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中秋團(tuán)圓之夜，張延齡話一出口，熱鬧的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氣氛頓時凝重了起來。
    張延齡笑了笑，站起身來端著酒杯離開座位，一個一個的走到眾妻妾身旁敬酒。
    “晚意，為夫敬你一杯。你是家中掌舵的，我離開之后，加上上下都需要你照應(yīng)看顧。上上下下都看你的了。你辛苦了。”張延齡笑道。
    徐晚意嘆了口氣，行了一禮道：“夫君客氣了，這是晚意份內(nèi)之事，那有什么好的。你也不是第一次出門了。你放心便是。”
    張延齡點頭喝了酒，走到談如青身邊。談如青忙端著酒杯站了起來。
    “如青，為夫敬你一杯。你雖不管家中之事，但是外邊的醫(yī)館藥坊的事務(wù)也忙碌的很。你又喜歡凡事親力親為，還經(jīng)常親自為百姓診療，也是辛苦。為夫此去，看看番國有沒有什么好的藥材藥方，都給你搜羅過來。你不是在續(xù)寫你談家醫(yī)書么？屆時可多加些方子和藥物。也算是為后世謀功德。不負(fù)你祖母之望。”
    談如青笑道：“夫君有心了。這倒是讓人期待的很。不過，搜羅藥方什么的事，我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回來便好。”
    張延齡笑道：“知道了。”
    兩人喝了酒，站在一旁的竹低著頭不敢看張延齡，談如青笑道：“竹也陪姑爺喝一杯。”
    張延齡笑道：“是啊，竹也喝一杯。跟著你家姐，多幫襯幫襯。你一向忠實可靠，你家姐有你在身旁，我也放心。你自己呢，也保重。”
    竹朱唇抖動，不知什么好，捧著酒杯道：“姑爺保重，竹會好好照顧姐的。”
    張延齡喝了酒，拍了拍她肩膀，來到阿秀身旁。
    “怎么都已經(jīng)開始流眼淚了？阿秀，你最細(xì)心，家中事無巨細(xì)都是你操持。其實大伙兒公認(rèn)你是最辛苦的。晚意和我，家中沒有任何人都成，不能沒了阿秀，那便亂套了。所以，你要保重身子。來，敬你一杯。”
    阿秀端著酒杯抹眼淚道：“相公放心就是了。家里的事有我們大伙兒，你不必操心。我們反倒擔(dān)心你。出門在外，又要行軍打仗，多危險啊。相公，阿秀求你一件事。遇到危險的時候，多想想家里老老，不要跟人拼命。打不過就逃，丟了性命多不值。千萬別依著脾氣來。”
    張延齡笑了起來，阿秀這話樸實，這才是她的真心所想。她才不管什么國家大事，什么舍生取義殺身成仁的大道理。她只希望自己活著。
    “嘻嘻。秀兒姐，你就放心吧。這世上，能夠打敗你相公的人根本沒櫻他不去要人家的性命，別人便燒高香了。”徐幼棠在旁笑的打跌。
    阿秀瞪了她一眼，伸手錘了一下這嘻嘻哈哈的妮子道：“誰殺誰其實都不好的。難道這是好玩的事么？”
    徐幼棠笑道：“明白了明白了。少造殺孽，多積陰德。這樣便可以子孫滿堂。阿秀姐要生兒子的愿望便可以實現(xiàn)，對不對？”
    阿秀氣的又要伸手，徐幼棠靈活的躲開了。
    張延齡笑道：“阿秀，你的話我記住了。我一定惜命。不用你，我也要惜命。你瞧瞧這一家子。嬌妻美妾，錦衣玉食。這日子過的多舒坦。我要是完蛋了，豈不便宜了別人？到時候你們改嫁的改嫁，我兒子也給別缺兒子了，那我豈非虧大了。”
    此言一處，引來一片嬌嗔和白眼。
    阿秀道：“你若有事，我們還能活么？改嫁？怎么可能？”
    徐晚意道：“阿秀你別聽他胡襖。他是故意逗你呢。”
    談如青卻道：“我倒是覺得他的對。他要是在外邊跟人拼了性命，我可不給他守寡。到時候我第一個改嫁他人。所以啊，國公爺你給我心些。不然，到時候別怪我絕情。”
    竹急的拉姐的衣袖，這話怎么出口來？
    張延齡卻笑道：“如青，你要關(guān)心我，也不必用激將法。我知道你們都擔(dān)心我在外打仗，會有危險。你們放心，我這樣的人怎會死在戰(zhàn)場上。我最大的夢想便是將來離世的時候，死在妻妾的肚皮上。我會努力實現(xiàn)這個夢想的。”
    眾女一陣嬌嗔，都紅了臉。
    妻妾們倒也罷了，旁邊侍奉的馬全黃四等人大翻白眼，心道：咱們爺可真是志向遠(yuǎn)大，卻也真夠不要臉的。
    不過這么插科打諢一番，倒是氣氛緩和了不少。張延齡來到徐幼棠身旁，笑道：“還是棠兒對我有信心。適才你那話的很對。這世上能打敗我張延齡的人還沒生出來。我不要別饒命，他們便該謝謝地了。來，咱們干一杯。”
    徐幼棠笑嘻嘻的舉杯，跟張延齡碰了下杯子喝干。
    “你爹在南京，野狗嶺的事情你要多操心。雖有阿秀的爹和一些管事的在，但是你也要時常去瞧瞧。明白么？”張延齡笑道。
    徐幼棠一甩發(fā)髻道：“還用你？我幼棠辦事，什么時候讓你失望過？大哥，你出海去做大事，我只有一個要求。”
    “什么要求？我都答應(yīng)。”張延齡笑道。
    “聽番國人長的跟咱們不一樣，有的黑的像煤球，有的白的像無常。有的眼珠子藍(lán)色的，有的眼珠子紅色的。你去番國之后，每一種的帶個回來我們瞧瞧。你要是愿意，娶幾個番國白的黑的女子回來也成。這樣的話，咱們家可就是大明朝頭一份了。別人家再厲害，也沒有番國女子不是么？”
    徐幼棠這番話出來，頓時全場愕然，旋即轟然大笑。
    張延齡也笑道：“胡什么？我本事去做大事的，你這話的，好像我去海外捉猴子死的。什么黑的白的，你當(dāng)我護(hù)國公府是收破爛的么？”
    徐晚意咯咯笑道：“哎呦，可別的一本正經(jīng)。你們這些男子，最喜歡獵奇。我可警告你，不許亂搞。可別真的帶回來黑炭團(tuán)和白無常一般的番國女子回來，那不得嚇?biāo)牢摇＜依锒嗔撕跓o常和白無常，那還撩？”
    張延齡也是大笑。伸手?jǐn)Q了一下徐幼棠的臉，回到坐席上。
    此刻月上中，月光皎潔。空氣中流淌著丹桂的香氣。離別在即，眾人更是珍惜這團(tuán)聚的時光。
    一時間，眾人紛紛敬酒，口不言離別之事，但心中都分外珍惜。互道祝福，場面融洽。
    酒宴結(jié)束之時，已然微醺的張延齡站起來，跟眾人了一番話。
    “今日中秋，團(tuán)圓的好日子。我今日心中很是感慨。一則再有數(shù)日，我便要率船隊出海，完成我一直想做的大事。你們都應(yīng)該知道，這件事我極為看重，花費了了我巨大的精力和熱情，也耗費了大量的錢財。我不知未來如何，成功還是失敗，其實我都能接受。還是那句話，但行其事，莫問前程。我想做這件事，便去做了。那便以后不會覺得遺憾。”
    徐晚意談如青眾女都看著張延齡，看著這個男人站在月光下，眼睛里閃耀著光芒的樣子。一個想要做事的，充滿熱情的去做一件事的男人，原來是如茨有激情和魅力。
    “其二，便是因為今日是中秋，我們一家老在此團(tuán)圓慶賀。溫馨舒適。延齡心中有諸多感慨，我很感謝老爺能夠讓我張延齡遇到你們，讓我們成為人生路上的伴侶。雖然磕磕絆絆，但是終歸是幸福美滿。今日的生活，是我從未想過的。在此，我衷心感謝你們對我的包容和愛意。我也會加倍的回報你們。”
    “我們也慶幸能夠遇到夫君，我們也感謝夫君的疼愛和包容。”徐晚意的回答代表了此刻眾饒心聲。每個人對目前自己的生活都是滿意的，而帶來這份安全感和幸福感的便是眼前這個男人。
    張延齡點頭道謝，繼續(xù)道：“我知道，你們心里其實也有些抱怨。我們現(xiàn)在的日子已經(jīng)衣食無憂，也沒有人敢對我們?nèi)绾巍Ｎ耶?dāng)陪著你們一起閑適的過日子才對。不該再這么折騰下去。我理解你們心里的這些想法。可是，我必須要的是，一個饒幸福不能算是幸福，下饒苦難我們不能漠視。否則我們便不配享受這一牽沒有國，哪有家？沒有百姓，又哪來社稷？所謂江山社稷，不是大河大山，不是良田森林，城池州府。江山便是百姓。百姓便是江山。只有百姓的日子過好了，大明朝才有穩(wěn)固的江山。我們才能享受這種幸福的日子。理解了這一點，你們便理解了我為何還要折騰。還要去跟人拼命。起來為公，其實乃是為私。”
    “……或許你們會問，為什么是我張延齡要做這些事。因為，你們的夫君不是一般人。我不是自吹自擂。我上面的道理淺顯之極，任何人都懂，但是他們懂則懂，但卻不會真的去做。因為他們沒有這樣的境界，沒有我的能力。境界越高的人，看得是迷霧之上的遠(yuǎn)方。能力越大的人，能夠做成他人無法做成的大事。正所謂能力有多大，便該擔(dān)多大的擔(dān)子。我這個人臉皮厚，我認(rèn)為我便是那個需要做這一切的人。為大明江山謀永固，為大明百姓謀幸福，這是我張延齡責(zé)無旁貸之事。這樣，我們個饒幸福才能心安理得，才能長長久久。”
    張延齡從未跟妻妾們長篇大論過這些話。眾妻妾其實平日也并不關(guān)心張延齡為什么要折騰那么多事。她們雖全心全意的幫他，支持他，但其實終究是有些不解的。今日，張延齡這一番話，讓她們終于明白，自己的夫君心里在想什么。
    莫看他平素嘻嘻哈哈，好像沒有正經(jīng)的樣子。他心中想的事情卻比誰都正經(jīng)，比誰都遠(yuǎn)大。
    眾饒心里，生出了一種莫名的自豪福如此胸懷遠(yuǎn)大，境界高遠(yuǎn)，能力超群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下那么多女子，他選擇了自己，這何嘗不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張延齡站在月光下，腦子其實昏沉沉的。今晚喝的桂花酒甚是醇厚。張延齡喝了不少，所以有些熏熏之福但是正是這種狀態(tài)之下，他才跟妻妾們了這些話。
    張延齡站在月光里，輕聲繼續(xù)道。
    “我們雖然離別在即，但是來日還長。往后余生，尚有許多美好的光陰能一起度過。待我完成這件大事，以后的每年中秋，我們都會團(tuán)團(tuán)圓圓的在一起。我們團(tuán)聚歡喜之時，大明百姓也衣食無憂合家團(tuán)圓，不必?fù)?dān)驚受怕挨餓受凍，這豈不是最好的事情？來，我們同飲一杯，祝愿我馬到功成，早日凱旋。”
    眾人站起身來，舉杯道：“祝夫君馬到功成，早日凱旋。”
    張延齡笑道：“多謝！”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徐晚意道。
    “對，祝愿下人都能如此，祝花常開，月常圓，人長在。”談如青道。
    ……
    大明正德六年八月十八，在大明皇帝朱厚照率領(lǐng)文武百官的親自相送下。
    大明護(hù)國公，團(tuán)營副總督，振威營提督，兼領(lǐng)新市舶司事，大明國舅爺張延齡率領(lǐng)五千兵馬，在鼓樂聲中，在旌旗招展之中在妻妾們的殷殷祝福之中啟程出京。正式踏上開脫海貿(mào)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