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先前喝下去的酒在肚子里起了火，不僅身體熱，連心都熱了，尤其是能觸碰到的地方，像有野火在上面跳動，很是不正常。

　　楚云腦袋有一點點暈乎，反應都慢了，瞧著近在咫尺的賀西寧，紅唇闔動著，一張一合的，大抵是想說什么，可講不出一個字。

　　窗外的月光照著，賀西寧立體的五官格外深邃，眉宇間盡是少年的朝氣與稚嫩，雖略帶沉郁，可沒有久經(jīng)社會的人的深沉與復雜，正是因為如此，才顯得坦蕩，好似真的只是太冷而做了這些。楚云有一瞬間的晃神，分不清虛實，不知道該做出哪種反應，周遭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這般挨著，相互之間都有近距離觸碰，楚云動動手，本是打算掙開，但后一刻就停下了。

　　僅只須臾，她立馬錯開位置。

　　賀西寧突然抬了抬胳膊，把被子拉上來一些。

　　“別涼到了?！?br />
　　語氣正經(jīng)而平常，未有半分遲緩，再鎮(zhèn)定不過，對比之下倒顯得楚云的錯愕多余。

　　賀西寧退開了，動作自然而然，行云流水不帶一絲遮掩和故意，雖然仍舊貼著楚云，可完全沒一點旖.旎的感覺，好像剛剛只是為了暖和才那樣。楚云剎那間微愣，內(nèi)心百轉(zhuǎn)萬千，最后覺著自己反應太大，她平時的那些關心就挺親密的，現(xiàn)在換成對方來做，竟不太習慣。

　　緩了會兒神，她幫著掖了掖被角，輕聲說：“把被子拉過去些，全往我這兒塞，你都蓋不到。”

　　賀西寧平躺著，合上了眼睛。

　　夜晚的風大，呼呼地吹著，賓館的房間裝修簡單，不像幾年后全是一水兒的歐式風格，窗外寂靜，遠處的燈火猶如星光閃爍。

　　安靜到針落有聲。

　　楚云盯了兩分鐘天花板，翻了個身背對著，也打算睡了。

　　“楚姨……”賀西寧在這時候喊了聲，嗓音略顯低沉。

　　楚云攏了攏被子，嗯了一聲。

　　許久，對方說：“為什么要回來？”

　　楚云不曾說過，賀西寧就不清楚。在其他人看來，離開北京來C市發(fā)展確實難以理解，北京處處是機會，要人脈有人脈，要空間有空間，比之C市不知道好了多少，三十來歲的年紀，工作經(jīng)驗和資歷勉強算夠，正是拼一把的時候，卻毅然決然離開，不僅其他人不能理解，賀西寧也想不通，畢竟多少人奮斗一輩子都得不到一個機遇。

　　這世界上有許多人能力相差無幾，但氣運不同，結(jié)果更是不同。

　　楚云不言語，一會兒，也平躺下，不知在沉思什么，很久才實話實說：“不想結(jié)婚?！?br />
　　賀西寧愣了下，偏頭看著，又問：“為什么？”

　　楚云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往上移了點，正經(jīng)地說：“就是不想，沒有原因?！?br />
　　結(jié)婚意味著改變，意味著往后的生活有諸多不同，一段婚姻關系里，除了當事的兩個人，還有雙方的親戚朋友，并不是想過得如意就能如意。到了適婚年齡，身邊所有人都會告訴你——婚姻是幸福的，生孩子是偉大的，老公兒女齊全，父母猶在，一家人其樂融融多好多好，然而從未有人說過，闔家幸福的背后需要多少犧牲與成全。

　　她不是悲觀的人，只是看得比較透徹，結(jié)了婚有個倚靠，家就是避風港，其實也挺好的，然而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婚姻家庭還是自我，不存在哪個更高尚，只不過人各有追求，想要的不同而已。

　　柔白的月光投落在她身上，安靜而寧和。賀西寧不著痕跡靠近點，楚云忽然轉(zhuǎn)頭過來，說道：“你可別學我，你阿公因為這個氣著呢，不知道鬧了多少回?！?br />
　　賀西寧薄唇抿著，待觸到她的手臂了，回道：“嗯。”

　　楚云說：“趁現(xiàn)在讀書，有機會就找一個，當年我就是覺得無所謂，現(xiàn)在三十二了，想找也找不到。”

　　不是找不到，還是不想找罷了，這話就是用來唬賀西寧的。她自認為不是好榜樣，不想晚輩跟著學。

　　賀西寧沒回，合上眼皮。

　　被窩里比先前溫暖許多，楚云沒堅持多久，不由自主翻身背著，攏攏被子挨著賀西寧。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各自闔眼睡覺。

　　約莫十一點，賀西寧動了動，翻了個身，她輕喊了聲：“楚姨。”

　　楚云已經(jīng)睡著，故而沒應。

　　月光斜在被子上，將她倆包裹進去。銀白的照射下，楚云露在外面的后頸看起來更加白皙修長，一縷烏發(fā)勾.纏在上面。賀西寧湊了上去，都快要貼在她背后，她像是感受到了暖意，睡夢中不自覺地就抵了過來，正正抵進對方懷里。

　　面前的感覺讓賀西寧登時一怔，不過到底沒亂動，就這么觸碰著。

　　風停雪歇，縣城的夜晚無比寧靜，一夜好夢到天明。

　　今下午坐車回市里，上午還會再去看陳君華，不過現(xiàn)在還早，天剛蒙蒙亮，外面起了大霧，窗外白茫茫一片，玻璃上還掛著細小的水珠。

　　因為生物鐘，賀西寧六點半就醒了，楚云還睡著。

　　清晨的被窩最為舒適，楚云都懶得動一下，她大概忘了旁邊還躺著一個人，醒了以后，眼皮還沒睜開，先翻身朝向外面，結(jié)果恰恰撞到賀西寧。

　　還未有所反應，這人像昨晚一樣攬住了她的腰。

　　可能是天亮時沒有晚上那種曖昧朦朧的氛圍，所以即便這般親昵，楚云都不像之前那樣閃躲，反而感覺有點癢，很不適應，于是困倦地說：“西寧，快放開，癢——”

　　剛睡醒，聲音聽起來微低，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賀西寧沒松開，將人挾住了。

　　“還早，沒到七點半，再睡會兒?！?br />
　　楚云睜眼，看著這人，推了推，說：“一會兒君華姐就該打電話了?！?br />
　　賀西寧不為所動，還是躺著。

　　楚云只當這是小女生性子，賴床罷了，于是支起身想起來，可剛一使力，突然被拉了下去，先是面前一晃，再是身上變沉，怎么都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