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聽
“走了嗎?他們?!鼻貫t冥透過枝葉縫隙,小聲問道。
“走了走了,哈!付哥跟我說過幾次技巧,果然我還是有這方面的天賦的?!备邌撅L擦了下鼻尖的汗,低沉的語調(diào)中有著幾分自豪。
秦瀟冥看了他一眼,毫無誠意的附和道:“嗯嗯,是的是的,好厲害。”說完后準備起身再走近一些。
高喚風見狀連忙按住他的肩膀,低聲兇狠地說道:“不行!說好了的,要在不影響我哥他們的情況下幫你。我這都叛離組織帶你來這里,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你可別說話不算數(shù),得寸進尺啊?!?br />
在餐廳的時候,秦瀟冥和高喚風就達成了協(xié)議,他表面上繼續(xù)保鏢的工作,不讓秦瀟冥接觸到警方的信息,實則偷偷告訴他消息,不過前提是他只負責告訴他,而且全程貼身監(jiān)控,帶他遠遠看一眼,不能破壞警方的計劃。
這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讓秦瀟冥知道了,要是讓周哥知道,指不定怎么發(fā)作自己呢。
秦瀟冥看著他眉宇間的糾結,笑了一聲:“你這用詞不當,怎么會是叛離組織呢?你沒有完全限制我的行動,把我的軌跡告訴他們,也沒有將他們的信息和盤托出,有所保留。嗯,應該叫……雙面間諜?”
高喚風面露疑惑,想了想,好像是這么個道理,感覺還挺刺激的。
不過還是得給他敲敲警鐘,這人雖然哄得自己上了他這條賊船,這船夫可不能掉水里。
“來,你看看這周圍,是不是一個人都沒有?”高喚風長臂一伸,往前劃了半圈。
秦瀟冥點頭:“嗯?!?br />
“那你再看,周哥……周警官他們,是不是跟我們差不多的距離觀察著那棟建筑,沒有繼續(xù)深入?”
“嗯,然后?”
“然后?然什么后?然后咱倆也該撤了,你哪兒來的自信認為你比他們還厲害啊,走過去活脫脫的移動活靶啊?!备邌撅L說完后,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了,拉著他就要走。
秦瀟冥被他拉得趔趄了一下,心急出言道:“等等!等等……你……你讓我再看一眼。”
暮色四合,黑夜從四周籠罩過來,一點一點吞噬著天空。氣溫也不再想百日那般炎熱,甚至吹起了小風。
蟬鳴悠揚,在這寂靜樹林里添了一分生氣。
望著那遠遠的,破敗不堪的建筑,秦瀟冥心中抽痛,酸澀不已。
那么黑,蟲蟻多,還不知有沒有毒蛇之類的危險生物。綁匪肯定沒那么好心,所以只能睡在冰冷的、骯臟的水泥地上。
不聽話會不會遭到毒打,有沒有受傷。
這些他通通不知道。
就算近在咫尺,就算他想不顧一切沖進去,哪怕沒有把小孩救出來,被歹徒當場抓住,能陪在他身邊一起面對也是好的,總好過獨自一人。
“走吧?!笨戳俗詈笠谎酆?,他狠下心來,轉頭就走,用了渾身地力氣阻止自己停下腳步。。
高喚風手掌握成拳頭,警惕地觀察著他,想著從哪兒下手不會很重,因為他早已知曉弟弟在秦瀟冥心中的分量。
不過好在這人理智還在,沒有意氣用事,看一眼也真的只是看一眼,頓時松了口氣,邁開長腿跟了上去。
工廠內(nèi),秦玄就著礦泉水吃完了一個面包,臉頰的兩塊嫩肉已經(jīng)被摧殘沒了,嘴唇干裂,滲出絲絲鮮血。
雖然綁他來的人沒有對他怎樣,可是一日三餐基本上就是面包配白水,偶爾能有幾個肉包子就算是開了葷了,吸收不到營養(yǎng),每次站起來的時候總感覺眼冒金星,扶著墻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食物問題倒不是最要緊的,現(xiàn)在他感覺身上的氣味很“迷人”。
那人也算是沒有喪盡天良,在把他綁來的第二天便只綁了他一只手,繩子的長度剛好能到衛(wèi)生間,打開水龍頭,出水的那一刻他都快哭出來了。
就算每天擦拭身體,衣服終究還是那一套衣服。
他年級小,再怎么比同齡人成熟,終究還是個孩子。每天到了晚上,他都會忍不住流淚,幾天下來,他的膝蓋上隱約有些許白霜。
眼睛本就大,一腫起來,顯得更大了。
現(xiàn)在自己肯定很丑吧?秦叔叔和喬阿姨還有哥哥,還會要他嗎?
這么想著,秦玄眼睛酸澀,又想哭了。他剛把頭埋進膝蓋,突然從隔壁房間響起了聲音。
這幾天他只見過那個開車的大叔,將他拽進車里的那個人他卻再沒見過。而這隔壁好像是兩個人在說話,難道是那個人?
秦玄將耳朵貼近墻壁,企圖聽見多一點的聲音,但聲音非常模糊,只能零星地聽見幾個字。
隔壁房間內(nèi)。
楊彭手握一只手電筒,縮在墻角,開著最低亮度。就這樣還覺得光太亮了,用另一只空著的手籠罩部分外泄的光。
黑蛇則大大咧咧的走在房間內(nèi),他沒有抹黑談話的樂趣,正在房間內(nèi)找開關。
找到開關后,他一指按下去,沒反應。黑蛇頓時氣笑了,心道:這人可真是膽小如鼠又貪婪無知,果然憨厚的外表下都是這樣丑態(tài)畢露的貨色。
他按捺著心中的脾氣,裝出凝重的語氣說道:“我們要趕緊撤離了,這里已經(jīng)不安全了?!?br />
啪嗒一聲響動,楊彭手中的手電筒掉在地上,叮鈴哐啷翻了幾個跟頭才乖乖躺平。
楊彭的情況比秦玄糟糕多了,秦玄好歹底子好,皮膚嫩,瘦了樣貌也沒有變多少,而楊鵬直接變了一個人。
臉色蠟黃之中透著頹廢,眼珠渾濁不堪,驚恐刻在眼底。臉頰深深凹陷下去,臉上的皺紋溝壑和百年樹皮紋路一樣深,胡子拉碴。
本來直挺的腰背變得佝僂,整個人身形猥瑣,真不明白他怎么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把自己變得像逃難的流浪漢的。
手電筒很堅強,依舊勤懇地發(fā)著光。
楊彭聲音沙啞:“要……離開這里嗎?去哪里?不是說好給那小子家里人打電話要贖金的嗎!為什么這么久還沒開始行動!你是不是騙我的?。?!”
凄厲癲狂的吶喊透過墻壁,傳到秦玄耳朵里,只剩下“離開”、“行動”等詞語。
會不會是秦叔叔找到這個地方了,他們覺得不安全,想要逃走呢?
黑蛇撿起手電筒,撥弄了幾下,亮度調(diào)到最高,照向楊彭的時候,被他這副尊容嚇了一跳,心中越發(fā)看不起這個男人。
“慌什么?難不成你要一輩子躲在這里?老婆孩子不要了?”黑蛇漆黑的瞳孔逼視著他,“我騙你什么?費盡心思把那小子抓到這里,然后什么都不干?我又不是閑的?!?br />
“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動身?”楊彭梗著脖子問道。
黑蛇:“我總得規(guī)劃一下路線吧?這種緊要關頭,我一個人在荒郊野外晃蕩,不會受到懷疑嗎?總得小心一些。到了地方后,就可以立馬打勒索電話了,你欠的債也可以一筆勾銷了,也不用過擔驚受怕的日子了?!?br />
“若是沒有詳盡的計劃,一但敗露,所有的努力功歸一匱,你進了大牢,討債的找不到你,會去找誰呢?”
黑蛇知道他心里有些退縮了,所以才好言相勸,告訴他中途退縮的后果:“也別想著背叛我們,你所有的把柄都在我們手里,就算功過相抵,誰能保證你不會坐牢,結果還是一樣的。”
“你們想要干什么?這不管我老婆女兒的事!你敢動她們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 币徽f到自己的妻女,楊彭的逆鱗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怒火更盛。
他現(xiàn)在越來越覺得這人不可信任,總感覺若是最后警方找上門來,自己就是那唯一一個背黑鍋的。
黑蛇雙手手心向下往下壓,示意他冷靜:“只要你不出差錯,我們一定能做成這筆生意,答應過你的,這次之后絕不會找你和你家人的麻煩?!?br />
楊彭皺著眉,沒再發(fā)作,而是伸出手說道:“能把我的手機給我嗎?這都好幾天了,我得給我老婆打個電話?!?br />
“我已經(jīng)和她說了,你和我一起去外地旅行,去得地方信號不好,只能通過短信發(fā)送信息,你夫人沒有起疑,好叫你多照顧自己呢,再說了……你不信任我,我也不怎么相信你啊?!?br />
楊鵬:“可我總不能一直不聯(lián)系吧?!?br />
“怎么會,到了目的地后你隨時可以走,報酬我們會打到你的賬戶上,要是你不放心也可以繼續(xù)留下來,不過我想你應該一刻都不想留吧。手機在我們動身那天會還給你的,但三個人轉移的話目標太大,那小孩是給我還是給你?”黑蛇指著墻的另一面說道。
秦玄在墻的另一面,沒聽到多少內(nèi)容,卻本能地感受到一股惡意,寒冷從腳底升起,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zhàn)。
黑蛇說話的時候,手電筒故意照在楊彭的眼睛上面,逼得他不得不閉眼。
逃跑的時候,是一個人快還是帶一個累贅快,這想都不用想,更不用說那小子就是一個炸彈,帶著他無疑是自尋絕路。
“他就……你帶著吧,什、什么時候動身?”
黑蛇在他閉著眼看不見的時候,勾起嘴角,像是計謀得逞的樣子。
秦玄聽到隔壁的談話聲停止了,便不再貼著墻根。
這幾天他一直在嘗試著解開繩索,最后都以失敗告終,繩子那一圈的皮膚已經(jīng)開始化膿,傷口與繩子粘連在一起,秦玄動都不敢動,怕傷口繼續(xù)惡化擴大傷口面積。
咔噠一聲,秦玄被嚇了一跳,因為這聲音只有那個大叔送吃食的時候才會有。
大門緩緩打開,門外的人吹著口哨走了進來。
見到秦玄時,黑蛇眼中閃過一絲貪婪,摩擦著下巴,看著他白皙卻有些瘦削的小臉蛋憐憫地說道:“唉?那老頭怎么養(yǎng)的,氣色都養(yǎng)沒了。這衣服……他不會沒給你洗過澡吧?不過居然沒什么味道,小家伙,你是不是連汗都是香的?”
秦玄瞪大了眼睛,急忙后退,避開他伸過來想要挑起他下巴的手以及突然靠近的身體。
對于未知危險的警覺,對于年齡尚小的孩子來說往往是最準確的,他們對陌生世界充滿了好奇,稍有他們不理解的行為,就會產(chǎn)生疑問,但是他們不懂這些危險會對他們產(chǎn)生什么傷害。
媽媽,那個叔叔為什么要摸我?隔壁的大哥哥要我去他的房間里玩,可是我是女孩子。他說這個不痛,這個是什么啊?
關于這一類問題,家長們的態(tài)度大多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們覺得這個是羞恥的、難堪的、有違世俗的,可那些披著人皮的禽獸可不這么認為。
所以很多孩子在懵懂無知的年紀便遭受到了使他們痛苦一生的傷害。
但秦玄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