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胡女
張妃這次準(zhǔn)備得很充分,不像早上那一次,睡覺醒來不久、臉也沒消腫,一聽兄長和母親的事情,也沒顧得上妝容打扮,就著急忙慌地跑到皇帝面前哭訴。
現(xiàn)在好歹也休息了一陣子,臉色也恢復(fù)正常了,敷了粉,特意讓宮女畫了個“梨花帶雨”妝:眼角刻意抹了點(diǎn)微紅的胭脂,眉毛也不再是以往那種凸顯她詩書氣質(zhì)的飛揚(yáng)型,改成了略往下的哀傷型,嘴唇上也不再嬌艷欲滴,參照女兒的建議,化了個跟時下貴女們流行的“咬唇妝”差不多的,看上去讓人覺得是“委屈欲語”,顏色還非常的淡。
總而言之,對于陛下這種在脂粉堆里打滾了半百之年卻連后宮美人爭搶的螺子黛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來說,張妃娘娘非常有信心,自己這臉上的“哀傷之美”絕對能把他拿下。
妝容有了,衣裳也經(jīng)過了精心挑選,最后選擇了一件淡紫色的,頭上的發(fā)飾也不多,就插了一支太后娘娘當(dāng)年賞賜給她的白玉簪子。
整個人這么一收拾,照宮女們和女兒的說法,頓時就有了楚楚可憐的樣子。為此女兒也如法炮制了一番,張妃娘娘看著,也滿意得很,兩人便這么母女裝打扮地出了門。
季雨菲倒沒注意這兩位的打扮,她只是覺得很巧合,這位哭哭啼啼進(jìn)來的娘娘她竟然認(rèn)得,再一看,后面那位她竟然也認(rèn)得,不就是昨天早上在慈寧宮莫名其妙瞪她的那個姑娘嘛,看來這兩位是母女組合,而且這兩母女跟她肯定不是一隊的。
皇帝對于張妃這么不管不顧闖進(jìn)來干擾他處置事情以及后續(xù)吃午飯順便賞花賞美人的行為頗為不爽,眉頭都皺了起來:
“愛妃,有什么大事,你可以派個人來說一聲,你這副樣子--”
張妃卻恍若未聞,雙手一揮,擺脫了兩位扶著她的宮女,穿過界限分明的兩隊人(人數(shù)好分明啊,張妃娘娘邊走還順便觀察了下),如弱柳扶風(fēng)般,撲到皇帝御案前跪下了:
“陛下,您也看到了,臣妾的兄長,現(xiàn)在被他們打得這副樣子…還有臣妾的母親…臣妾的母親,她老人家,現(xiàn)在還昏迷未醒呢…求陛下給臣妾做主啊!”邊說邊用帕子虛按著眼角做拭淚狀。
“父皇,國公府勾引胡人,無法無天,求父皇懲處!”后面緊跟進(jìn)來的二公主,見狀也甩開了宮女的手,緊跟在她母妃后面下跪磕頭。不過,張妃適才是邊走邊在心里感嘆人數(shù)懸殊,二公主則是惡狠狠地輪流瞪了三公主和季雨菲。
季雨菲這是第二次莫名其妙被她瞪了,覺得很無語,國公府跟張府的糾紛,跟她又沒關(guān)系。
再說了,“無法無天”這個詞也太過分了吧?這是明示皇帝護(hù)國公府要造反么?這兩母女看來是言辭犀利的宮斗小能手。
還別說,皇帝雖然表示不耐煩,但看著眼前這對在御案前跪著的母女倆,尤其是張妃那張泫然欲泣的美人臉,心中也是不無同情的,對剛才張妃打斷他的話也就不準(zhǔn)備追責(zé)了。
“愛妃,太醫(yī)院之前已經(jīng)派了太醫(yī)去看學(xué)士夫人了,你不用太擔(dān)心,”皇帝頓了頓,剛才他想說什么來著,哦對了,“這件事,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派人去捉拿侍郎所說的惡意踢翻張老夫人車馬以及打傷他的胡女。張卿家,照你所說,此人你應(yīng)該能認(rèn)得出吧?除了你,還有誰見過她?”
也不知是不是張妃娘娘進(jìn)來的緣故,皇帝似乎忘記了康王父女倆所說的話,當(dāng)然,也不至于忘記,皇帝只是和張侍郎一樣,比較傾向于這是國公府的救場之舉,這也是他不待見康王這個弟弟的原因。事情得分輕重緩急啊,哪能隨隨便便就上趕著幫忙呢,雖說他也知道康王想招謝小四做女婿,但也不能就這么信口雌黃啊,還有這三公主,竟然也稀里糊涂地同意被人這么當(dāng)靶子?
張皓然大人一聽,卻是眼睛一亮,這事有轉(zhuǎn)機(jī)了,幸虧妹妹及時出現(xiàn):“是陛下,微臣記得清清楚楚,這個妖女,披著頭發(fā),身上還大模大樣地穿著他們胡人的騎服,大紅色的,上面還繡著大朵大朵的西域花,上面繞著金線。臣府上的管家在馬車翻了之后曾派人去追趕,想必也大致能辨認(rèn)出來,當(dāng)時路上也有很多人看到。求陛下派人去國公府捉拿!”說完不禁哽咽,匍匐在地謝恩。
其實晚上那會兒他還真沒看清那胡女長啥樣,不過那件衣服很是讓人印象深刻,管它呢,反正咬死了國公府,等捉到人再說。
旁邊的國公府諸人一聽,也不知該是喜還是樂。張大人口口聲聲要捉拿的國公府胡女,現(xiàn)在明明就在御書房里,呃,直勾勾地盯著皇帝案上的一盤水果看呢。
而且,這胡女,不止看著,還說話了:“快要吃午飯了嗎?”
滿座皆驚,一時反倒沒了聲音。
本來低著頭迷迷糊糊的王總管,也因為這可怕的寂靜而嚇得抬起了頭:出什么事了嗎?
皇帝:總算有人問了,這正是朕的心聲啊,諸位,你們可知道,朕的午飯差點(diǎn)要被你們耽擱了嗎?
于是皇帝很滿意地看了眼三公主,又略不滿地瞟了下旁邊杵著死人樣的王洪發(fā):這老貨,越來越糊涂了!
王洪發(fā):所以剛才真的出什么事了嗎?陛下為什么這么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嚇?biāo)廊肆耍?/p>
三公主看大家不說話,便繼續(xù)解釋:“還沒到時候嗎?那我現(xiàn)在可以先吃點(diǎn)東西嗎?”一邊說,一邊站起來往皇帝面前走。
好吧,是朕想岔了,這貨原來只是單純地想吃東西,示意王洪發(fā):“給她端過去!”
二公主一看,卻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父皇,您不能這么縱著她,咱們這是在說正事呢,她一個不相干的人,跑到御書房里來,還要吃的!堂堂一個公主,哼,成何體統(tǒng)!”
張妃趕緊想拉住她坐下,二公主卻來勁了,一把奪過正好從她面前經(jīng)過的王總管端著的果盤,“砰”地放在旁邊的案幾上。
跪在地上的幾人:二公主啊,您能別打岔嗎?咱們在這地上跪了半天了,膝蓋都快麻了好嗎?趕緊把正事給解決了啊!三公主想吃就讓她吃啊!
張妃:你個死心眼的孩子,陛下都說給她吃了,你有啥氣不過的,大事要緊啊,這會兒你大舅還等著陛下派人去捉拿胡女呢。
張妃一邊心里著急,一邊趕緊悄悄地看皇上,看他作何反應(yīng)。萬一皇上發(fā)作二公主,她也好及時救場。
皇帝也被二公主這番打岔給弄得有點(diǎn)回不過神,說三公主是不相干的人?哦,對了,張妃她們母女倆是后半道進(jìn)場的,不知道康王父女剛才是怎么說的。
不知怎的,雖說心里也比較確定是那對父女臨時編排出來的理由,但皇帝腦海里突然浮出了一個“惡毒”的念頭:要么讓張妃母女倆來揭穿康王父女倆的小算計?
說干就干,皇帝便慢吞吞地說了句:
“怎么不相干了?”指了指康王和季雨菲,“你們倆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