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陣中，幾輛大車憑借而成的指揮平臺上，張延齡站在高高的糧垛上方，手握千里鏡觀察著四方戰(zhàn)場的態(tài)勢。他的身旁，張侖也拿著千里鏡四面觀瞧。
    對于張侖而言，他還是第一次真正的參與如此規(guī)模的大戰(zhàn)。緊張焦慮和興奮感讓他激動的身子發(fā)抖，口中絮絮叨叨不停的著一些無意義的話，顯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一般。
    之前看到韃子騎兵遭到快速布置的鐵絲網(wǎng)和鋼刃拒馬的阻擋，死傷慘重之時。張侖興奮的大呼過癮。但是現(xiàn)在，當(dāng)看到大量韃子騎兵沖破障礙沖向己方陣中的時候，張侖又立刻感覺到危險來臨，興奮變成了焦慮。
    “延齡老弟，不好了，他們突破了。怎么辦？如何應(yīng)對？快拿主意吧。這可怎么辦？”張侖四面張望著，連聲道。
    張延齡自然早已看到了目前的戰(zhàn)況，他沒空去安撫張侖慌張的情緒。沉聲喝道：“霍世鑒，發(fā)射焰火彈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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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世鑒高聲應(yīng)諾，立刻施為。片刻后，兩枚綠色信號彈沖而起，即便在陽光下也極為顯然。下一刻，位于明軍陣型外圍弓箭手和火銃手的后方，一群不著盔甲，赤著膀子，露出健壯臂肌的四千多名明軍士兵沖到陣型邊緣處。他們每三人推著一輛車車上裝著一個打木箱，里邊裝著亂糟糟的稻草。
    周圍明軍士兵壓根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都奇怪的看著這些赤手空拳光膀子的五大三粗的家伙，韃子騎兵已經(jīng)沖到陣型邊緣了，這些人來幫忙的話，好歹也要拿個武器來吧。推個車來作甚？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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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膊士兵們伸手從木箱中的亂草中摸出了黑乎乎圓溜溜的鵝蛋大的玩意來。一人吹著火折子點火，兩茹燃引線開始往陣前投擲。這四千名明軍都是選出來的投擲手，臂力驚人，金瓜雷雨點般的拋向明軍陣型外圍，精準(zhǔn)的落在四十步開外的地面上。
    剎那間，爆炸聲轟然而起，火光煙塵爆裂，泥石草屑四濺。改成鐵皮外殼之后的金瓜雷裝藥量更足，里邊的鐵釘鐵刺鐵蒺藜的數(shù)量也增加了更多。爆炸之后，方圓丈許之內(nèi)，氣浪翻騰碎片橫飛。
    大量韃子騎兵正趁著明軍的防線被突破的時機涌向明軍陣型。不少韃子騎兵已經(jīng)沖進了明軍陣中開始了殺戮。但因為之前的阻礙，大批韃子騎兵此刻才得以肆意沖鋒，造成了明軍陣前五六十步環(huán)形范圍內(nèi)到處是騎兵，發(fā)生了擁堵。
    而此時此刻無數(shù)冒著青煙的金瓜雷丟入騎兵密集的陣型之中，發(fā)生劇烈的爆炸，后果可想而知。
    轟鳴和火光之中，雨點般的破片到處橫飛，形成了大面積的殺傷效果。韃子騎兵本就不注重防護，很多人只裹著一層薄薄的袍子，這讓爆炸的破片得以毫無滯礙的鉆入他們的身體。一時間陣前一片混亂，人喊馬嘶，煙塵彌漫亂成一團，失去了方向。
    四千名投彈手中真正投彈的是三千人，那便是，每一輪明軍陣型外圍都要落下三千枚金瓜雷。但他們的投擲速度很快，幾乎是不停手的往外丟，金瓜雷像是不要錢似的，極短的時間里，往陣地外圍丟出了七八輪，那便是數(shù)萬枚手雷。面積幾乎覆蓋了所有明軍陣前外圍區(qū)域，這就好像是一場無差別的地毯式轟炸一般。雖則金瓜雷威力不算很強，但如此多的金瓜雷爆炸所造成的傷害可想而知。
    戰(zhàn)場上已經(jīng)成一片混沌，硝煙彌漫，目不視物。煙塵中的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韃子騎兵血肉橫飛，紛紛落馬。人馬雜沓相互沖撞擠壓踐踏，受驚和受贍?wèi)?zhàn)馬倒出亂竄，場面完全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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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軍外圍士兵迅速圍殺了沖入陣中的少量韃子騎兵，然后弓箭手火銃手一股腦的朝著火光和煙霧之中混亂的韃子騎兵中放箭開火，無情的收割著近在咫尺卻無法沖鋒的韃子騎兵的生命。
    巴圖蒙克在后方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陣前的戰(zhàn)況，他的心一片冰涼。眼前這種戰(zhàn)斗場面是他打了這么多年仗也沒有看到過的。明軍手段之強硬，所用的火器之兇猛，作戰(zhàn)方式之新穎，都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他知道，今日怕是討不了好了。那些煙霧中的己方士兵怕是很難活著沖進入，也很難活著退回來了。那可是數(shù)以萬計的兵馬，估計要全部折損在這里了。
    那么現(xiàn)在的問題在于，是繼續(xù)不惜一切的進攻，和明軍死磕到底，還是立刻收手，即刻撤兵？這是個兩難的選擇。
    進攻能否奏效？巴圖蒙克已經(jīng)沒有了之前的信心。繼續(xù)進攻的代價也已經(jīng)不是自己能夠承受的了，結(jié)果也未知。
    但如果此刻撤兵，這一戰(zhàn)便是慘敗而歸。擁有八萬騎兵大軍，甚至不能在草原上沖破明軍的陣型，這樣的結(jié)果會大大打擊所有饒信心，也大損自己的威望。這一戰(zhàn)是自己親自部署指揮的，責(zé)任全在自己。下邊的將領(lǐng)們該如何看待自己？自己將如何面對他們？將士們的信心遭到打擊之后，之后如何同明軍對壘？
    巴圖蒙克心中糾結(jié)無比，緊皺著眉頭權(quán)衡著利弊。
    前方戰(zhàn)況又出現(xiàn)了新的變化，明軍的金瓜雷的轟擊終于結(jié)束，草原上的風(fēng)慢慢的吹散了戰(zhàn)場上的硝煙。煙霧之中的場面簡直無法形容。
    地面上滿是血肉，鋪滿草地，堆積如山。沖到死亡轟炸區(qū)域的韃子騎兵有一萬多人，此刻還能站在血肉之中的不到四千人，而且?guī)缀鮽€個受傷。其余人都成為了鋪滿在地面上的血肉。
    煙霧散去之后，這些或者的韃子騎兵卻如無頭蒼蠅一般的在原地亂竄。一方面他們依舊被之前的轟炸和煙霧弄的魂飛魄散沒有恢復(fù)過來，另一方面，他們也不知道該進攻還是該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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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嘭嘭！”三枚紅色信號彈沖上空。
    明軍北側(cè)步兵陣型開始向東西兩側(cè)壓縮，露出了寬約兩百步的一條通道。如果之前韃子騎兵們看到這樣的一條通道，一定會欣喜若狂，沖殺進去。但是此刻，他們卻滿心恐懼，不明所以。
    馬蹄的轟鳴聲傳來，從明軍陣型內(nèi)部，戰(zhàn)斗開始之后便消失的明軍騎兵出動了。他們從明軍陣型中間疾馳而出，沖向了陣型通道缺口，朝著北側(cè)戰(zhàn)場沖鋒而來。
    韃子騎兵們都驚呆了，明軍居然這個時候發(fā)動了騎兵沖鋒，簡直匪夷所思。他們沒有用騎兵來阻擋己方的騎兵的沖鋒，而是用火器和臨時搭建的障礙工事。騎兵卻是他們用來最后的收割戰(zhàn)場。這種對騎兵的用法，還是第一回見到。
    明軍的四萬騎兵傾巢而出，突擊的便是北側(cè)韃子陣型。因為張延齡知道，巴圖蒙克在北邊。那金色的雄鷹旗極為惹眼，千里鏡中，看得真牽巴圖蒙克在哪里，那面旗幟便在哪里。
    但其實，騎兵沖擊任何一個方向都是可以的，張延齡只是要讓巴圖蒙克感受到大明騎兵的壓迫感，感受到自己給予他的壓迫。
    當(dāng)然，另外一個目的便是，張延齡希望讓巴圖蒙克知難而退。張延齡并不想在今日和巴圖蒙克死磕。雖然今日占盡優(yōu)勢，但是巴圖蒙克若是不顧一切殊死一搏的話，韃子騎兵是能夠沖破己方陣型，造成巨大破壞的。
    此次作戰(zhàn)所攜帶的火器彈藥都是有限的，無從補給。今日大量消耗，完全是因為地形不利，不得不用火器拒擔(dān)若是全部消耗在這里，那后面的仗可怎么打？韃子殊死一搏的話，明軍一定會遭到極大的損失。
    所以，逼迫對方撤兵，這是此戰(zhàn)最好的結(jié)果。
    大明四萬騎兵中的三萬人沖出步兵陣型缺口，往北猛撲過去。馬蹄踏著地上的韃子騎兵的尸體，血肉激蕩，像是踩在一片尸海之鄭騎兵所到之處，韃子殘兵望風(fēng)而逃，沒命的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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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圖蒙克不能無動于衷。他已經(jīng)下了決定，今日不能再戰(zhàn)了。敵人騎兵沖鋒而來，這本是自己希望看到的正面交鋒，但目前自己不是對手。身邊只剩下萬余兵馬，必須要下令其他方向的韃子兵馬前來救援，形成合圍。但那樣一來，其他方向的攻擊便實際上便已經(jīng)停止。
    對方騎兵顯然也不可能被包圍。這種狀況下，想要圍殺大明騎兵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有退路，無法形成圍殺。
    況且，他們朝著自己所在的方位沖來，其他方向的兵馬暫時無法趕到，硬要迎戰(zhàn)拖住他們？這風(fēng)險太大。對方騎兵的數(shù)量已經(jīng)在局部超過自己身邊的兵馬太多。kΑnshu伍.ξà
    看著越?jīng)_越近的明軍騎兵，巴圖蒙克長嘆一聲，下達了撤湍命令。
    低沉的號角吹響，巴圖蒙克撥馬向北，在親衛(wèi)騎兵的掩護下疾馳而去。韃子騎兵三千弓箭手殿后，朝著明軍沖來的方向放箭。明軍陣型周圍的其他韃子兵馬也開始吹號撤離。
    朱麟本想猛追猛殺，但后方明軍營中升起焰火彈，命他撤離。朱麟不敢抗命，只得下令騎兵回撤。
    傍晚時分，韃子大軍撤的干干凈凈。雙方第一次大規(guī)模的交戰(zhàn)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