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
“哥哥,你什么時候回來?”
寬敞整潔的客廳內(nèi),天邊的晚霞那如火一般的光亮透過窗戶,輕輕地打在小孩的側(cè)臉上,原本白皙的肌膚染上了一抹緋紅,襯得那雙眼眸更加的明亮。
他端坐在沙發(fā)上,雙手交叉放在膝上,不時地搓動著什么似的,眼睛一會兒看向擺鐘,一會兒盯著沙發(fā)旁的座機(jī)電話,小腦袋左轉(zhuǎn)右轉(zhuǎn)來來回回轉(zhuǎn)了好幾遍,意識到這樣的行為有些不正常后,小孩權(quán)衡了一番,決定放棄擺鐘,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座機(jī)。
沙發(fā)旁放著黑色的書包,想必是一回來就坐在客廳,連房間都沒去。
“小玄,來,吃西瓜,婁姨給你切好了,這個品種的西瓜特別甜,瓜瓤紅水分足,上學(xué)辛苦了,這臉上都沒有多少肉了?!?br />
乍一聽到聲音,秦玄激靈了一下,條件反射地看向聲音源。引入眼簾的是一大盤鮮嫩多汁的西瓜塊,還貼心地插上了叉子。順著西瓜向上看,便是婁姨笑盈盈的一張臉。
秦玄連忙接過果盤并禮貌謝道:“謝謝婁姨。”
說完叉起一塊西瓜放入口中,那一瞬間,口腔被西瓜的汁水充盈,味蕾被西瓜的清甜包裹,也掃去了部分焦急的情緒。
“嗯!婁姨,這西瓜特別好吃,您挑選水果的功夫真的好厲害,只一眼一聞一摸就知曉好壞,像我就只會分辨出它有沒有爛掉,選出來的還多半是沒什么味道的?!鼻匦胧桥宸胧怯魫灥卣f著。
雖說秦玄小時候因為一些事情變得沉默寡言,不愛說話,到了秦家過了一段時間時候才開始慢慢的開朗起來。六年過去了,從前的小蘿卜頭現(xiàn)在身量抽長了不少,五官也漸漸地清晰起來,俊秀清潤,且行為舉止也有著某位兄長的身影,特別是這說話的功夫,可以說是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了。
果然,婁姨聽完后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地夸他乖巧懂事嘴巴甜,樂滋滋地回到廚房準(zhǔn)備給秦玄加餐。
西瓜還沒吃幾塊,客廳里的座機(jī)突然歡快地響動起來。
鈴鈴鈴……鈴鈴鈴……
在鈴聲響起的霎那間,秦玄騰地一下子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到座機(jī)前,右手捏著叉子,看到熟悉的號碼后,左手迅速地抄起電話放到耳邊,興奮地叫道:“哥哥!”
電話那頭的秦瀟冥正走在校園的綠蔭道里,周圍的大學(xué)生們有的成雙成對,有的三五成群也有形單影只,他們青澀的臉上洋溢著青春的氣息,有著無限的未來。
而行走在其中的秦瀟冥卻略有不同,畢竟他即將畢業(yè),心境也與當(dāng)初不同。
經(jīng)過六年歲月的洗禮,秦瀟冥的臉褪去了少年時的青澀,五官開始變得鋒利,隱隱透露出成熟與穩(wěn)重。
這幾天的事情比較多,秦瀟冥已經(jīng)當(dāng)了幾天的貓頭鷹了,不過好在年輕,沒有升級為大熊貓,只是眼底略有些血絲,也因為疲憊,整個人的氣場也有些生人勿近的意味。不過他沒有忘記在固定的時間給自家小孩打電話。
聽到電話里小孩乖巧地叫著自己,秦瀟冥覺得身體積攢的疲憊一掃而空,臉上也不自覺帶了些笑容,開口道:“電話打通還沒有一秒吧?我猜你放學(xué)回來后就一直蹲在電話旁,不然怎么會這么快就打通了。”
電話那頭的秦玄被他當(dāng)場說破,孩子越長大就越會害羞,因為明白的事情多了,沒有剛開始的懵懂無知了。
秦玄捏了下耳垂,嚅囁道:“哪有,只是婁姨叫我過來吃西瓜,剛好路過,我順手接了而已?!?br />
秦瀟冥背靠在路邊的樹上,長腿隨意交叉,將小孩的話語細(xì)細(xì)品味,咂摸出了不好意思和嘴硬傲嬌。
沒有點(diǎn)破他,而是順著他的話頭說:“那西瓜甜不甜?”
“特別甜!婁姨挑水果就沒有失手過,而且婁姨說這個品種的西瓜很少很少,只有D市才有?!鼻匦匾庾叩缴嘲l(fā)前叉起一塊吃給他聽,嘴里還念念有詞,“不過哥哥,你那里肯定是吃不到的,真是太可惜了?!?br />
秦瀟冥沒忍住,撲哧笑出聲來:“哈哈,那是挺可惜的,怎么辦呢?要不你少吃一些,留點(diǎn)兒給我吧?!?br />
秦玄有些疑惑,數(shù)著手指頭說道:“可是離過年還有半年多呢,什么西瓜能放這么久?等你回來估計冰箱都不能要了。”
聽完后秦瀟冥沒回話,似乎是在醞釀著什么。
秦玄沒等到回應(yīng),以為是那邊信號不好:“喂?哥哥,你聽得到嗎?怎么不說話啊,喂……”
“小玄,我要回來了?!?br />
“……???回、回來?那哥哥你回來待幾天?”像是有些不確信,秦玄問道。
秦瀟冥溫柔地說道:“哥哥不走啦,畢業(yè)后會一直待在D市工作,陪著你?!?br />
秦玄被這巨大的驚喜撞懵了,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直抽冷氣。秦瀟冥聽到小孩的痛呼聲,以為他太高興撞到了什么,連忙問道:“怎么了?碰到哪里了嗎?”
“沒有沒有,只是想確定這是不是幻覺,我太開心了,以后可以每天都見到哥哥,”秦玄在巨大的驚喜中久久不能平復(fù),突然記起來自己今天為什么迫切地想要和秦瀟冥通話,“哥哥,那你大概什么時候回來?我、我有東西要給你?!?br />
秦瀟冥有些好奇:“大概十天后吧,是什么東西???”
秦玄守口如瓶,神秘地說道:“你回來就知道了。”
秦瀟冥也不逼問,笑著說道:“我很期待?!?br />
掛斷電話后,秦瀟冥神清氣爽地起身走向宿舍樓,俊美的臉龐舒展開來,嘴角的笑意久久不能消散,一路上不知奪走了多少少女的心魂。
秦瀟冥住的是四人寢,雖說是男生寢室,但意外的干凈整潔,沒有臭襪子滿天飛以及獨(dú)特的迷之氣味。
地板明亮如新,鞋子擺放整齊,洗漱用品按照高矮順序一一排列,垃圾桶也換上了新的塑料袋。
秦瀟冥心中感慨與佩服并生,對著在電腦前打游戲的易勝嘆道:“厲湫又大掃除了?我記得他前天才做過一次。”
易勝一邊操控著游戲界面,時不時送對面幾句國粹,一邊回答他的問題:“害,你還不了解他嗎?除了是個中度潔癖患者,還患有焦慮癥?,F(xiàn)在他不是在準(zhǔn)備復(fù)習(xí)考研嘛,一遇到瓶頸就會不自覺的焦躁心慌,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和壓力,咱們寢室的衛(wèi)生整理就成了他的發(fā)泄對象。這不,出門買清洗劑去了,說是準(zhǔn)備刷廁所?!?br />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了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
剛?cè)バ@超市買東西的張厲湫風(fēng)塵仆仆地進(jìn)了門,直接奔向洗手間,路程中不忘將一瓶冰鎮(zhèn)的廢宅快樂水扔給浴血奮戰(zhàn)的網(wǎng)癮少年。
易勝一手接住飲料,回頭嬉皮笑臉道:“嘿嘿,謝謝張家政。”然后擰開灌了一大口,打了長長的一個嗝。
張厲湫現(xiàn)在沒心思和他鬧,提著清洗劑就要鉆到廁所去。
突然,他的手臂被人拉住了,抬眼一看,秦瀟冥表情擔(dān)憂地盯著他。
秦瀟冥注意到他眼下的青影以及有些干裂的嘴角,開口勸道:“俗話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一直處于高壓狀態(tài)下,最好的放松方式是休息和娛樂,而不是體力勞動。你的能力一直很強(qiáng),為什么總是對自己不自信呢?”
是的,張厲湫可以說是個學(xué)霸,高考時是以高出錄取分?jǐn)?shù)線二十多分考入這所大學(xué)的,大學(xué)期間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删退闩c他共同生活了四年的室友,也不清楚他心里的不安感究竟由何而來,每每談起此事,他不是轉(zhuǎn)移話題,就是淡淡的一句:“沒什么大不了的,習(xí)慣了?!?br />
因此,這次張厲湫也沒說什么:“老秦,謝謝你關(guān)心,可我要是閑下來更容易胡思亂想了,我這打掃完,體力也消耗完了,還能睡個好覺呢?!闭f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頭鉆進(jìn)了洗手間。
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秦瀟冥也不能逼迫他人說出,只期望有一天他能夠想通,走出那堵壁障。
這不一會兒的功夫,一瓶可樂就被易勝給造完了,瞅了一眼時間,立馬把游戲給關(guān)了,手忙腳亂的同時嘴里也不停:“我去我去,忘了之前和小蕓約好要去約會了,我明明定了鬧鐘啊……”
秦瀟冥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本書,翻開之前讀到的頁碼,悠悠開口:“你是不是定成上午六點(diǎn)半了?”
易勝一愣,打開手機(jī)翻看鬧鐘時間——豁,還真是。
“瞧我這腦子,之前剛和小蕓約定好時間,緊接著就有人喊我上號,匆忙之中定了個時間,竟沒注意到是上午還是下午……不說了,只有十分鐘了,再晚點(diǎn)過去小祖宗非罵死我不可?!?br />
說完后,易勝照著鏡子檢查了下儀容儀表,確定沒問題,依舊瀟灑帥氣后,叮鈴哐啷地飛奔而出。
秦瀟冥無奈搖頭,繼續(xù)低頭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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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秦父面帶微笑地給秦母夾菜,秦母偶然把不喜歡吃的芹菜夾回秦父的碗里,又被契而不舍地夾了回來。
秦父開口打斷她的撒嬌:“別總是挑食,不好吃也多少吃點(diǎn),對身體好?!?br />
無法,秦母只能悶悶不樂地像吞毒藥似的把那一筷子芹菜草草嚼幾下后咽了下去,然后喝了口涼白開,把那獨(dú)特的氣味壓一壓后才緩了過來,還不忘給秦父一個白眼。
秦父笑意更深,又舀了一勺蝦仁蒸蛋,才讓秦母的白眼翻了回去。
秦玄在一旁安靜地用餐,時不時地看著夫妻二人秀恩愛,心中不禁升起感嘆:“有其父必有其子,人類的基因遺傳真是強(qiáng)大?!?br />
剛到這個家里時,秦玄還扮演著乖孩子,給什么吃什么,非常讓人省心。但慢慢的,感受到秦瀟冥和其父母的溫柔與包容后,他便逐漸放開自我,露出真實(shí)本性。
而讓秦瀟冥頭疼之一的是——
他不喜歡喝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