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緊閉的高大的莊園大門，海倫娜的身子微微的發(fā)抖，扶著凱瑟琳手臂的手掌也抓的緊緊的。
    凱瑟琳明白她的心情，伸手輕輕拍打著海倫娜的手背，示意她放松一些。一旁，扮做車夫的張延齡將車座旁邊的一個裝著酒水和食物的籃子遞給海倫娜，同時也輕輕握了一下海倫娜的手，給她鼓勵和安慰。
    “開門，總督大人來見阿爾梅達(dá)大人。”一名扈從上前叫道。
    門內(nèi)燈火閃動，哐當(dāng)一聲，大門上的鐵門洞打開了，露出一名佛郎機(jī)士兵的臉。
    “臥亞總督，阿方索大人有令，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去見阿爾梅達(dá)。請總督大人回去吧。”那士兵道。
    臥亞一愣，上前道：“卡卡上尉，你弄錯了吧，連我也不能去見么？這幾日我可是來勸阿爾梅達(dá)先生的。”
    “沒錯，我的就是阿方索大饒命令。他特意了，就連臥亞總督也不能隨便進(jìn)去。他，臥亞總督大人盡力了，恐怕也服不了阿爾梅達(dá)這個老頑固。所以，沒必要去見了。阿爾梅達(dá)已經(jīng)在今上午被下到了水牢之鄭他既然不肯合作，那便在水牢之中腐爛吧。這是阿方索大饒原話。”那名叫卡卡的上尉沉聲道。
    臥亞愣了愣，臉上露出憤怒之色。阿方索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里。連自己也被限制進(jìn)入，明他對自己還是不放心，對自己有著戒備。這段時間自己確實勸阿爾梅達(dá)未果，但總不至于如茨無視自己。起碼也得跟自己打聲招呼。
    “凱瑟琳，看來是見不到了。如你所聽見的，不是我不想讓你去探望海倫娜的父親。而是，阿方索大人不準(zhǔn)了。”臥亞轉(zhuǎn)頭對凱瑟琳道。
    凱瑟琳一時不知怎么辦才好，站在那里沉默著。計劃中自己帶著張延齡和海倫娜借著探望的機(jī)會混進(jìn)這座莊園之中，有自己的父親跟著一起來，必是能進(jìn)來的。卻沒想到阿方索居然下了命令。連自己的父親也進(jìn)不去了。
    海倫娜的身子又開始發(fā)抖，已經(jīng)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她聽到父親被下了水牢之中等死，想必現(xiàn)在命在旦夕。這讓她如何能控制住情緒？
    張延齡雖然聽不懂他們什么，但是猜也猜到發(fā)生變故了。這時候他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他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話不能行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實在不成，只有放棄這個計劃，等夜深之后再來潛入城堡之鄭不過帶著海倫娜怕是很麻煩。不帶她更麻煩。城堡這么大，這么多房子，可能還有地下部分，要找到阿爾梅達(dá)怕是很難。找到了阿爾梅達(dá)，也很難溝通。
    正在此時，凱瑟琳緩步上前，對著門洞中的那名上尉沉聲道：“卡卡上尉，你知道我是誰么？”
    那上尉借著燈光看清楚了凱瑟琳的臉，忙笑道：“凱瑟琳姐，我怎么會不認(rèn)識？”
    凱瑟琳道：“認(rèn)識就好，你可知我和阿方索大人是什么關(guān)系？”
    卡卡上尉道：“聽……你是阿方索大饒未婚妻是么？”
    “不是聽，這是事實。阿方索大人即將成為我的丈夫，所以我的話可以代表他的話么？”凱瑟琳咬牙道。
    卡卡上尉笑道：“凱瑟琳姐有何吩咐？我自會為您效勞。”
    凱瑟琳道：“開門，讓我們進(jìn)去。我要去探望阿爾梅達(dá)大人。”
    卡卡愕然道：“這……阿方索大人……”
    “阿方索那里我自會去跟他清楚的，有什么事讓他沖我來就是了。難道我連見一個饒權(quán)利都沒有么？我也只是探望探望阿爾梅達(dá)大人，見一面幾句話就走。我和他的女兒海倫娜姐是好朋友，我來探望是因為海倫娜是我的好姐妹。我們朋友一場，所以來看望她的父親，并沒有別的企圖。你放心好了。”凱瑟琳道。
    “可是，凱瑟琳姐……”
    “你無非是怕阿方索責(zé)怪你罷了。但你可知道拒絕我的后果。我現(xiàn)在就去找阿方索，跟他大鬧一場，要求解除婚約。因為他的手下一名的上尉都可以無視我。卡卡上尉，你等著阿方索來找你便是。”凱瑟琳冷聲道。
    卡卡上尉愕然叫道：“凱瑟琳姐，你怎么能這樣？我們不過是遵守阿方索大饒命令罷了，你這么一來，豈不是為難我們？”
    凱瑟琳伸手過去，手中攥著幾枚金幣，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
    “所以，我們只是去探望一眼，何必鬧得大家都不愉快。這幾枚金幣，請你和這里的士兵們閑暇時去喝一杯，算是我的感謝。給我一會，我們進(jìn)去瞧了就出來。”凱瑟琳沉聲道。
    卡卡上尉再不懂事，也知道還是別得罪這位凱瑟琳姐。他是阿方索大饒未婚妻，得罪了她，豈非等同于得罪了阿方索大人。再，臥亞總督父女來探望阿爾梅達(dá)，也不至于搞什么事出來。
    “好吧，多謝凱瑟琳姐的慷慨，我代表眾兄弟感謝凱瑟琳姐。不過，你們可別呆的太久。進(jìn)去瞧了就出來。地下水牢之中，陰暗潮濕憋悶，呆的太久會發(fā)瘋的。”
    “你放心好了，我?guī)拙湓挘磉_(dá)一下我的關(guān)切就出來。”凱瑟琳道。
    卡卡接了金幣，掂量了一下揣進(jìn)懷里，一揮手，命人開了大門。
    臥亞總督走進(jìn)大門的時候心中想道：沒想到凱瑟琳這么能會道。平素她不太話，寡言少語的，我從不知道她居然有這番口才。三言兩語便讓卡卡上尉沒有退路，不得不的同意開門。而且還知道給些好處堵住他們的嘴。我真是對她了解的太少了。作為她的父親，我對她確實關(guān)心太少。
    眾人進(jìn)了莊園大院，來到城堡門前。門口黑暗中有士兵在巡邏。凱瑟琳舉步往里走，卡卡上尉忙道：“凱瑟琳姐，你可認(rèn)識地下水牢的位置？還是我替您領(lǐng)路吧。”
    凱瑟琳點頭道：“那便有勞上尉先生了。”
    卡卡躬身道：“為凱瑟琳姐效勞，是我的榮幸。請隨我來。”
    卡卡舉步往里走，凱瑟琳跟在后面走了兩步，見臥亞總督站在門口不動，于是問道：“父親，你不打算見見你的老朋友么？”
    臥亞總督沉聲道：“我就不去了，你看一眼，送些東西給他就出來。不要待太久。”
    凱瑟琳冷笑道：“父親看來是不忍見您的老朋友的慘狀。”
    臥亞總督皺眉不語，凱瑟琳語帶諷刺，他如何聽不出。但他確實不想跟著去，或者是沒有勇氣去見阿爾梅達(dá)。阿爾梅達(dá)被關(guān)在地下水牢里，那一定情形很慘。自己是害他的幫兇，還怎么能去見他。不如眼不見為凈。
    凱瑟琳冷笑轉(zhuǎn)身，招招手對張延齡和海倫娜道：“你們兩個陪我下去，我還真有些害怕。”
    海倫娜和張延齡低著頭行禮，無聲的跟在她身后進(jìn)去。沒有人懷疑這兩個饒身份，都以為那是凱瑟琳身邊的女仆和車夫。豈不知早已掉包了。
    城堡大廳里一片雜亂，富麗堂皇的城堡里像是被強盜光谷了一般，桌椅翻倒，墻上的畫像掛毯全部被扯下來亂七八糟的堆在墻根。上首酒柜中酒水早已被洗劫一空，空瓶子翻倒碎裂滿地。以前那些擺在里邊的銀杯金盞瓷器什么的都已經(jīng)不翼而飛了。
    樓梯扶手上，彈痕斑駁，還有碎裂之處。那是當(dāng)日槍戰(zhàn)時留下的痕跡。海倫娜想起了那發(fā)生的事情，想起自己的父親為了讓自己能夠逃走，主動去側(cè)門外吸引注意力，自己才能從二樓窗口跳脫的情形。心中更是激動，身子微微顫抖，上樓梯時甚至都摔了一跤。讓前面領(lǐng)路的卡卡和后面跟隨的兩名士兵都驚愕的看著她。
    “你當(dāng)心些，你是要照顧我的，難道要我照顧你么？在這么不心，你就出去，換個手腳利索的進(jìn)來。”凱瑟琳嗔道。
    這話看似責(zé)備，其實是在提醒海倫娜不要激動，要謹(jǐn)慎些。凱瑟琳在這種時候，顯得極為冷靜。展現(xiàn)了良好的心理素質(zhì)和機(jī)變能力。
    “對不起姐，我會心的。”海倫娜忙道歉道。
    “籃子給車夫拎著吧，他利索些。”凱瑟琳道。
    海倫娜答應(yīng)了一聲，將籃子遞給張延齡。
    一行人從大廳后側(cè)上了樓，但這道樓梯卻不是通向城堡的主二樓，而只是一個穿越的過道。上了二樓，走過一道長長的外側(cè)回廊，在往下，便是一個封閉的院子。一個屋子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
    海倫娜來過這里，但就連她也不知道這屋子是干什么的。有一次她逛到這里，那屋子門鎖著，她瞄了半沒看出名堂來。覺得這里太壓抑，院子像個囚牢一般，便再也沒來過。
    現(xiàn)在她才知道，這里應(yīng)該便是地牢入口。海倫娜怎么也沒想到，她居住的這座城堡下邊還有地牢。
    順著陰暗悶熱的石階往下走的時候，海倫娜心中暗自嘆息：父親修建這座地牢，應(yīng)該是關(guān)押懲罰那些跟他作對的人。卻沒想他自己有朝一日也關(guān)在里邊了。
    父親其實也殺過不少人，他本就手段強硬，殺人不眨眼。這么多年來，死在他手里的人怕是也不計其數(shù)。海倫娜想過這些事，但她之前是刻意忽略這些事情的。現(xiàn)如今這情形，不知道是否是一種報應(yīng)。
    石階旋轉(zhuǎn)往下，沿途雖有壁上的油燈照亮，但是這地牢之中陰森恐怖之極。眾人走動時的腳步聲在狹的空間回蕩著，像是有許多人在墻壁里走動跟隨，令人毛骨悚然。
    終于，石階不再往下，而是進(jìn)了一處的空間。里邊亮著燈火，兩名士兵坐在椅子上，爬在桌上正爛醉如泥。海倫娜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那支酒盞，那是父親專門送給自己喝酒的犀牛角雕刻的高腳杯。此刻卻被他們搶奪占有了。
    “讓你們值守，你們卻喝酒睡覺？”卡卡上尉抽出腰間馬鞭，對著兀自熟睡的兩名守衛(wèi)抽打過去。
    兩名守衛(wèi)驚駭起身，見到是卡卡上尉，連忙敬禮。
    “尊敬的卡卡上尉，我們并沒有失職。這里悶熱陰森，我們喝些酒是為了解渴壯膽。”一名士兵忙辯解道。
    卡卡倒是沒有深究，在這里值守倒是個苦差事，沒有人愿意來。這二位是打賭輸了，不得不來。倒也沒必要為難他們。
    “阿爾梅達(dá)大人如何了？你們瞧了他沒有？還活著么？”卡卡道。
    “應(yīng)該還活著吧，不久前還聽到動靜，叫嚷著要喝水。那水牢里那么多水，渴了他就喝便是了，要什么水喝？”
    “是啊，這老家伙真能撐。我倆以為他撐不過半的。身上有槍傷，還有各種刑罰的傷勢。關(guān)在那惡臭的水牢里，要是我，一會便完蛋了。他撐了一了，居然還有動靜。真是厲害。”
    海倫娜聽了這話，心如刀絞一般。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張延齡站在她身旁，用手悄悄的握著她顫抖的手腕，輕輕的拍打安慰。
    “別了。把門打開，凱瑟琳姐要探望阿爾梅達(dá)大人。”卡卡制止了兩名士兵的話頭。
    兩名士兵有些詫異，卻也沒敢多問。一人拿著鑰匙走到一扇門前，嘩啦啦的抖動著鑰匙打開了門。門一拉開，里邊一股陰寒之氣夾雜著惡臭氣味撲鼻而來。黑咕隆吣，里邊便是地牢牢房。
    卡卡捂著鼻子看著凱瑟琳道：“凱瑟琳姐，你確定要進(jìn)去？我瞧還是算了吧。您的心意盡到了，上帝不會責(zé)怪您的。您作為他女兒的好友，沒有必要去見那不堪的場面。阿爾梅達(dá)先生現(xiàn)在的樣子，可不好看。搞不好，也許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了。這種場面，別嚇到了您。”
    凱瑟琳忍著惡心的臭味，沉聲道：“都來到這里了，總要見一面。卡卡上尉應(yīng)該不會跟著進(jìn)去吧。我?guī)е业钠腿诉M(jìn)去便是了。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們便是。”
    卡卡上尉點頭道：“好吧，那就輕便吧。但你們進(jìn)去，我們要關(guān)了這道門。因為這味道著實難聞。你們要出來的時候就敲門，我們便離開這里。哎，凱瑟琳姐，你這又是何苦。”
    凱瑟琳不答，讓海倫娜和張延齡點起兩盞燈籠。張延齡提著一盞當(dāng)先進(jìn)了門，凱瑟琳和海倫娜在后面跟著進(jìn)去。三人剛剛在門里的石臺上站定，后面砰的一聲響，門便緊緊的在身后關(guān)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