也累了。”
“我不嫌,倒是你們女人嬌貴些,我跟著子琛什么樣的東西都吃過,只是你不要吃壞身子,虞子琛可是給我放過話的,若是照顧不好你,就立刻拉去最前線當先鋒?!?br/>
清讓知道他不過是與自己說笑,一來虞子琛不是這樣兒女情長的人,二來方士杰是巴不得去前線的,誰都不愿意留下來每日照顧老弱婦孺,男人一向志在快意沙場。
剛剛拿起筷子,就聽到錦娘腳步匆匆,“小姐,不好了,王妃房里的下人來報,七王妃突然嘔吐不止,身子還有些發(fā)熱,看樣子是染了瘟疫?!?br/>
清讓聽了立即起身,但動作還是比方士杰慢了一步,她隨即追了上去,看著方士杰匆忙的步子她心里若有所思。
“大少爺,少姨娘,王妃不許你們進去!”方牧易的貼身丫鬟小諾攔住了方士杰與清讓,“王妃說了,只讓我進去伺候,不讓別人進去,還吩咐將院子隔離起來,尤其是大少爺與少姨娘不得進!”
“什么話,她都病了還耍什么性子!”方士杰要硬闖,小諾跪在地上死抱住了方士杰的大腿,“大少爺,小姐說了,你若是進去她就不治了,藥也不喝,直接等死?!?br/>
清讓拉住方士杰,“她是怕將瘟疫傳染給我們,你進去也幫不了什么,先回吧,我會讓人好好照顧她,有什么事會及時知會你?!狈侥烈走@倔強的性子,清讓倒真是有些欣賞。
“少姨娘說得是,若是大少爺也病倒了,那小姐才真的是活不下去了!”小諾眼里掛著淚,那是心疼她家小姐,方士杰也已經(jīng)沉定了心情,“你且好好照顧她。”
“方牧易,你若是敢不好好養(yǎng)病,我就……”方士杰朝里面吼著,卻不知道怎么威脅她,似乎一直以來都是她在照顧他。清讓接著他后面喊:“方牧易,你若是敢不好好養(yǎng)病,我就叫人把這傻子塞進去陪你。”方牧易的弱點,如此的顯而易見,只是當局者迷吧。
清讓先走,方士杰愣在那里半晌才追了回去,但瞧清讓并不是朝房間走,而是大步往大門外去,“你這是去哪里?”
“莫不成你如今還有吃飯的心思?”清讓便走邊說,解下門口拴著的馬,躍然而上,“我答應過七哥,幫他照顧七嫂的,如今七嫂病下了,也不知道下一個會是誰,或許就是你我,雖然幫不上忙,但我也想做什么,不能干坐著等呀。”
“你說的是,看來還是你比我這個大男人沉著冷靜。”
“你是關心則亂?!鼻遄屧捰兴傅囱悦鳎拔胰パΥ蠓虻乃帬t,聽說他缺幾味藥材,你與我一道去看看。”
兩人騎馬并行,往日繁華的南湘城一夜間似乎變得冷清了,夏日的日頭毒的很,燒烤著大地。突然聽到一處有哭鬧聲,清讓與方士杰下馬過去,已經(jīng)為了幾個旁觀的,恰好看到玄音與秋自流也在,自從那一日玄音與清讓撕破臉后就一直未去過虞家,一直住在學堂與孩子為伴。
此時一個小男孩正拉著她的衣袖,“先生,先生快勸勸我娘,這湯藥有毒不能喝的?!?br/>
清讓上前問:“這是出了什么事,竟要當著孩子的面服毒嗎?”
“才不是這樣的,小童的奶奶染了瘟疫,他娘是想替老人試藥,但是這藥里加了白頭草是有毒的?!毙艚忉?,但也不看清讓,像是對方士杰說的,在清讓眼里她如今就是一個鬧別扭的孩子。
婦人識得面前的清讓,帶著淚行禮,“少姨娘,我不是要喝毒藥尋死,我丈夫隨少帥出征前千叮萬囑定要我照顧好婆婆,如今婆婆染了瘟疫,他在外浴血奮戰(zhàn),我如何能讓他為此擔心分神,我聽家里老人說過,這白頭草雖然有毒但曾經(jīng)治好過瘟疫,不敢輕易給婆婆服用,所以想著先嘗一嘗?!?br/>
眾人聽著都有些動容,清讓看到桌上擺著一碗黑乎乎的湯汁,心想那定是她們說的湯藥,她端到面前,“你的丈夫臨別的叮囑你要做到,我丈夫臨行前也有叮囑,他讓我好好照顧南湘的百姓,如今你們遭受這樣的大難,是我照顧不利,若要試藥,也是我首當其沖。”
一碗湯藥清讓送到嘴邊張嘴就喝,才喝了不到一口,那婦人趕緊上前推開她,碗落在地上湯汁翻了一地,秋自流在她背后用內里逼出她喝進去的湯藥,嘴里不禁低咒一句,“你是瘋了嘛!”
“少姨娘,這可使不得呀?!眿D人跪在清讓面前,清讓吐出湯藥還沒氣順便去扶她,周遭聚集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人人都在傳清讓試藥的事情,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清讓還沒順口氣便站到眾人面前,“看到親人生病痛苦,隨時都面臨著死亡的威脅,我知道你們都很心痛也很害怕,我與你們一樣,只要有一點可以對付瘟疫的方法,我比你們更想嘗試。我們的男人在前方流血拼命,我們不能坐著流淚,大家都不要放棄希望,打起精神來,我相信我們會找到辦法的?!?br/>
人群中那一張張原本垂頭喪氣的臉變得有了希望,他們似乎找到了慰藉,如今在他們的嚴重清讓不是一個人,更像是來救世的菩薩,有人跪了下來,俯首對清讓磕著頭,“我們相信少姨娘,上回就是您給我們帶來了希望,這次也一定能戰(zhàn)勝瘟疫?!?br/>
一個個陸續(xù)的跪下來,朝著清讓叩首,方士杰看著身畔這個臉色還有些慘白的女子,他知道她如今擁有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也是很多男人夢寐以求的,那便是民心。
“你就算贏了虞子琛又如何,她擁有的是整個南湘,未來將有可能會是整個天照?!鼻镒粤髟谛舻亩陷p聲的說到。
玄音知道,在清讓喝下那碗可能致命的毒汁之時她便知道,這個女人有自己所沒有的氣魄與勇氣,她敬佩她,與南湘所有的子民一樣,但是,“就算天下都是她的,我不稀罕,我要的只有子琛一個。”
她的聲音并不小,清讓聽得明白,秋自流方士杰都聽得明白,秋自流追她而去,方士杰扶清讓上馬,“不用放在心上,她自己一廂情愿罷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子琛想要的是什么樣的女人。”
清讓莞爾,“其實我也不知道。”
看著身后那在目送她的百姓,心里有些感慨。從前她如此做是為了子琛,因為他要她穩(wěn)定南湘,讓南湘富庶,可如今,就在剛才那一刻,她知道他不光光是為了子琛,她是為了南湘,也為了自己。
“我知道,虞子琛一直想要的就是你這樣的女人?!?br/>
貧賤可以共濟,富貴可以比肩的女子。
半月后的淮水畔,虞子琛一身白衣在江邊飄搖,手中一紙書信被緊緊捏著,華碩走到他身邊,他知道剛才有信鴿來,是從南湘方向來的。
“怎么,有不好的消息?”
“你的王妃病了。”
“哦,”華碩舒了一口氣,“反正有人照顧他,你何苦煩愁?!比A碩轉身欲走,虞子琛喊住他,“喂,清讓病了。”
“什么?”華碩皺眉看著他。
虞子琛將信紙揉揉扔進了淮水,“真的假的,就不告訴你?!彼粗A碩猙獰的臉,心情突然有些爽快。將華碩甩在身后,握著緊緊的拳頭里還有一點點露出的信紙,扔進淮水的那封信里說南湘病了,但已經(jīng)找到了藥方。
而他手里的那封密信里說,端木清讓差點喝下一碗毒藥,就在方才他的心像是缺了一塊,被嚇得。
后來的后來,他曾問她為何那時候竟真的那么不怕死,而某個女人竟睜著無辜的眼睛說她知道她死不了,小時候算命的說她這輩子要活到九十九,而他問她的那一年,她已經(jīng)六十九了。頭發(fā)比衣服還要蒼白的虞子琛威脅她,若不到九十九再走,他就也喝一碗毒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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