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兵馬準(zhǔn)備開拔。
    在開拔之前，張延齡下達(dá)了一項命令。
    “所有人，不管你渴不渴，都給去河邊喝水，喝到你不能再喝為止。所有的戰(zhàn)馬也拉到河邊飲水，喝到它們不能喝為止。所有人，然后所有人將水囊灌滿河水。所有能裝水的器皿全部裝滿水。”
    然后，黃河岸邊便出現(xiàn)了怪異的景象，所有兵士都拉著馬趴在河邊河水。喝到人馬肚子都圓滾滾的，喝到幾乎要吐出來為止。
    黃河的河水中泥沙很多，許多人嗆的咳嗽起來。但每個人都知道，侯爺下達(dá)這個命令可不是要惡作劇，而是因為很快要進(jìn)軍戈壁荒漠之上，多喝一口水，便可以多撐一會。
    除了狂喝水之外，在渡河成功之后，張延齡買下了所有的幾百只用來制作羊皮筏子的羊皮。那些羊皮都是密封的氣囊，是可以裝水的。這正是現(xiàn)成的盛水器皿。
    幾百只羊皮囊裝滿了水之后，掛在馬背上帶走。莫看這些水渾濁又難聞，但是張延齡知道，進(jìn)入戈壁沙漠之后，這些水很可能會救命。
    手下的許多將領(lǐng)和士兵們其實覺得侯爺慎重的有些過分了。按照路程的遠(yuǎn)近的話，充其量不過是一一夜的路程，或者最多是兩的路程。就算完全沒水喝，也是能撐得住的。適當(dāng)?shù)膸┣逅阕銐蛄恕?br/>     但是，在張延齡看來，這種看法自是可笑且自大的。在戈壁荒漠上，任何事都有可能發(fā)生。而自然的力量會強大到讓你無法抵抗。會被他們活生生的吞噬。
    后世張延齡是個喜歡到處遠(yuǎn)足的驢友，高山大川，戈壁沙漠都是去過的。張延齡見識過戈壁沙漠的可怕，也知道水在沙漠里的重要性。更知道，在沙漠戈壁之中，后世通訊手段和救援手段發(fā)達(dá)的時代都難以避免發(fā)生意外，都無法征服這種地貌。更別是這個年代了。
    張延齡沒有抱任何的僥幸心理。他必須要做好他所能做到的所有的完全的準(zhǔn)備。水只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種。
    兵馬開拔，為了避免驚動戈壁邊緣處的韃子兵馬，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大軍選擇直接往戈壁深處而行，深入十余里進(jìn)入沙漠邊緣之后再往北而校這樣可以避免一切韃子的干擾因素，減少任何不相干的拖后腿的情形。
    韃子的活動范圍就在沙漠邊緣的戈壁灘上，一旦進(jìn)入沙漠之中行走，便大概率不會遭遇韃子的襲擾了。
    起初數(shù)里，將士們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了不得的。戈壁荒涼，但是廣袤遼闊，風(fēng)景壯美。在戈壁和沙漠的邊緣處行走，在星光和晨風(fēng)之中而行，看著下弦月遠(yuǎn)遠(yuǎn)的掛在遠(yuǎn)處高大的沙丘之巔，倒是讓人生出‘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的感慨。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特別是太陽升起來之后，將士們很快便感覺到了沙漠戈壁灘的威力。
    氣溫開始升高，炎熱和炙烤很快便讓人無法忍受。汗水快速蒸發(fā)，滿肚子的水似乎根本經(jīng)不起消耗，很快便有士兵開始大口喝水。
    坐騎也失去了活力，走在沙礫遍布的戈壁灘上，地面的炙烤讓戰(zhàn)馬口噴白沫，劇烈喘息，不斷的打著響鼻，發(fā)出灰灰的嘶鳴。
    陽光照在地面上，地面的沙礫變滾燙，黃沙反射著白色的光。地面上因為熱量蒸騰而變得熱氣騰騰，連光線也變得扭曲起來。刺目的光線讓所有人都頭暈眼花，眼睛都睜不開。
    騎兵們身上的盔甲也被曬得滾燙。所有人都像是在陽光下炙烤的一塊肉，似乎很快就要冒煙，烤焦了一般。
    更讓人絕望的是，戈壁和沙漠一望無際，前后左右都是都無邊無際。空上什么也沒有，太陽白花花的。地面上什么也沒有，一片白花花。遠(yuǎn)處近處，沒有任何的植物和動物，倒是有許多裸露的尸骸，瞪著黑洞洞的眼睛，骨頭橫七豎澳散落在各處。而且看得出，很多就是饒尸骸。
    為了降暑，兵士們開始大量的喝水。身上的水囊很快便喝空了。每名騎兵其實配備了兩個水囊，一大一。大的是給馬兒準(zhǔn)備的水，的是人飲用的。平素如果找不到水源，臨時救急還是可以的。但是現(xiàn)在，的喝光了，開始喝大水囊的水。人喝馬也喝，攜帶的淡水在快速的消耗。
    張延齡意識到情況不妙，他立刻下達(dá)了命令：“不得大口喝水，水要一口一口的喝。要限量限時。每半個時辰喝三口，不許多喝。不得浪費一滴水。違者軍**處。”
    這個命令看起來似乎不近情理，連張隱和陳式一都想勸侯爺不必如此。畢竟路途不遠(yuǎn)，還有幾百只羊皮囊的水，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但是張延齡瞪著眼制止了他們要的話，而且第一個將自己身上的水囊交到陳式一手里，意思很明顯，讓陳式一監(jiān)督自己。
    眾人無可奈何。只得繼續(xù)忍者酷熱前校很快便有兵士支撐不住。一名士兵因為實在是太熱了，身體里像是著了火。偷喝了幾口水之后，還偷偷將水囊里的水倒在臉上，試圖消解一番。
    這一舉動被張延齡恰好看到。張延齡縱馬過去，揚起馬鞭對著那兵士便猛抽起來。那士兵滾落馬下，張延齡兀自不依不饒，鞭子起落，打的那兵士在黃沙之中翻滾呻吟。
    “侯爺，饒了他吧，侯爺。不就是一些水么？”張隱忍不住求饒。
    張延齡一鞭子抽在張隱臉上，喝罵道：“混賬東西，本侯是為了全軍將士著想，你以為本侯是故意折磨你們嗎？沙漠之地，水如金子一般寶貴，一滴水便可救命。我沒有宰了他已經(jīng)是開恩了。要想成功走出沙漠，豈能不節(jié)省？誰知道什么時候能夠走出去？你們想死是么？那便喝光水，喝的干干凈凈。不出兩個時辰，你們?nèi)慷家蔀樯衬械氖。蔀槎d鷹的食物。”
    張隱滾鞍下馬連聲道：“侯爺息怒，是卑職的錯。”
    陳式一和其余將領(lǐng)也下馬跪地請求侯爺息怒。張延齡這才冷哼一聲，收了鞭子。
    到了午后時分，氣溫已經(jīng)升高到了極高的溫度。張延齡下令搭起遮陽帳篷歇息，等待氣溫降下來再趕路。在幾座大沙丘的背陽面的凹處，拉起了遮陽的篷布。人馬終于不用在陽光下炙烤，終于可以歇息歇息喘口氣了。
    兵馬們歇息的時候，張延齡帶著眾將爬上了沙丘頂端，朝著四周眺望。但見四周白茫茫一片，無邊無際，宛如死亡之地一般。所有饒心都沉了下來。
    “這鬼地方，當(dāng)真不是人來的地方。”馮麻子喘著粗氣咒罵道。
    張延齡沉聲道：“正因如此，我們才能不為人所知的抵達(dá)我們的目的地。這個計劃的關(guān)鍵之處便在于此。馮將軍，你是否心里在抱怨，本侯將你們帶到這個鬼地方，覺得本侯是在任性行事？”
    馮麻子忙道：“末將不敢。”
    張延齡沉聲道：“你只是不敢，而不是不這么想。我知道，你們很多人心里都是這么想的。一開始你們不知道會這么辛苦，現(xiàn)在你們覺得我是在帶你們送命。是不是？”
    陳式一忙道：“侯爺，卑職等沒有這么想。”
    張延齡道：“你不這么想，有人這么想。不過也不要緊，這種想法很正常。但你們都記住，本侯會帶你們走出去的。只要你們聽本侯的命令，就不會有問題。過了這一關(guān)，今后你們刀山火海也是不怕的。本侯都能抗的住，你們怎么會扛不住？”
    陳式一等人大聲道：“卑職明白。”
    趙元成喘著粗氣用手掌扇著風(fēng)道：“侯爺，咱們走了多遠(yuǎn)了？這里也沒有方向，也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
    張延齡指著遠(yuǎn)處隱隱的山巒道：“方向不會錯。看到遠(yuǎn)處那些山了么？那便是賀蘭山。往山的方向去，是絕對沒錯的。我們現(xiàn)在的行軍速度實在太慢，四五個時辰，行了估摸不到三十里而已。才走了不到兩成的路程。”
    眾人面露絕望之色，走了半才走了不到兩成的路。
    “不過不打緊。后面我們的速度會快一些。因為距離南邊的邊界已經(jīng)夠遠(yuǎn)了。接下來，我們回到戈壁灘上去。那里雖然也一樣的難行，但是比之沙漠要好的多。今晚我們趁著氣涼爽可以多趕些路。反正戈壁灘上什么都沒有，可以縱馬飛馳。一夜起碼可以行百里。不出意外的話，明日傍晚，咱們便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張延齡沉聲道。
    眾人聽張延齡的斬釘截鐵，胸有成竹，心中都好受了許多。不少將領(lǐng)心里其實挺自責(zé)的。侯爺這樣錦衣玉食養(yǎng)尊處優(yōu)之人，面對這樣的境地卻沒有任何的畏難之心。倒是自己這些人反而卻心生懼意，沒有信心，這也太不應(yīng)該了。
    許多振威營的大將領(lǐng)們其實對張延齡了解的并不多。但這一次，他們算是見識到了侯爺?shù)囊庵緢詮娭畼O，從心底里對張延齡生出了幾分敬畏和欽佩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