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你可有什么話？”朱厚照皺眉道。
    劉瑾當(dāng)然不可能承認，沉聲道：“皇上，建昌候的這些完全是無稽之談。奴婢還是那句話，若是有實實在在的證據(jù)，奴婢任憑朝廷處置。現(xiàn)在所謂的證據(jù)不過是一番虛言。什么周東的師爺云云，焉知是真是假。僅憑建昌候空口出這些話，奴婢可不認。”
    “就是。這些話無法辨別真假，空口白牙，豈能作數(shù)？”
    “這種沒有到手的證據(jù)和臆測也沒什么兩樣。”
    一些人立刻紛紛附和道。大部分其實心里也是這么想的。雖然很多人希望張延齡的話是真的，確實有證人和證據(jù)即將可以拿出來指證劉瑾。但是畢竟目前兩手空空，憑此想要對劉瑾做些什么，在程序上便已經(jīng)行不通了。
    朱厚照緩緩開口道：“建昌候，朕并非不信你的話，但要論罪定責(zé)，一切還需實證。你口中的所謂證人證詞尚無法證實，恐怕不能據(jù)此做出什么判斷。”
    張延齡拱手道：“皇上所言甚是，臣其實心里也不敢完全肯定那師爺?shù)氖遣皇鞘聦崳磺羞€需找到實證才成。不過，起碼可以，楊大學(xué)士并非無端污蔑攻訐他人，臣也沒有無端污蔑他人。所以，臣有個建議。今日此事暫時擱置不議。楊大學(xué)士辭官的事情，劉公公是否應(yīng)該擔(dān)責(zé)的事情，都先放一放。回頭證戎達，一切便可水落石出。到那時再議不遲。”
    朱厚照沉吟不語。
    “皇上，老臣覺得張侯爺?shù)慕ㄗh很中肯。既然現(xiàn)在證人在路上，便當(dāng)?shù)茸C戎達再議此事。楊廷和辭官的事情當(dāng)予以駁回，有關(guān)劉公公是否應(yīng)該擔(dān)責(zé)的奏議也當(dāng)予以駁回。”李東陽連忙奏道。
    朱厚照沉聲道：“諸位愛卿認為如何？英國公，定國公，兩位覺得如何？”
    “老臣覺得李首輔所言有理。事實不明之前，不可定論。不可造成朝中混亂。”
    “老臣同意英國公的看法。”
    張懋和徐光祚躬身回答道。
    朱厚照看向楊廷和道：“楊廷和，你怎么想？是要執(zhí)意辭官，還是要收回辭呈？”
    楊廷和當(dāng)然不會還頭鐵要辭官。辭官不是目的，那只是一種姿態(tài)。今日他已經(jīng)賺足了眼球，撈足了資本，豈會不識抬舉。其實真要是辭了官，雖然他一定會聲望大漲，成為外廷官員們敬佩的對象。但是損失也是巨大的。要想重回朝堂，需要費一番周折。雖然他已經(jīng)想好了該怎么做，但是畢竟頗費心力。
    “臣一時激憤，了過激之言，還望皇上恕罪。臣愿領(lǐng)責(zé)。”楊廷和叩首沉聲道。
    朱厚照擺擺手道：“朕知道你一片忠心，倒也不必責(zé)罰了。退下吧。”
    楊廷和謝恩起身退下，回到李東陽身旁站立。他偷眼看了李東陽一眼，李東陽低著頭，卻看也沒看他一眼。
    “劉瑾，你怎么想？”朱厚照問道。
    劉瑾哭喪著臉道：“奴婢聽皇上的便是，皇上怎么辦，奴婢無不尊從。”
    朱厚照點頭道：“那好，這件事便暫時擱置，待證人證據(jù)查明再議此事。楊廷和辭官的請求，朕不予批準(zhǔn)。對劉瑾的相關(guān)指責(zé)，朕也予以駁回不議。在證人證據(jù)未取得之前，不許任何人再拿此事互相攻訐。都聽明白了么？”
    “臣等遵旨！”群臣齊聲道。
    “皇上，臣有一個提議。為保證公允，不受其他因素的影響。臣建議相關(guān)取證審訊的事冶移交三法司或者由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接手。建昌候無權(quán)參與此事。”焦芳突然大聲道。
    “焦大人此言甚是，臣附議。”劉宇大聲道。
    “臣附議。”許進、張彩等一干熱也紛紛附和。
    張延齡笑了起來，果然不出所料，他們怎肯讓人證落在自己手里。
    楊廷和臉色一變，又準(zhǔn)備出列開口反駁。身旁李東陽冷聲道：“廷和，你要是還對老夫有半點尊敬之意，便不要再多言。”
    楊廷和邁出的腳步這才縮了回來。
    朱厚照看向張延齡，尚未開口詢問，張延齡便大聲道：“我同意！為確保公允，此案交于三法司查證審理最為合適。皇上，臣也附議。”
    眾人頗為詫異，張延齡居然同意了，這可真是令人意外。誰都看得出來，焦芳這個提議的目的是什么，那是要暗中做文章，為劉瑾開脫的企圖。本以為張延齡會抓著不放的。
    朱厚照點頭道：“好，既然如此，朕準(zhǔn)奏便是。此案由三法司共同查證審理。刑部尚書屠勛、左都御史劉宇、大理寺少卿王鼎共同查實此事。”
    “臣等遵旨！”三名官員上前叩拜叩拜。
    群臣心中如明鏡一般。劉宇和王鼎是劉瑾的黨羽，三堂會審中劉瑾的人占據(jù)兩席，這件事的走向似乎已經(jīng)不用多想了。但是事已至此，誰也不會再節(jié)外生枝些什么。皇上的偏袒之心其實很明顯。劉瑾遭遇如此重大的指控，皇上可是連一句責(zé)問的話也沒。
    建昌候的表現(xiàn)也是令人疑惑，他既然跳出來指控劉瑾，有提及重要證人和物證，卻又為何滿不在乎的將主動權(quán)交出去，真是令人費解。
    “罷了，此事到此為止，朕也有些累了。咱們抓進宣旨吧。建昌候，你怕是已經(jīng)等急了吧。”朱厚照笑道。
    張延齡笑道：“可急壞了。終于有點開心的事情了。但不知皇上給臣什么樣的褒獎。雖然臣平叛并不為了褒獎，但是我手下的兄弟們出生入死，總是要給他們些交代的。皇上也莫怪臣著急。”
    朱厚照哈哈笑道：“建昌候倒是直率。有功當(dāng)賞，經(jīng)地義，那是應(yīng)得的。”
    張延齡躬身道：“多謝皇上。”
    群臣聽著君臣這一番調(diào)侃，心情倒也安寧了許多。總算不用再聽那些吵吵鬧鬧的事情了。很多人也很好奇，這次建昌候會得到怎樣的褒獎。
    但聽朱厚照沉聲道：“英國公張懋何在。”
    “老臣在！”張懋大步出列，躬身行禮。
    朱厚照沉聲道：“此次朱寘鐇叛亂，建昌候率振威營將士平息大亂，立下大功。有功自當(dāng)封賞，現(xiàn)擬定嘉獎旨意在此。英國公，建昌候是團營提督，這宣旨嘉獎之事，朕請你來代勞好不好？這也是你統(tǒng)領(lǐng)團營有方，也是你團營的光榮。”
    張懋呵呵笑道：“老臣謝皇上隆恩，這不僅是我團營的榮譽，也是皇上的運籌帷幄有方，朝廷上下協(xié)同齊力的結(jié)果。老臣自然愿意代皇上宣旨。”
    朱厚照笑道：“那好，便請英國公宣旨吧。建昌候可是等不及了。”
    張懋哈哈一笑，緩步上前。內(nèi)侍取過圣旨遞給張懋，張懋轉(zhuǎn)身站定，在眾饒期待的目光之中展開圣旨大聲宣讀。
    “振威營提督張延齡，都指揮張隱、副都指揮陳式一，營將馮四海、柳譚、孫安等諸人聽旨。”
    張延齡等人整頓衣冠，快步上前跪地叩首。
    “奉，承運，皇帝詔曰。日前逆藩寘鐇起亂，寧夏紛擾，下震動。叛軍氣盛，擾動社稷難安，令萬民陷于水火之鄭建昌候張延齡臨危受命，領(lǐng)軍平叛。奇兵突襲，一舉擒獲逆藩，旦夕平息叛亂。其神勇智謀，令人贊嘆。其智勇之行，令下側(cè)目朝野咸贊。朕聞捷報，心甚喜之。”
    “……朕征詢各方之議，今旨嘉獎。鑒建昌候張延齡領(lǐng)軍有方，勇武得力，乃大明不可多得之帥。特命升任團營副總督之職，協(xié)領(lǐng)團營。另加授驃騎將軍，加護軍銜。賞銀三千，賜金龍盔甲一副，賜金馬愷一副，賜御馬三匹，刀劍一套。”
    殿上眾人發(fā)出嗡然之聲，知道這次嘉獎一定會很豐厚，但是沒想到居然會到這種程度。那些賞賜之物倒也罷了，驃騎將軍，護軍這些軍職虛職到也罷。居然直接便提拔為團營副總督之職，這簡直匪夷所思。
    “振威營指揮張隱，副指揮陳式一，率部隨同作戰(zhàn)，驍勇善戰(zhàn)，屢立大功。特授張隱昭勇將軍銜，封三等定邊伯爵，賜誥卷，加祿三百石，賜田五百畝。授陳式一安遠將軍銜。封三等忠勇伯爵，賜誥卷，加祿三百石，賜田五百畝。”
    “……”
    “……”
    殿上眾臣張著嘴巴發(fā)呆，不光是張延齡的賞賜豐厚，張隱和陳式一這兩人居然直接封爵了。這七八個月之前還不過是南鎮(zhèn)撫司錦衣衛(wèi)中的千戶而已，這短短半年多的時間，不但混到了京營之中，而且還封了伯爵，簡直是坐了焰火彈一般直沖而上。
    有時候升官加爵便是這么的容易。前提是你要跟對了人，有仗打，敢拼命，有真本事，能立軍功。
    后面還有對振威營其余幾名部將的嘉獎，都是極為豐厚。馮四海等人本只是低級軍官，今日全部升三級軍職，晉升中高級將領(lǐng)之粒賞賜也是極為豐厚。但是群臣們已經(jīng)對這些沒什么感覺了。因為張延齡和張隱陳式一等饒封賞已經(jīng)讓他們震驚的麻木了，已經(jīng)不覺得這些部將的嘉獎有什么太離譜之處了。
    “……朕希望爾等能夠不負朕之所望，為大明再立新功。欽此！”
    張懋的聲音落下，張延齡張隱陳式一等人齊聲高呼萬歲萬萬歲，接旨謝恩。
    張延齡倒還好些，畢竟有心理準(zhǔn)備。張隱和陳式一可是身體都在發(fā)抖，眼淚都出來了。面對萬千敵饒生死搏殺，也沒有今日這般讓他們激動到難以控制情緒和自己的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