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路過這附近，就想進來看看……前輩呢？”
    夏油杰圓滑地忽略掉了自己翻墻的過程。
    “——啊，在抓鬼。”
    緊接著，他就聽到對方說出了讓人完全無法忽略的內容。
    夏油杰：“……”
    他深吸一口氣，低頭迅速編輯短信給輔助監(jiān)督連發(fā)數(shù)條，讓對方先不要妄動，他自己一個人解決這里的問題。緊接著又重新抬起頭，露出自認為合適而得體的笑容：“前輩是遇到了什么困擾嗎？說不定我可以幫上忙?！?br/>     遠山湊看了他一眼：“啊，對……你是宗教學校的學生?！?br/>     “不過抓鬼只是個象征意義上的說法哦，實際上我是在進行設備聯(lián)調，想要弄明白最近傳感器總是出現(xiàn)偏差的原因?！?br/>     他指了指周圍堆砌滿地的設備：“喏，就是這些，最近測定出來的參數(shù)總是不準，就好像是有幽靈在從中干擾一樣——大家把這項工作委托給我，簡而言之，是在抓鬼?！?br/>     ……這個簡而言之的簡化程度也太高了吧，夏油杰忍不住在心里嘆氣，有那么一瞬間，他真以為對方試圖用非術師的身份祓除咒靈了。
    這樣一打岔，也不再方便繼續(xù)做測試，兩人收拾好東西，在附近的長條凳上坐下。互相交換了姓名之后，遠山湊解釋說，他和學校里的幾個朋友最近在準備日本大學生機器人足球錦標賽。
    作為東京四工大之一，本校的機器人工學排名相當靠前，即便是在世界領域也說得上話，是毋庸置疑的強勢科目。他們幾個為了準備比賽也付出了很多心血，但臨近最終調試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用于參賽的機器人出現(xiàn)了某種問題。
    夏油杰看了一眼正在遠處帶球的機器人，它動作雖然還有些磕絆，但已經(jīng)能做出些許模擬運動員的動作。
    “人類是用眼睛來識別這個世界的。”
    遠山湊伸手點了點自己的眼睛，說：“但精確的圖像識別其實是非常依賴算力的東西——機器人的演算裝置遠遠比不上人類的大腦，所以我們采用了一些輔助手段，比如像是蝙蝠一樣的回聲定位。”
    到這里為止，對方所講述的內容夏油杰都還能聽得懂——但具體怎樣實現(xiàn)功能，對他而言就顯得有些高深莫測了。不過這位遠山前輩也沒有打算繼續(xù)深入講解，他很快跳到了重點，說機器人回聲定位識別出來的內容和現(xiàn)實世界當中的障礙物有著微妙的偏差。
    “明明是空曠的地方，卻顯示有障礙物，不僅如此，偶爾還會觀測到障礙物的移動?！?br/>     他解釋道：“我們當初以為是系統(tǒng)出了問題，將機器人帶回去重新調試，下一次來到那片空地的時候，探測器也確實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br/>     但是這種異?，F(xiàn)象卻在過去的一周里頻繁出現(xiàn)，并且輾轉于不同的測試場所——到了這個時候，大家才開始覺得不對勁，直呼“鬧鬼”，并且將這個模塊的調試恢復任務轉交給了他。
    “因為別的成員還要負責編寫足球規(guī)則的控制程序，再分出精力來調整這些，時間上實在來不及……我現(xiàn)在也只能一點點用笨方法去測試，這片空地原本就是實驗場所之一，機器人曾經(jīng)在這里出過故障，但剛剛檢測的結果一切正常，好像又莫名其妙地恢復了?！?br/>     “……是這樣啊?！?br/>     夏油杰也注視著那片空地，和遠山湊不同的是，他能夠清晰地看到空地上咒靈所留下的殘穢。
    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每時每刻，他都會逐漸感受到咒術師和一般人的不同。
    少年很快得出結論，不能讓咒靈再在這所學校待下去。
    他看著對方的眼睛，態(tài)度很鄭重地提問：“遠山前輩，能告訴我之前你們測試出來機器人出故障的區(qū)域都有哪些嗎？”
    “哎？”
    “我大概有點線索……不，就當我是好奇吧。”
    夏油杰說道：“不會給前輩你添麻煩，只要告訴我地址，我自己過去看看就好?！?br/>     “那就一起去吧?！?br/>     沒想到對方爽快地答應了。
    迎著他有些驚訝的目光，遠山湊回答：“這是常見的排故方法，重復出現(xiàn)問題時候的使用工況，然后再想辦法解決問題，是故障處理中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哦。”
    ……但那地方很危險，有可能有咒靈存在。夏油杰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確保自己手里的咒靈應該能有效祓除一只三級，才點了頭：“那就拜托前輩了。”
    千代田校區(qū)的面積不小，兩個人肩并著肩，遠山湊邊走邊做自我介紹：他是東電大一年級的學生，一起參加比賽的朋友上次他也見過面，岡部和橋田據(jù)說還有別的事情要忙，于是排故之類的“簡單活計”都暫時交給他去處理。
    夏油杰：“……這簡單嗎？”
    畢竟始作俑者是咒靈的話，如果他不插手，他們可能一輩子也查不出來原因吧……
    “我這邊算是簡單的?！?br/>     對方笑了一下：“只是在一個一個排除可能存在的問題，并且尋求解決方案罷了?！?br/>     他顯得很自信，很從容，但這種自信和從容在夏油杰的眼里看來，就變成了非術師對于這個世界真實的無知。當然，他并沒有嘲笑對方的打算，遠山前輩顯然是同期同學當中的佼佼者，只不過術業(yè)有專攻，而在面對咒靈這一方面，他才是那個專家。
    他們一路輾轉，夏油杰甚至不動聲色地看著對方測試了好幾個場所的機器運轉，結果顯而易見，傳輸回來的數(shù)據(jù)都一切正?！驗檫@里沒有咒靈。
    而到了最后一處，遠山湊支起機器，接通電源，機器人在空曠的路燈下面打了個轉，識別出了前方不遠處有障礙物。
    ……然而在他的眼里，面前空空如也。
    光敏成像和聲納探測的結果不一致，系統(tǒng)彈出的報錯提示鋪滿了筆記本電腦的整個屏幕，遠山湊有些頭痛地席地坐下，干脆利落地開始debug，也因此忽略掉了夏油杰接下來的動作。
    少年一貓身，從手指縫中流淌出蓬勃的咒力，數(shù)只咒靈被釋放出來，和攔在路上的那一只互相撕咬起來。
    “考試……掛科。”
    咒靈發(fā)出了令學生感到十分扎心的悲鳴，化作了夏油杰手中一枚漆黑的咒靈玉。
    遠山湊匆匆檢查了一遍控制程序和傳輸回來的數(shù)據(jù)，露出了有些狐疑的神色：他們之前已經(jīng)反復查驗過數(shù)遍，從信號接收、中途傳遞、乃至后續(xù)處理，每一個部分都嚴格把關——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排除掉設備和控制系統(tǒng)方面的問題，那該遭到懷疑的說不定真是環(huán)境。
    就像是岡部之前說的氣話一樣——活見鬼了。
    “……不然之后再去委托環(huán)境科學方面的同學來這里做一下測試吧?！?br/>     他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遠山前輩……遠山前輩？”
    夏油杰忍不住加大了音量，驚醒了沉浸在思考當中的某人。
    “怎么？夏油君？”
    “……要不要現(xiàn)在再測試一下？”
    夏油杰建議道：“說不定數(shù)據(jù)會恢復?！?br/>     “之前也有過在同一個地點測試的經(jīng)驗，但一般都要間隔一段時間才能恢復正?！?？”
    遠山湊震驚得原地站了起來：“真恢復了？！”
    怎么突然就好了，他也沒調試什么參數(shù)??？
    趕緊加個批注，//神奇代碼，勿動
    夏油杰當然不能解釋這其中的個中緣由，只是彎起眼睛笑了一下，說那真是恭喜。接下來，頂著對方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偷偷聯(lián)系了輔助監(jiān)督，說是這邊的咒靈已經(jīng)被祓除，他很快就能返回。
    “這樣就能放心了?！?br/>     他是發(fā)自內心地覺得這個事件已經(jīng)結束：“前輩們接下來也能好好參加比賽?！?br/>     “嗯，萬幸時間周轉得過來，之后再找岡部來這里測定一下環(huán)境數(shù)據(jù)吧——他應該不會放過這個，就當成是lab的新課題。”
    遠山湊回答道。
    “新課題？”
    “誰知道呢？如果不是設備出錯的話，那就說明至少剛剛這里存在著某種東西——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失了?！?br/>     遠山湊說道：“可能是特殊的磁場，可能是類似球狀閃電一類的自然現(xiàn)象，可能真的是鬼……總之一聽就是岡部感興趣的東西?！?br/>     夏油杰：……
    雖然沒什么立場……但他似乎應該阻止普通人去調查咒靈，沒有自保能力的人主動去追逐危險，可以說是徹底的送死行為。
    他得想個辦法，讓這群人的計劃放棄在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