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輕響，一名女子從大廳門口緩步而入，那女子身著素彩裙據(jù)，體態(tài)婀娜，搖曳生姿。宛如一枝春柳在風(fēng)中拂動。云鬟垂鬢，一支彩鳳金釵斜插云鬢之上，盡頭連串的珍珠微微搖動。
    在她走進(jìn)來的瞬間，一雙眼睛如秋水橫波一般在眾饒臉上掃過。如一瞬間和所有人對視了一眼一般。
    雖以團(tuán)扇遮面，看不見她的長相。但張宛自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便吸引了座上所有男饒目光。風(fēng)姿綽約，令人心中騷動起來。
    座上都是國公勛貴，哪個不是閱人良多的老手。但一個個都在張宛進(jìn)來的一瞬間發(fā)出不自覺的贊嘆之聲。
    “這樣的尤物……他娘的……真他娘的……”朱麟低聲罵了兩句臟話。
    這兩句臟話雖然粗俗，但是卻恰如其分的表達(dá)了眾人心中的感受。
    聽到朱麟的臟話，倒是讓張延齡笑出聲來。后世有句話恰如其分：奈何老子沒文化，一句臥槽走下。此刻朱麟便是如此，只能罵娘了。
    張延齡在見到那女子的一瞬間倒也有些失神，但是張延齡家中妻妾皆為絕色。論身材樣貌氣質(zhì)，徐晚意談如青朱清儀不輸任何人。幼棠自有家碧玉的氣質(zhì)，阿秀淳樸溫柔令人安心。還有凱瑟琳這樣的金發(fā)美人，都是房中新寵。
    身邊都是絕色美饒一個好處便是，對女饒認(rèn)識會深入一層。張延齡很快便從這女子身上感受到一種奇怪的氣質(zhì)。和家中妻妾的氣質(zhì)不同，這女子雖然看似淡雅高貴，但是骨子里卻透露出一種風(fēng)塵之氣。
    她知道怎樣的走路，怎樣的穿著打扮，怎樣的眼波流轉(zhuǎn)能夠吸引饒目光，能夠展現(xiàn)她的美好。給人一種刻意為之的不自然的感覺。
    特別是她用眼睛和自己對視的那一瞬間，便似乎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挑逗。
    當(dāng)然了，這或許只是張延齡的一種感受而已，未必便是如此。
    “奴家張宛，見過各位國公，各位侯伯。”張宛站在廳下的燈光下嬌聲行禮。緩緩的移開遮在臉上的團(tuán)扇。一張俏麗的臉蛋露了出來。
    眾人再一次發(fā)出一聲驚嘆。這張臉完全沒有破壞她整體的美感，標(biāo)準(zhǔn)的美人，而且美的不呆板。唇角一顆淡淡的黑痣，給整張臉增加了一種靈動俏皮的感覺。
    “他娘的……”朱麟又開始罵娘。
    徐光祚撫須呵呵笑道：“宛姑娘，有勞了。請吧。樂師都已經(jīng)為你配備好了。都是教坊司的頂級樂師，當(dāng)不負(fù)宛姑娘之技。”
    張宛點頭道了聲謝，緩步走向東側(cè)樂師們坐落的地方，站在樂師們面前，向著莫大年等人微笑行禮。莫大年也起身拱手還禮，其余樂師也都紛紛點頭還禮。
    張宛又和莫大年低聲起話來，莫大年連連點頭。那是在溝通要唱的曲目，便于演唱者和樂師之間的配合。
    朱麟眼珠子瞪得溜圓盯著那張宛不放，不住的咽著吐沫。
    張侖見狀，湊過頭來低聲笑道：“朱麟兄弟，把持不住了是吧？要不要兄弟幫你一把？”
    朱麟道：“怎么幫？”
    張侖笑道：“很簡單，一會她回去的路上，我派人搶了便走，送到你府中便是。”
    朱麟翻了個白眼，啐道：“開什么玩笑？沒王法么？再，我只是覺得她生的美，可沒想睡她。這樣的女子，我可不敢惹了。我感覺，駕馭不住。”
    張侖呵呵低笑，嘲弄的看著朱麟道：“是自慚形穢，還是駕馭不住？兄弟，我看是前者吧？”
    朱麟瞪眼道：“你非得奚落我才開心？好兄弟就是用來奚落的？”
    張侖笑著舉杯道：“得，敬你一杯，向你道歉。開個玩笑而已。”
    兩人舉杯喝酒時，便聽那張宛轉(zhuǎn)過身來，再行一禮，曼聲道：“今日奴家受約，前來定國公府獻(xiàn)唱一曲，不甚榮幸。奴家歌藝淺薄，資質(zhì)平平，唱的不好之處，還請各位國公侯伯多多包涵。”
    朱麟大聲道：“宛姑娘，便不要自謙了，誰不知你歌藝精湛？你都自己歌藝淺薄資質(zhì)平平，別的那些歌妓唱的還能聽么？”
    “就是，宛姑娘，我等洗耳恭聽。”恭順侯吳浩也附和道。
    張宛淺淺一笑，道：“如此，宛便獻(xiàn)丑了。”
    張宛微微頷首，靜靜而立。莫大年手持檀牙板輕輕一拍，搭的一聲之后，橫笛吹起，悠揚(yáng)舒緩。緊接著便有鼓聲加入，簫笙相和，樂聲逐漸變得豐富。隨著莫大年手持琵琶一聲撥弦，樂師們的演奏便融合到一處。
    過門之后，張宛抬起頭來，眉尖微蹙，氣質(zhì)瞬變。
    但見她開口曼聲唱道：“暖雨晴風(fēng)初破凍……”
    只這一嗓子，座上眾人便如被一股清泉涌入心田，沁入心脾，深入骨髓之鄭張宛的聲音輕柔婉轉(zhuǎn)，但是穿透力極強(qiáng)。其嗓音除了清甜之外，還帶著一股慵懶嬌嗲之味。不多，但恰到好處。
    “暖雨晴風(fēng)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
    張宛朱唇輕啟之間，歌聲曼妙動聽。慵懶嬌嗔幽怨寂寞悲扇諸種情緒混雜其中，令人覺得頭皮發(fā)麻，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眼波流轉(zhuǎn)之中，目光掃過眾人，當(dāng)真令人骨為之酥，魂為之銷。
    唱到那一句“酒意詩情誰與共？”時，座上眾勛貴感覺就是張宛在向自己發(fā)出幽怨的抱怨，差點便要脫口而出出個我字。就連徐光祚也差點把持不住。
    “乍試夾衫金縷縫，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
    張宛的歌聲緩緩消失，余音裊裊不絕。樂師們并未停止彈奏，他們仿佛是為這不絕的余音伴奏一般，直到余音消失，樂聲才緩緩?fù)Ｖ埂?br/>     眾人爆發(fā)出轟然叫好之聲，叫好聲里，夾雜著朱麟的‘他娘的’之聲。張延齡也是鼓掌叫好。這女子唱得可真好，令人陶醉。關(guān)鍵是，她不僅唱得好，而且似乎善于表演。蹙眉搖頭舉手投足之間，活脫脫將這首詞的哀怨孤獨幽怨之意表達(dá)的淋漓盡致。
    “要是在后世，這怕不是個紅的發(fā)紫的歌手么？可惜生錯了年代。成了一名歌妓。”張延齡心想。
    “妙啊，妙啊。名不虛傳，老夫還是第一次領(lǐng)略宛姑娘的歌藝，當(dāng)真冠絕下。京城無人能及。莫先生和諸位樂師的演奏也很好，相得益彰，水乳交融。來人，賞紅，賞酒。”徐光祚大聲道。
    管家?guī)е鴥擅鸵凵锨埃斜P里擺著銀票奉上。莫大年等樂師道謝接過。又有婢女捧著酒壺上前給莫大年等人斟了一杯酒，莫大年帶著樂師們道謝喝下。
    不過，大疊的銀票送到張宛面前時，她卻拒絕了。
    “怎么？宛姑娘嫌少么？五百兩銀子確實不多，但這是賞銀，報酬會另算。”徐光祚道。
    張宛嫣然一笑道：“定國公誤會了，宛當(dāng)然不是嫌少，而是宛知道，今日之會乃是為了一位我大明朝的大英雄接風(fēng)洗塵之宴。宛之所以應(yīng)邀而來，便是為了這位英雄人物演唱。今日本就沒打算收取任何賞錢和報酬。宛還要謝謝定國公能讓我見到這位大英雄呢。”
    “啊？”
    座上眾人盡皆訝異。
    “你的大英雄，是不是便是座上的護(hù)國公？今日是我們?yōu)樗语L(fēng)洗塵之宴。你的便是他了？”徐光祚道。
    “正是護(hù)國公，他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宛對他甚為欽佩。所以才應(yīng)邀而來。”張宛微笑道。
    眾饒目光齊齊投到張延齡臉上。朱麟哈哈大笑道：“沒想到啊，延齡老弟，原來這位宛姑娘是沖著你來的。難怪，難怪，我定國公怎么這么大面子，能請來張宛。原來人家是崇拜延齡兄。哈哈哈，美人愛英雄，這倒是佳話。”
    徐光祚臉上微微有些掛不住，不過倒也并不在意這些。對著面色沉靜的張延齡問道：“延齡，你認(rèn)識這位宛姑娘？”
    張延齡笑道：“我怎會認(rèn)識這位姑娘。你們不是她是這年余才名聲大噪么？我這一年多可沒在京城呆。根本不認(rèn)識她。”
    徐光祚笑道：“的也是。看來只是仰慕而已。有趣有趣。”
    張侖微笑道：“宛姑娘，你怎知護(hù)國公英名？怎會崇拜他這位大英雄呢？是因為護(hù)國公為我大明立下汗馬功勞，所以對他崇敬崇拜是么？他甚至都不認(rèn)識你呢。”
    張宛一笑道：“我想等會解釋。現(xiàn)在，我還要為護(hù)國公獻(xiàn)唱一曲，以表仰慕之意。”
    朱麟咂嘴道：“瞧瞧，瞧瞧，哎呀，真是誠意滿滿啊。延齡老弟，你怎么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張延齡哈哈一笑攤手道：“我能怎樣？我都不認(rèn)識她。再了，下崇拜仰慕我的人多了去了，我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難道還要跳起來慶賀不成？宛姑娘，你愛唱便唱，我也不會因為你多唱一曲便感激你。你仰慕我，是你的事。我跟你可沒關(guān)系。別回頭傳出去，搞出什么麻煩來。”
    張延齡這番話的沒心沒肺，甚為粗暴。座上許多人翻著白眼心想：你這廝可一點不懂憐香惜玉。若是我，怎會出這種話來？
    張宛似乎并不在意張延齡的這番話的打擊，微微行禮道：“護(hù)國公的是，宛自唱一曲，并無瓜葛。還請恩準(zhǔn)，以表達(dá)宛尊敬仰慕之意。”
    張延齡端起酒杯來喝了一杯，擺手道：“你自唱便是，跟我沒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