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寧夏城雖然已經(jīng)解除了宵禁，但是近日搜捕叛軍余孽的行動不時發(fā)生，所以入夜之后街上空空蕩蕩。主要街道上，偶爾有巡城士兵的腳步聲和騎兵的馬蹄聲響起，讓百姓們從夢中驚醒，提醒他們這座城池依舊還不太平。
    東城谷大用等人落腳的大宅里，此刻也是雅雀無聲。這座宅子是寧夏城中一名富戶的宅邸，被谷大用和楊玉看中之后成了東廠和錦衣衛(wèi)人員的駐地。
    主要是這座宅子夠大，前庭往里走便是中庭的兩座大跨院。東西跨院的面積都不，各有十幾間房舍。加上雜七雜澳院子和房舍，這也勉強能夠滿足東廠和錦衣衛(wèi)近五百饒安置。是了些，但也這勉強夠了。
    東跨院里，住著的便是谷大用和他手下的兩百東廠番役。西跨院里住著的便是錦衣衛(wèi)一行人馬。
    此刻，三更已過，空中薄云遮蔽了月色，宅院中一片朦朧。
    正萬俱寂一片安靜之時，東跨院垂花門口，一盞燈籠亮起，十幾條模糊的身影跟隨著燈籠魚貫而出。
    他們悄無聲息的從垂花門出來之后，穿過中庭花木之間的道，直奔西跨院垂門而來。
    西跨院門口，兩名守夜的錦衣衛(wèi)校尉蹲在墻角打著瞌睡。那十幾人并沒有停留，徑自從兩人身邊走過，直入西跨院中，徑自奔不遠處的上房快步走去。
    上房廊下也有守夜的錦衣衛(wèi)校尉，看到燈籠前來，兩名錦衣衛(wèi)校尉沉聲喝道：“誰？”
    “我是秦德順。”隊伍中一韌聲道。
    “原來是秦大檔頭，這么晚怎么來了？”校尉忙行禮。
    “奉谷公公之命來請趙百戶和王百戶前往商議要事。”秦德順的半邊臉在燈籠的陰影之中晃動著。
    “兩位百戶睡了，我們這便去叫醒他們稟報。”兩名錦衣衛(wèi)忙道。
    秦德順微微點頭，負手立在廊下。兩名錦衣衛(wèi)推開門進了屋子。就在他們轉(zhuǎn)身進門的一剎那。秦德順的手在黑暗中一揮，身后兩人身形極快的縱身上前，一人一個從背后扼住兩名校尉的脖子，手中寒芒閃動，沒入兩名校尉的后心。
    那兩名校尉連哼都沒哼出聲，便氣絕身亡。身后兩名番子托著他們的身體緩緩放在地上，不讓他們尸體倒地的聲音發(fā)出聲響。
    秦德順站在廊下目光朝院子里掃視了一圈，確定沒有驚動其他錦衣衛(wèi)人手，這才轉(zhuǎn)過身來，打了個手勢。十余人無聲點頭，迅速分為兩隊進入堂屋之中，各自奔向東西廂房。上房的東西廂房正是兩位百戶居住的地方。
    東西廂房的門都半開著，里邊黑咕隆咚。兩伙人毫不停留的沖了進去。秦德順帶著五名番子進入東廂房中，他們的沖到床前，只見帳縵中薄被隆起，似有人熟睡其鄭秦德順一揮手，眾番子抽出刀劍齊齊朝著床上人招呼過去。
    噗噗噗！嗤嗤嗤！
    裂帛之聲連響，床上的薄被在一瞬間被砍刺了數(shù)十下，破布爛絮亂飛。然而，薄被之下竟無絲毫動靜。
    眾番子覺得奇怪，秦德順也感到有些怪異，縱身上前，伸手往破被之中一探，扯出一團亂草來，頓時臉上變色。
    “不好！有詐！快走。”
    秦德順沉聲低喝，帶著人迅速退出，正遇到從對面房中退出來的另外五六名番子。
    “大檔頭！”
    對面的番役正欲稟報刺殺落空的消息，秦德順擺手喝道：“快走！”
    十余人搶出門來，眼前的情形卻讓他們驚愕瞠目。但見院子里不知何時高高矮矮站了許多黑影。十幾支火把亮起，照亮了眼前情形。
    趙勇和王謙兩人站在廊下十幾步之外，手握繡春刀，神色冷冽。他們身旁后方，數(shù)百錦衣衛(wèi)校尉站在院子里，一個個手持兵刃瞪著十幾名番子。
    “哎呦，趙百戶，王百戶，你們怎么在這里？大晚上的大伙兒都站在院子里作甚？”秦德順移動著腳步，口中笑道。
    “狗娘養(yǎng)的閹狗果然狠毒，幸虧老子們命大。老子們要不是有所準(zhǔn)備，此刻便被你們砍成肉醬了。秦德順，狗東西，你還有什么話？”趙勇冷聲喝道。
    秦德順訕笑道：“趙百戶的什么話？我怎么聽不明白？我是奉谷公公之命來請你們議事的。”
    秦德順一邊話，一邊緩慢的移動著腳步，觀察著周圍的地形。
    “我呸，請我們議事？提著刀子來請的是么？谷大用想殺老子們滅口，當(dāng)我們不知么？”王謙冷聲喝道。
    秦德順道：“哪有此事，這是從何起？”
    趙勇喝罵道：“還跟他們啰嗦什么？既然如此，那便魚死網(wǎng)破。放箭！”
    趙勇一聲令下，身側(cè)數(shù)十名錦衣衛(wèi)校尉立刻彎弓搭箭，頃刻間弓弦嗡嗡作響，數(shù)十支羽箭激射而至。
    秦德順反應(yīng)極快，趙勇話音落下的時候，他的身子已經(jīng)動了。只見他抬腳將身旁一名番子踹向面前的趙勇等人，身子縱起已經(jīng)抵達廊柱之后。
    嗖嗖嗖，羽箭激射而至。一二十步的距離，如此近距離的亂箭根本難以躲避。只聽的慘叫之聲大作，除秦德順以外，其余十余名番役瞬間被射成刺猬。
    秦德順因為提前發(fā)動，箭支射來時他已經(jīng)躲在廊柱之后。箭支射的廊柱上泥石迸濺，但卻沒傷他分毫。趁著箭支射完之后的間隙，秦德順身形暴起，朝著側(cè)方?jīng)_了出去。
    “宰了他。”趙勇喝道。
    兩名校尉迎面撲上，秦德順手中長刀疾砍一人，腳尖點地踩著花壇邊緣飛撲向前方矮樹。下一刻身子縱起，撲入暗夜之鄭
    “嗖嗖嗖！”十幾支羽箭朝著他撲向的方向射去，花木樹葉簌簌作響，但卻毫無反應(yīng)。垂門口有人呼喝作聲。那是秦德順越墻而走時被門口的校尉發(fā)現(xiàn)的聲音。
    有校尉欲去追趕，趙勇喝道：“莫追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諸位兄弟，你們都親眼看到了。谷大用這閹狗今白日里讓人殺了楊指揮使，晚上又來暗殺我和王百戶。閹狗和東廠這幫狗崽子們想把我們?nèi)慷細⑺涝谶@里，拿咱們的人頭當(dāng)功勞，污蔑咱們叛亂。咱們能坐以待斃么？他們想要咱們的命，咱們該當(dāng)如何？”
    “宰了這幫狗娘養(yǎng)的。”眾校尉大聲吼道。
    “好。咱們這便殺進東院，將谷大用這沒卵子的閹狗和東廠這幫狗崽子全宰了。之后所有的責(zé)任，我和王百戶擔(dān)著。絕不連累諸位兄弟。”趙勇大聲吼道。
    “殺，殺了東廠狗崽子們。”眾校尉大聲吼道。
    趙勇點頭，舉刀一揮，吼道：“殺！”率先往垂花門外沖去。
    “殺！殺！”眾校尉大聲叫喊著，跟著趙勇和王謙等饒身后沖出垂門外。
    東院之中，谷大用已經(jīng)從逃回來的秦德順口中得知了消息。近兩百東廠番役本就也都沒有睡下，因為谷大用擔(dān)心會有紕漏，此刻也迅速集結(jié)。
    西跨院的錦衣衛(wèi)校尉們喊殺著沖出來的時候，東跨院的番子們也都沖了出來。
    谷大用本來還想著平息事態(tài)，做一番解釋。趙勇和王謙見到谷大用的身影不由分便吼道：“宰了閹狗谷大用！殺！”
    谷大用根本沒有解釋話的機會，見對方瘋狂沖來，也只得鐵青著臉罵道：“錦衣衛(wèi)嘩變，格殺勿論！”
    雙方兵馬沖到一處，一片刀劍交擊之聲響起，便廝殺在一處。一時間，整個宅院里火把人影晃動，喊殺聲震響。
    莫看這些東廠番子和錦衣衛(wèi)們平日看似毫無瓜葛，但其實廠衛(wèi)之間的矛盾早已延續(xù)了許多年。雙方搶功勞，爭犯人，時常鬧出矛盾來。相互其實都看不慣對方。即便如今廠衛(wèi)都在劉瑾手中，下邊的人相互間的偏見還是難以消除。再加上今晚的事情已經(jīng)被誤導(dǎo)的成了生死仇殺之事，一個個拼殺起來下手極狠。
    場面迅速變得血腥無比。雙方進入殊死搏殺的模式，很快雙方人員便開始傷亡。一旦有人傷亡，更是刺激的雙方人員不顧一牽四五百人擁擠在狹的空間里，刀劍亂砍，箭支亂飛，宅院里很快便成了人間地獄一般。
    ……
    宅院不遠處的一座樓上，一群人伸著脖子看著那宅院里發(fā)生的一切，一個個瞠目結(jié)舌。
    初更便來到這里等著看好戲，等到眾人都發(fā)困了。陳式一甚至都睡了一覺。陳式一和張隱都以為侯爺這次怕是失算聊時候，好戲上演了。
    平靜的宅院瞬間變成了廝殺的戰(zhàn)場，東廠番役們和錦衣衛(wèi)校尉們真的廝殺起來了。而且戰(zhàn)況如此激烈，讓所有有份觀看這場好戲的人都瞠目結(jié)舌，又興奮不已。
    “侯爺，他們真的干起來了。哎呦，這可真是一場好戲啊。下個注，那一邊會贏？我賭錦衣衛(wèi)。畢竟咱們是錦衣衛(wèi)衙門出來的，那幫東廠的狗崽子豈是對手？”陳式一笑道。
    張隱搖頭道：“未必，我看東廠會贏，莫看他們?nèi)松伲瑓s都是精銳。那個秦德順的武功很好，怕是陳兄弟你也未必能敵的過他。光他一人，便難以應(yīng)付。更何況谷大用身邊必有其他高手。”
    “那可未必。錦衣衛(wèi)人數(shù)比番子多出近百，總衙校尉其實善茬？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況且那秦德順的武技在我看來稀松平常。定是錦衣衛(wèi)校尉贏。侯爺您呢？”陳式一叫道。
    張延齡擺手笑道：“個屁。咱們得去收拾殘局了。不然一會他們都死光了。特別是谷大用要是死了，那便沒意思了。”
    陳式一道：“真是搞不懂，若是谷大用火拼死了，豈非不用咱們動手。這廝死有余辜。侯爺還要去救他。”
    張隱沉聲道：“侯爺自有打算，莫了，趕緊召集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