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
“顧客朋友們,請保持秩序,不要擁擠,這樣將會對你們造成傷害!”
負責人正在揮舞著手,努力的控制著場面,但收效甚微。
而秦玄這邊,更是一個字都聽不見,眼睛直直的看著眼前。
那人穿著黑色連帽衛(wèi)衣,普通成年男性身高,身材削瘦,秦玄感受得到他如竹節(jié)一般的手指正死死地抓著他。
眼睛里充滿著惡意與興奮,還有些許亢奮,像是不聽話的寵物,在一次主人的管教中,叛逆逃跑,還人了別的人做主人。
而現(xiàn)在,憤怒的主人找到了欠缺管教的寵物,自然是要抓回去好好懲罰一番的了。
黑衣男背對著監(jiān)控視角,低下頭靠近處于驚恐狀態(tài)下的秦玄,尖細的嗓音猶如魔鬼,低聲道:
“小六啊,哥哥我可是很傷心吶~走的那年還甜甜地和院長說以后會經?;貋砜纯次覀兊摹!?br />
“你為什么不回來呢?哥哥可是每天都盼著你回來呢?!?br />
“在那個所謂的家里住了六年,變得……淘氣不聽話了嗎?”
秦玄覺得周圍所有的空氣在一瞬間被抽盡,他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竭力的在指縫間吸取著僅存的氧氣。
冷汗止不住地從額頭流淌下來,嘴唇干裂得嚇人。
他以為自己會哭,可是沒有。
不是因為痛苦不深刻,而是他前一秒還在想等哥哥回來后,他準備的驚喜是包成禮盒還是直接給他,要不直接埋在冰淇淋里,等他不注意一口咬下去,表情肯定很驚訝。但又想,哥哥平時也不愛吃甜的,拿東西會不會傷到他的牙也很難說。
結果后一秒,這個人的出現(xiàn)先是將自己的幻想打破,然后是恐懼,腦袋一片空白,隨后,那些苦痛的回憶在慢慢涌現(xiàn)出來。
在剛到福利院的時候,他還小,第一個親近的人就是面前這個人,這也是他最后悔的一件事。
這個人有虐待傾向,心里扭曲變態(tài),而他也是在一次意外中發(fā)現(xiàn)的。
那天晚上他為什么要睡不著,為什么要走出房間,又為什么要出來找那個人。
否則,他就不會看見那人用鞋帶勒住那只小黑貓的脖子,一邊捂住小貓的嘴不讓它發(fā)出叫聲,一邊嘴里念念有詞。
“你剛到這里的時候,餓的叫不出聲了,是我救了你?!?br />
“我每天給你喂飯,有時候還會向食堂阿姨討一些魚骨頭給你吃。”
“我對你那么好,你為什么要討好別人?還在別人面前撒嬌?!?br />
“那個姐姐好像挺喜歡你的,還和院長說等過幾天來領養(yǎng)你,是不是很開心???”
“怎么辦?我舍不得你唉~而且做錯了事就要被懲罰。”
“你不是喜歡在花圃那里玩耍嗎?那你一直睡在那里陪我,怎么樣?”
后面的話他就聽不清了,心里驚恐于他的殘忍。他那時候太小,本能的反應就是逃跑。可是猶豫太過震撼,彈炮途中不小心被臺階絆了一跤。
霎那間,身后的聲音突然消失,他的心被高高提起,顧不得手肘上的疼痛,連滾帶爬地回到了房間,將房門鎖死,一夜未眠。
他知道那人肯定發(fā)現(xiàn)他了,因為那人發(fā)現(xiàn)了他身上本不該有的傷痕。
那人沒有多說什么,還是想往常一樣對他好,可他再也不會如往常一樣展露仰慕之情。
之后,那個人在明面上還是良家好哥哥,而在暗地里,開始將他脫離于群體。先是將別的小朋友的東西偷偷放在他的床上,使他失去交朋友的可能。再是將傷害小貓的罪名蓋在他的頭上,使他失去被領養(yǎng)的可能。
最后,連疼愛他院長都對他失去了信任,失望至極。
他被所有人排擠在外,而罪魁禍首,正泛帶著令人恐懼、作嘔的笑容。
“秦玄!過不來的話咱們直接出去吧!書等下次再買算了!”
不遠處的王博寧等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秦玄沒有過來,如此喊道。
對啊,為什么不逃呢?六年前他能逃一次,現(xiàn)在也可以。光天化日之下那人不敢輕舉妄動。
他已經有家了,有疼愛他的叔叔阿姨,出門前婁姨還說給他煮了海鮮湯,等他回去喝。
還有哥哥,他準備的禮物還沒給呢……
這么想著,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勇氣和力量,趁著那人沒反應過來,舉起手中緊緊抱著的書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想那人靠近的嘴臉砸去。
那人明顯沒料到他會有如此動作,表情吃痛的捂著臉,另一只擒住秦玄的手也松了力道。
秦玄掙脫開來,奮力向樓下奔去。
要回去……要回去……要回去……
他一邊無聲地念著,一邊靠著身形嬌小,一次次艱難地穿過人群中的縫隙。
那個人一直在看著他,他感覺得到,他不敢回頭。
倏地,明亮的燈光突然亮起,維修師傅以神速修好了電源。而這時,秦玄終于跑出了圖書館門口。他無助地四處張望,內心十分茫然,想要找到一些熟悉的事物消除內心的恐慌。
在不遠處的停車位,他看到了劉叔的車。
秦玄眼眸一亮,快步跑向前去。
在車門拉開的一瞬間,他心中有些疑惑。
往常他過來的時候,總是看到劉叔或站或坐在車輛附近。問他為什么,劉叔說他這么些年總是開車,都快坐出毛病了。所以一有空的時候,要么出來走動一下,要么找個小店點杯茶休息休息。
難道劉叔睡著了?
秦玄半個身子快要探進去,疑惑的抬頭往駕駛座看去,卻從后視鏡里看到一雙冰冷兇狠的眼睛。
而且,他意識到,車內不止一人。
車內的人比他的反應快,在他抬頭的一瞬間,就被一雙孔武有力的手給控制住了,將他硬生生地拖了進去。
“啊……唔??!”
秦玄叫聲還沒發(fā)出就被塞入一塊手帕在嘴里,四肢雜亂無章地揮舞著、掙扎著??呻S著呼吸,他覺得四肢越來越乏力,沒有即刻昏睡過去,但是力氣越來越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后座的人嘭的一聲將車門關緊。
啪嗒一聲,車門鎖住了,這時,遲遲未能出來的絕望的淚水從秦玄的眼角滑落。
“開車。”
后座那人一聲令下后,駕駛座的人將車輛發(fā)動,駛向與秦玄來時相反的道路,不知前途何方。
啪嗒一聲敲擊聲,周峰將視頻跳轉到下一條。
視頻中帶走秦玄的那輛車,車型、車身顏色、車窗玻璃等等,和秦玄所乘坐過來的車輛,可以說是別無二致。
車牌號是查不到什么了,套的秦家車牌號。
綁匪明顯對D市非常熟悉,哪條路有電子眼監(jiān)控,哪個路口今天有交警執(zhí)勤,他們都一一避開了,只有幾段視頻是從街道附近商家私設的攝像頭中截取出來的。
有幾個畫面能看到車輛駕駛座上嫌疑人的臉,但都非常模糊。經過技術處理后,才勉勉強強看清這人的樣貌。
男性,年齡四十歲上下,平頭,臉頰寬大,膚色偏黑,臉色蠟黃,身穿墨綠色短袖。
一個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任人看了都只會覺得這只是一個早出晚歸、勤勤勉勉,為了生計夜以繼日,長相還有點老實的出租車司機,怎會想到他十一個參與了綁架未成年人的嫌疑人呢?
也是,若是能從五官分辨人的好壞,那他們的科目里肯定會加上一科——看相。
周峰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低頭一看,空的。正想起身去倒水,身后就有人走了過來。
“給,美式咖啡加巨冰。你就仗著自己年輕力壯,早晚有一天你的胃會收拾你。”
董桐提了一手的飲料,從里面扯出一杯遞給他。
“謝了,”周峰掀開蓋子一口氣喝了一半,頓時神清氣爽,能立馬蹦出去跑個五公里,嘴里咔嚓咔嚓嚼著冰塊,“那出租車司機的背景調查清楚了?”
董桐:“調查清楚了,嫌疑人名叫楊彭,男,D市本地人,現(xiàn)居住于沿河大道繁鑫小區(qū),是個新小區(qū),四年前買的房,妻子和女兒均在外地工作,他本人則在本地當出租車司機,已經做了十六年了,收入還不錯?!?br />
“嗯哼?收入還不錯?”周峰揚了下眉毛,心中了然,“那應該就是表面上的收入還不錯吧?”
“是的,”董桐從辦公桌上抽出一份文件遞給他,“我們調查了他的賬戶以及信用卡記錄,發(fā)現(xiàn)他的賬戶上只剩下一百多塊錢了,再往前翻記錄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在三年前收支情況有很大的波動?!?br />
董桐在紙上指給他看:“在這個月,楊彭的賬戶上有四十多萬存款,而在十三天后,他的賬戶上突然多了十萬塊的進賬。到下個月的時候,支出去了五萬塊錢,沒過幾天又進賬十二萬?!?br />
“大額度的收入支出……有點眼熟啊,”周峰拿著筆敲在紙張上,眼睛微微瞇著,冷靜又銳利。
“是賭博?!敝芊搴投┊惪谕暤馈?br />
現(xiàn)在已經是早上六點了,外面天色開始又變亮的趨勢,但還是黑的。
周峰癱坐在凳子上,雙眼開始渙散,思考著是睡兩個小時再出去訪問還是索性不睡就這么撐過去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了動靜。
“同志,請問你是?”外面的警察攔住了想要進去的二人。
江永星剛想開口,身邊的秦瀟冥快他一步回答道:“您好,我是秦玄的哥哥,我弟弟在今天下午被人綁架了,我想了解一下情況……拜托了?!?br />
秦瀟冥眼中帶了些請求,語氣誠懇。他也看得出來,警察同志們?yōu)榱苏业剿艿苓B夜地工作,已經十分疲憊,這么問也是想著如果方便的話能跟他說幾句,不方便的話他就在附近找個地方,等幾個小時再過來。
“這位先生,我來向你說明一下吧?!敝芊鍙牡首由险酒饋硐蛩f道。
秦瀟冥抬眼望去,一個頭發(fā)有些亂糟糟的,衣領有些起皺,眼下烏青一片,隨時能拉去動物園充當熊貓展覽,但樣貌爽朗,朝氣蓬勃的男人向他走來。
“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