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杰和李明輝進(jìn)入搶救室，見到了深夜來訪的急診病人。
    一老一少的組合。
    老的看起來老態(tài)龍鐘，裹著一層又一層厚厚的棉衣坐在輪椅上，佝僂著腰，捂著肚子。
    少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剪著男孩子一樣的短發(fā)，冬天最冷的日子卻光腳穿著一雙拖鞋，衣服也十分單薄，推著輪椅，身體不停地打著哆嗦。
    “給這孩子拿件襖子、棉鞋，這么冷的天，怎么穿著少？”李明輝趕緊對身后的護(hù)士說道。
    蘇杰則走過去，問道：“怎么回事？老爺子哪里不舒服？”
    “我爺爺肚子不舒服，疼的厲害。”因為寒冷，小女孩聲音顫抖著，卻還不忘記掖了掖爺爺?shù)囊骂I(lǐng)，眼睛里面有淚水打轉(zhuǎn)。
    “我來看看。”
    蘇杰朝手心哈了口熱氣，然后用力搓了搓手，對著老人說道：“老爺子，我手有點涼，你稍微忍耐一下，等會我按你肚子哪里疼，你說一聲。”
    老人眉頭微微皺著，用年邁低沉的聲音回答道：“好的醫(yī)生。”
    蘇杰伸手進(jìn)入老人的襖子里面，開始進(jìn)行簡單的觸診、查體。
    按到麥?zhǔn)宵c的位置時，老人有明顯的疼痛感，蘇杰不動聲色的繼續(xù)按壓，待到全腹檢查完畢，他抽出手，細(xì)心的幫老人蓋好衣服，隨后問道：
    “什么時候開始肚子疼的？”
    “下午開始的，醫(yī)生。”老人回答道。
    “能不能稍微描述一下疼痛的具體感受，比如一開始從哪里開始的，然后怎么加劇的，具體疼痛的感覺是什么樣的？”
    “中午吃完飯，睡了一會兒午睡，下午一點多被疼醒，當(dāng)時是上腹部疼，然后上腹部不疼了，變成下腹部疼，就你剛剛按的位置，疼的最厲害，是脹疼。”
    看得出來，老人正在承受劇烈的疼痛，可他回答問題的思路卻異常清晰，而且用詞準(zhǔn)確，簡練，這讓蘇杰莫名聯(lián)想到了軍人回答教官問題時的狀態(tài)。
    “查個血，聯(lián)系普外科老總過來會診，應(yīng)該是急性闌尾炎。”
    這段時間和普外科聯(lián)合手術(shù)，蘇杰見到過不少闌尾炎的病人，對于診斷這種病人的臨床癥狀，積累下了不少的經(jīng)驗。
    老人麥?zhǔn)宵c有明顯的壓痛，而且疼痛遵循由上腹部開始，隨即轉(zhuǎn)移到右下腹，并且有固定、加劇的特點。
    這就是非常典型的闌尾炎轉(zhuǎn)移性右下腹疼痛的癥狀。
    “疼痛感如果是脹痛的話，闌尾應(yīng)該還沒有壞疽，穿孔，趕緊查血，順便催催普外科的老總，如果可以，趕緊安排急診手術(shù)。”蘇杰說道。
    小女孩此時已經(jīng)穿上了襖子，換上了棉拖鞋，身體雖然還因為寒冷而有些顫抖，還小臉蛋已經(jīng)漸漸有了血色，她非常有禮貌的對著蘇杰彎了彎腰，說道：“謝謝醫(yī)生。”
    “沒事，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蘇杰忍不住也幫她掖了掖衣領(lǐng)，心想這孩子的家教是真的好。
    普外科的老總很快就被催來了，黑眼圈籠罩了整個眼區(qū)，憂郁易怒的情緒離著老遠(yuǎn)都能感受到。
    看到蘇杰，又看了看病人，他問道：“你看的病人？是闌尾炎？”
    蘇杰點點頭：“嗯。”
    普外科老總點點頭，過去草草的檢查了一下，看了一下查血的結(jié)果，然后揮揮手說道：“走，先去普外科吧，術(shù)前準(zhǔn)備做好，立刻就去手術(shù)室。”
    可就在他準(zhǔn)備把病人帶走時，卻奇怪的看了看這一老一少的組合，問道：“病人家屬就只有你嗎？你爸爸媽媽呢？”
    谷</span>　　小女孩很有禮貌的回答道：“我爸爸媽媽都死了。”
    都死了……
    普外科老總一愣，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孩子也看起來也快成年了吧，不是不懂事的年紀(jì)啊，爹媽都死了這種事情，為什么她說的這么輕松？
    就好像在說‘我爸媽不在家’，‘我爸媽出去有事了’，‘我爸媽等會就回來’……
    她是認(rèn)真的嗎？
    蘇杰和李明輝也都愣住了，看著表情頗為淡然的小女孩，忍不住皺了皺眉。
    “先去普外科吧，到那邊再聯(lián)系你家里的人吧，手術(shù)需要簽同意書，你還沒有成年，簽不了字。”
    普外科老總不愿意糾結(jié)這些問題，深更半夜出來會診已經(jīng)夠讓他煩躁的了，他現(xiàn)在只想趕緊回科室，趕緊把這個病人處理完，說不定還能回床上瞇一小會兒。
    小女孩眼看要走，就想要脫下身上的襖子、棉拖鞋，蘇杰制止了她，說道：“你反正要在醫(yī)院陪著你爺爺?shù)模饶慵胰税岩路恚阍侔堰@些東西還給我們吧。”
    “我只有爺爺。”
    小女孩淡淡說道，但猶豫了片刻，還是放棄了立刻歸還的想法，抬頭看著蘇杰承諾道：“過幾天我會送回來了，我保證。”
    “嗯，我相信你。”蘇杰點點頭，又幫著小女孩和老人都掖了掖衣服，外面風(fēng)大，不能給冬夜的寒風(fēng)留下可乘之機(jī)。
    小女孩推著輪椅，跟著普外科的老總離開了，蘇杰其實還挺想去手術(shù)室給這個老爺子主刀的，可他現(xiàn)在還有急診科夜班的職責(zé)，夜晚人手短缺，他不能輕易脫崗。
    這一老一少的組合離開后，接下來的時間里，急診科只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幾個醉酒外傷的，還有一個和家長吵架，喝沐浴露自殺的。
    該縫縫，該洗胃洗胃。
    【夜班之神】的祝福之下，一夜還算比較安寧。
    太陽升起，陽光籠罩大地，李明輝交完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忍不住感嘆道：“奶奶的，就這班品，讓我連上一周夜班也沒問題啊，夜班還有加班費(fèi)呢，今晚算賺大發(fā)了。”
    “走，蘇杰，我請你吃早點去，小籠湯包管夠！”
    夜班之后最好的娛樂活動，無疑就是一頓美味的早點！
    這一頓飯不僅僅解決了一夜勞作后的饑腸轆轆，更是保證了接下來七八個小時的沉睡，身體不至于饑餓而提前把自己喚醒。
    可以說，這一頓早點承前啟后，意義重大！
    必須豪橫，必須吃到十二分飽！
    可蘇杰卻擺擺手，捧了一手涼水洗了洗臉，說道：“我去普外科看看那個病人。”
    蘇杰并沒有指明是哪個病人，可李明輝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并且附和道：“那行，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剛好現(xiàn)在也不是很困，看完再一起去吃飯，剛好！”
    一夜未眠，熬過了最困倦的時刻，兩人此時就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雖然頂著大大的熊貓眼，卻感覺精神異常亢奮，身體內(nèi)好像有一臺永動機(jī)發(fā)出劇烈的轟鳴聲，火焰從車尾的排氣管噴射而出。
    邁步，向著普外科走去，兩人齊齊走出要拯救世界的霸氣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