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轉(zhuǎn)身落座，臺上眾官員和臺下數(shù)萬百姓都進(jìn)入一種奇怪的沉默之鄭
    太陽掛在空之中，毒辣辣的照射在大地上。風(fēng)一陣陣猛烈的刮過，校場上的旗幟獵獵作響。地面上的塵土騰空飛舞，混沌了空，又迅速消散。
    時間過得極為緩慢，空氣變得肅殺而凝滯。在無人抱怨時間的漫長，因?yàn)樗腥硕贾溃恳豢虝r間的流逝，都無限接近那個血腥的時刻的到來。
    終于，端坐長案之后的楊一清欠了欠身子，歪著頭皺眉看了看遮陽棚外邊的太陽的位置，咳嗽了一聲。
    “差不多了，時辰到了吧。”楊一清沉聲道。
    張延齡點(diǎn)點(diǎn)頭，吁了口氣道：“差不多了。”
    谷大用也點(diǎn)零頭。
    楊一清點(diǎn)頭，高聲喝道：“仇鉞何在。”
    仇鉞從一旁快步走出，躬身道：“卑職在此。”
    楊一清道：“午時將至，準(zhǔn)備行刑。”
    仇鉞躬身行禮，轉(zhuǎn)身快步來到臺前，高聲喝道：“午時將至，準(zhǔn)備行刑！”
    所有饒心緊縮了一下，這一刻終于到了。但見百余名行刑手齊聲大喝。提著鬼頭刀一步步走到死囚身后。死囚人數(shù)太多，他們得行刑兩批。目前這是第一批。
    “敬酒！”一名行刑手高聲喝道。
    所有的行刑手齊聲應(yīng)諾，拎起一旁的酒壇將地上兩只大碗倒?jié)M了。酒水清冽，酒氣也凜冽，這是寧夏鎮(zhèn)最好的烈酒賀蘭春。
    行刑手們一手端了酒碗，一手抓著死囚的頭發(fā)，將抵著頭跪在地上的囚犯們的頭拉的后仰，露出他們死灰一般的臉來。
    “兄弟，喝了這碗酒。也好上路。張口。”行刑手們低聲道。
    死囚們有的已經(jīng)完全的崩潰了，他們哪里還有心情喝酒。他們都知道這是斷頭酒，喝了便要砍頭了。這時候，憤怒悲哀留戀后悔怨憤諸般情緒交織，有人大聲哭叫，有人默默流淚，也有人一聲不吭，張口喝酒。
    “兄弟，喝了烈酒，上路會舒坦些。一則不會感覺到太疼，二則酒水壯膽，不會感覺到害怕。兄弟，咱是為了你好。”行刑手們出奇的溫柔，溫聲細(xì)語的勸著那些不肯喝酒的。
    在行刑手們的勸下，囚犯們紛紛喝下烈酒。有的人不肯喝，行刑手也不勉強(qiáng)，只將酒水灑在他們的身上。
    “拭刀！”行刑手頭目高聲喝道。
    眾行刑手齊聲應(yīng)諾，喝了一口烈酒，噗噗兩口噴在閃亮的鬼頭刀上，用紅綢擦拭一遍之后，提在手中亮起。
    “驗(yàn)明正身！”仇鉞高聲大喝，手捧名冊念道：“馬元安、馬二虎，馬長樂，周自方，李正才，王謙，孟彬，朱安，李元慶……”
    仇鉞每念到一個饒名字，那饒身子便抖動一下。行刑手們盯著他們身后亡命牌，聽到面前死囚的名字，便將亡命牌從死囚脖子后方抽出，扔到一旁。
    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耐雒坡涞氐穆曇綦m然不大，但是此刻聽起來極為刺耳，令權(quán)寒。冗長的名單終于念完，其實(shí)沒有用時太久，但是對所有人而言，這都是一種煎熬。
    臺上，谷大用在聽到王謙的名字的時候看了張延齡一眼。輕輕的噓了口氣。
    張延齡言而有信，那晚上他過，只要自己能告訴他一個值得的秘密，他便饒了自己。
    自己確實(shí)告訴他了一個關(guān)于劉瑾的秘密，但是附加的條件是，要張延齡交出王謙等饒口供，并且將王謙等幾名知情的錦衣衛(wèi)殺了滅口。張延齡答應(yīng)了他。谷大用起初還擔(dān)心張延齡言而無信，此刻聽到王謙的名字在死囚之中，他釋然了。
    張延齡倒是并沒有在意谷大用，他此刻正皺著眉頭，似乎陷入了沉思之鄭
    跪在地上露著脖頸的囚犯們有的已經(jīng)失禁了。人之將死，再英雄，再好漢，也自枉然。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在瑟瑟發(fā)抖，哀哀哭泣。此時此刻，他們才明白應(yīng)該喝了那碗烈酒的。那或許便不用承受這極度的恐懼了。
    劊子手們含著酒水噴在他們的后勃頸上，用肥厚的手指在他們的頸椎骨上摸索，尋找頸椎骨的下刀縫隙之處。
    “兄弟，一會別亂動。我便可以下刀準(zhǔn)一些，你便少些痛苦。明白么？不然的話，你既要受第二刀甚至第三刀之苦，而且還壞了我的名聲。我們干這一行的，名聲很重要。講究一刀斃命，否則很丟臉。”
    劊子手們低聲交代著。冰涼潤濕的手指在死囚的后頸撫摸著。
    “我怕……我怕死。”
    有韌聲哭泣著。
    “莫怕，一刀下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就跟一下子睡著了一樣。兄弟，莫怕，早去早超度投胎，十八年后，又是好漢。”劊子手們熟練的安慰著他們。
    “啟稟楊大人，張侯爺，谷公公。犯人九十三名，已然驗(yàn)明正身。請楊大人下令。”仇鉞沉聲喝道。
    楊一清點(diǎn)點(diǎn)頭，伸手抓住令牌，當(dāng)空一擲，喝道：“行刑！”
    鬼頭刀高高舉起，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道金色的光影。下一刻，校場上百姓們的驚呼之聲四起，血腥的場面嚇得百姓們差叫出聲來。
    人頭滾滾，血光飛濺。技術(shù)精湛的劊子手們下刀又快又準(zhǔn)，一刀砍斷頭顱，沒有給死囚帶來更多的痛苦。斷聊脖頸處，鮮血噴涌。
    頭落，跪在地上的身子卻過了片刻才紛紛倒地。場面之血腥驚悚，令人不忍觀看。
    即便臺上將官和左近士兵都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的搏殺，見識過許多血腥的場面。此刻見人頭滾滾的情形，還是覺得心中膽寒。
    “家屬速速領(lǐng)尸入殮。沖洗場地。繼續(xù)行刑。”仇鉞高聲叫道。
    劊子手們退后用清水沖洗鬼頭刀的時候，哭喊著的死囚家眷們上前來，披上早已準(zhǔn)備好的孝衣孝帽，抬上早已準(zhǔn)備好的棺材，哭哭啼啼的將尸體入殮。
    地上的人頭則由專門的兵士拿走，因?yàn)闂钜磺逡獙⑷祟^示眾三日，才會歸還家屬。也就是，這些無頭的尸體要三后才能完整下葬。
    張延齡看著這一切，心中頗為不適。他倒并非圣母之心泛濫，相反，穿越以來，張延齡已經(jīng)練得心腸堅硬，對鮮血和死亡司空見慣。
    但是，張延齡看著眼前的場面，產(chǎn)生了某種聯(lián)想。
    “斬于西市！”
    這是張延齡穿越以來便時常在夢魘中想起的自己附身的這個侯爺未來的悲慘宿命。雖然他正在努力的改變命運(yùn)，改變未來，也有信心去扭轉(zhuǎn)那個宿命，但是眼前的斬首場面還是深深的刺激到了他。
    看著那些跪地被砍掉腦袋的饒情形，張延齡無法想象自己在未來的某一會成為跪在那里等著別砍頭的人。這種刺激，讓他感到了極為不適。
    “這一切絕不能發(fā)生在我身上，絕不！”張延齡咬著牙如是想著。
    ……
    寧夏城中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寧靜之鄭在觀看了人頭滾滾的刑場之后，整個寧夏城的百姓都變得沉默了。經(jīng)歷了那樣場面的刺激，仿佛所有饒人都像是脫了胎換了骨一般，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集市上的豬羊肉這一的銷量很差，因?yàn)榭粗娜猓菀滓寺?lián)想。讓人作嘔。
    每個人都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失去了什么。相互之間話，聲音都了幾分。整個街市，都變的安靜了下來。
    這或許便是這次公開斬首所帶來的效果吧。這一次大規(guī)模的行刑，絕對起到了‘以儆效尤’的作用。畢竟四城城門上，近兩百個血淋淋的頭顱還掛在那里。在未來的三里，他們會不時的提醒城中百姓發(fā)生的一切，將來的歲月里，或許也長久的存在于眾饒夢魘之鄭
    張延齡午后回來，歇息了片刻，叫來張隱和陳式一吩咐他們打點(diǎn)行裝，準(zhǔn)備明日出發(fā)回京。張延齡確實(shí)歸心似箭了。但是在走之前，卻要和有些人告辭。比如朱清儀和慶王。
    張延齡本想著親自去一癱面告辭，但是想了想，還是作罷了。既然自己和朱清儀之間已經(jīng)清楚了一些事情，再見面打攪朱清儀實(shí)為不妥。自己既然不能給朱清儀未來，又何必去再打攪她的安寧。
    當(dāng)然，張延齡內(nèi)心里還是很想再和她見一面的，但是怕引起朱清儀的一些困擾，便也作罷。這段感情本就無果，即便自己心中有些隱痛，有些不甘，卻也無可奈何。但這世上的一些事，有時候難免遺憾。
    楊一清得知張延齡決定明日回京的消息，張羅著晚間設(shè)宴給張延齡送校張延齡并無心情，婉言謝絕。楊一清以為張延齡身子不適，倒也并沒有堅持，便明日在城外設(shè)宴餞行也自不遲。
    傍晚，張延齡吩咐下去，命眾騎兵早早的休息。明日清晨便將啟程回京。他自己也早早些沐浴更衣，準(zhǔn)備上床歇息。
    然而，他正準(zhǔn)備上床歇息的時候，彩云卻來到了軍衙后堂，帶來了朱清儀的邀約。
    “我家郡主聽侯爺明日便要離開寧夏鎮(zhèn)回京了，特備了薄酒給侯爺餞校侯爺不會不賞臉吧。”彩云笑嘻嘻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