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陰霾
沈卓云放下手機(jī),面對著辦公桌前厚厚的一疊文件,卻絲毫沒有動手的*,腦子里被剛才的對話填滿,不斷回放著,勾引著自己蠢蠢欲動的心思。
“秦默有榛葉國際的30%股份,秦氏他也占了不小的份額,本來我是打算還給秦默的但是現(xiàn)在,他要把這些都送給你。”
“抽時間來簽合同吧。”
秦蓁的聲音冷淡而公式化,對秦默的決定沒有發(fā)表任何看法,沈卓云卻在電話的另一端愣住了,半晌沒有出聲,秦蓁也沒有打擾他,給了他足夠長的時間去緩沖情緒,之后才緩緩提醒:“沈卓云?”
“你是說,秦默把他繼承的”沈卓云的聲音有些干澀。
“全部,都給了你。”秦蓁的聲音毫無波瀾。
沈卓云只感覺自己腦海里的什么東西,“轟”的一聲炸開了,分不清是禮花還是炸彈,心情復(fù)雜糾結(jié)成了一團(tuán),說不清是驚喜多一些還是擔(dān)憂多一些。
“那秦默他”
秦蓁的話終于多了一些,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顯然已經(jīng)事先跟秦默交流過并被說服:“秦默就算沒有這些東西,一樣能過的很好。但是他把秦家繼承人的名頭扔了,把繼承到的實(shí)權(quán)給了你。”
沈卓云徹底沉默了,洶涌著的復(fù)雜心緒一次又一次地沖擊著他的神經(jīng)。
秦蓁的話已經(jīng)直白得接近赤|裸“其實(shí)我和秦默都是繼承人,但是現(xiàn)在只有我一個了。秦氏和榛葉最大控股人還是我,但是沈卓云,現(xiàn)在你也是秦家的決策者之一了。”說到這里,秦蓁輕輕嘆息了一聲。“秦默信任你,但愿你配得上他的信任。”
秦默對沈卓云的感情同樣讓秦蓁感到震驚。
現(xiàn)在就算是男女夫妻,算到金錢上尚且還有所避忌,越是家大業(yè)大,對枕邊人防的也就越重,再好不過的也就是一半一半而已。可秦默這傻子可好,萬貫家財(cái)拱手相讓,遍數(shù)整個圈子也沒見過這樣的人。秦蓁不知怎么形容好,覺得秦默傻,可秦默又是神志清醒下做出這樣的一個決定,甚至說得連她都無可辯駁。
秦默咬死了對他來說這筆財(cái)產(chǎn)不過是于珍貴珠寶等同的東西,擺著也不過是擺著,面子上好看,知道自己有而已,既然這樣,為什么不能拿去討心上人的歡心呢?
秦蓁哭笑不得,卻又無從反駁。
她都有些嫉妒了,這世上有幾個男孩子,可以像自己蠢弟弟一樣,頭腦冷靜的,把全部都捧到自己心上人的面前呢?
如果他背叛你呢?秦蓁問。
難道送給妻子的鉆戒,離婚后還要收回么?秦默笑著回答,之后神色柔和了幾分。
秦默從沒想過用這份財(cái)產(chǎn)來換取沈卓云的什么,或是束縛他什么,只是因?yàn)閷Ψ较矚g,就給了,僅此而已。
秦蓁無奈,卻又沒有理由阻止。
這些話她不會對沈卓云說,她只能明明白白把這份財(cái)產(chǎn)交到沈卓云的手里,她也承認(rèn)秦默的話,沈卓云的商業(yè)能力確實(shí)比秦默強(qiáng)上千百倍不止。
可沈卓云的回答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一半,”沈卓云的聲音低啞,像是在壓抑著什么。“秦默那些東西的一半,夠我參與決策么?”
“嗯。”
“那就給我一半,”沈卓云說的直接。“對外宣傳給我多少都可以我只要一半,然后,秦默不會做的、不想做的,我來做。”
秦蓁愣了愣,深思片刻,答應(yīng)了沈卓云的要求:“好,那我重?cái)M合同,后天后我們面談。”
沈卓云應(yīng)了一聲,然后低低地說:“我這輩子,只認(rèn)識秦默一個人,你可以相信我。”秦蓁一怔,回過神來,聽筒里只剩下了忙音。
沈卓云在掛斷電話的瞬間發(fā)了一條短信給秦默:【給我?】
過了一會,秦默的短信回過來:【聘禮。】
沈卓云瞪大了雙眼,唇角不可抑制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翹起,盯著這兩個字盯了足足有十分鐘。
十分鐘后,收到一條新短信,還是極簡略的兩個字:【一半?】
沈卓云一個字一個字地回復(fù)過去:【夫妻共同財(cái)產(chǎn)】
手機(jī)再也沒有震動,可沈卓云卻忍不住伏在桌頭,笑意從唇角蔓延開來,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不可自拔。
秦默,秦默,秦默
過度喜悅復(fù)雜的心情像是有一萬只爪子,在他的心肝上搔癢,那抓心撓肺的感覺讓他想縮成一團(tuán)拼命掙扎,卻抵擋不住洶涌而來的饑渴,想要填滿自己,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渴望著什么。
也許觸碰到這個人的皮膚會感覺好一些么?
也許把這個人擁抱在懷里會感覺好一些么?
也許與他交換彼此的一切會感覺好一些么?
也許把這個人整個吞下去會覺得好一些么?
怎么樣都不夠,他想不到秦默會做出這樣的事,也想不到秦默對自己的一次表示,會讓自己興奮痛苦至此。
越來越喜歡,越來越癡迷,也越來越不知饜足
林秘書進(jìn)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個詭異的沈卓云,雙眼茫然一片并不是那種無知的茫然,而是一種奇異的,不存在焦距的空洞。他的手上的打印文件被攥得皺巴巴,可他似乎毫無所覺一般繼續(xù)施加著壓力,暴起的青筋和泛白的骨節(jié)都清晰可見。
這是怎么了?
林秘書一個沒端穩(wěn),把咖啡灑出來兩滴,匆匆用紙巾擦干,正等著沈卓云的一頓臭罵呢,可對方居然完全沒有注意到。
簡直可怕,boss瘋了。
林秘書下了一個判斷,悄悄地后退兩步,決定不要打擾此刻的老板。
卻冷不防沈卓云站起身來,一雙毫無焦距的眼睛對著林秘書,讓她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今天下午所有的事情都推掉,我要回家。”
“好好的。”林秘書覺得boss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完全可以去飾演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到底受到了什么刺激?
※※※
秦默盯著手里的快遞包,寄件人的名字讓他一瞬間有莫名的滄桑感這是一個他本應(yīng)該熟悉,事實(shí)上卻連念起來都覺得拗口的名字。
按照輩分,或許應(yīng)該叫他舅舅?
想來他似乎從小就沒怎么見過自己母親一系的親屬,母親去世后,更是沒有了聯(lián)系,他。
秦默倒出快遞袋里的東西,只有一個小小的u盤,u盤上面貼著一張紙,上面寫著秦默母親的名字,和一串日期正是她逝世的日期。
秦默愣了。
母親是什么樣子的呢?記憶里是一個很坦然冷靜的人,有自己的工作,朝九晚五規(guī)律極了,會讓他自己上學(xué),趕著接他放學(xué),會告訴自己應(yīng)該怎么做,不應(yīng)該怎么做。
似乎沒有現(xiàn)在那些母親甜蜜的親吻擁抱,也沒有一口一個的“心肝寶貝”,可不代表他感受不到母親對他的好母親對他的愛矜持而寬容,而且越是長大,對這份愛的感受就越是清晰。
記憶里深刻的只有年少時期的零散片段,更多的,要從別人的嘴里,從母親留下的東西里,一點(diǎn)點(diǎn)翻找出來,再重溫一次這樣的情感。
后來,在他剛對死亡有個模糊意識的年紀(jì),母親用離開告訴他什么叫做死亡。
母親是意外死亡的,他們這樣對他說。母親死于加油站的一場意外火災(zāi)里,而當(dāng)天秦鴻鈞聲稱他和蘇雯在一起。
可秦默查到的資料是,秦鴻鈞在撒謊,當(dāng)天蘇雯根本不在d城。
為什么要撒謊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會在心底悄然滋長,秦鴻鈞的每一個動作都讓他覺得另有深意,每一個表情都像是暗藏玄機(jī),甚至秦鴻鈞的每一句話,都讓他覺得可疑。
他知道自己或許是疑鄰盜斧,可是為什么秦鴻鈞要撒謊?
秦蓁說,秦鴻鈞早早就對母親頗有微詞,在蘇雯之前就有過幾個曖昧對象,有了蘇雯更是放肆,除了母親硬性要求秦鴻鈞來見見他表達(dá)一下父愛,幾乎常年不著家,而母親對秦鴻鈞也心灰意冷,一心只等著秦默再長大些就離婚。
而母親如果離婚,是會帶走秦鴻鈞財(cái)產(chǎn)的一半的,萬一舉出秦鴻鈞婚后出軌的證據(jù),那么秦鴻鈞有可能一無所有。
秦蓁說他瘋了,可秦蓁自己也知道,萬一只要秦鴻鈞的一時惡念
秦默不敢往下繼續(xù)想,這些年都沒有再查到什么,他甚至以為只是一個巧合了,或許秦鴻鈞當(dāng)天正在做什么其他不方便訴諸于口的事情
可這份快遞,卻讓他驚醒了。
他默默把u盤□□了電腦,里面的文件很簡單,只有兩份視頻,編碼都是日期和時間段,秦默看了一下,是兩個主干道的交通視頻。
可秦默的臉色卻越看越凝重,他飛快地打開網(wǎng)上地圖,鎖定了一片區(qū)域
果然,這是事發(fā)加油站前后兩個路段當(dāng)天的交通視頻。
秦默瘋了似的翻找著當(dāng)初的資料,找出家里所有曾經(jīng)用過的車牌號碼。
然后,他的臉上的血色一點(diǎn)一點(diǎn)褪去,眼睛卻變得赤紅。
“秦默?”
沈卓云回家時,看到的正是這樣的一個秦默,他激蕩的神智終于歸回原位,詢問秦默的情況。
“秦鴻鈞”秦默的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連吸了幾口氣,也只讓自己的眼珠上的紅血絲變得更嚴(yán)重了一些,半天才吐出一個完整的語句來。“秦鴻鈞我要見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