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59章
顧挽的考試差不多陸陸續(xù)續(xù)延續(xù)了一個星期才結束,七月中旬,學校正式開始放暑假。</br> 各大高校放假時間差不多,這段時間大學城比平時更加的熱鬧。</br> 有拖著大包小包準備回家的,也有許許多多準備假期就留在這里兼職打工,忙著找工作的。</br> 顧挽他們宿舍除了本地的林霄,其他兩個都是直接回家,反正這才大學生涯里的第一個暑假,他們都還戀家得很,也沒必要現(xiàn)在就開始兼職積累社會經(jīng)驗什么的。</br> 顧挽本來也是打算回迎江的,但臨到放假前兩天,到底還是舍不得和季言初分開將近兩個月,于是,晚上跟陶嘉慧視頻的時候,她嘗試著提了下暑假不回家,想在這邊打工兼職的想法。</br> 才一提出來,就被陶嘉慧無情的拒絕了。</br> 顧挽舔了下唇,繼續(xù)軟磨硬泡:“您看您和爸爸工作那么忙,一個月也回不來一次,整個暑假我也就一個人在家,多無聊啊,還不如兼職有意思。”</br> 陶嘉慧還是反對:“沒意思也至少在家里,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離我們那么遠,萬一出去工作遇到麻煩怎么辦?遇到壞人怎么辦?”</br> “咱家又不是什么困難的家庭,需要你這個年紀就出去打工兼職嗎?你還是個學生,不知道社會險惡,小姑娘在外面很容易被人欺負的,你說我怎么放心?”</br> “這個您不用擔心的。”</br> 為了留下來,顧挽不惜先斬后奏的撒謊:“我已經(jīng)找到一家畫室兼職的工作,就在季言初他們律所的馬路對面,上下班跟他的車,不會有什么危險的。”</br> “就你哥哥那個同學嗎?”</br> 陶嘉慧聽了這話,臉色終于有所松動,但很快又改口:“人家上班還得帶著你這么個拖油瓶,太麻煩人家了吧?要不你還是回來算了,別折騰了?”</br> 好不容易快要說服她了,顧挽怎么可能算了:“哎呀,也就順便的事兒,季言初自己都說不麻煩,況且畫室那邊我也跟人說好了,明后天就可以去報到上班。”</br> 為了徹底打消她的顧慮,顧挽又說:“房子季言初也幫我租好了,離他們家很近,我這邊要是有什么事,他也能隨時過來幫忙,您真的不用擔心。”</br> 她都這么說了,陶嘉惠猶豫半晌,才終于肯點頭:“那行吧。”</br> 下一秒,又不放心的交代她:“那你可得聽話懂事一點,別給這位哥哥惹麻煩?”</br> 顧挽高興得差點跳起來,忍住激動的情緒,波瀾不驚中還故意帶著點不耐:“好啦,我知道了。”</br> “還有啊……”</br> 陶嘉慧沒有就此作罷,說到哥哥這個稱呼,忽然發(fā)現(xiàn)顧挽剛才是直呼人家姓名的,又教訓她:“你怎么老季言初季言初的叫,一點禮貌都沒有,你在他面前可不能這樣啊,要叫哥哥,聽到?jīng)]?”</br> 才不要叫哥哥,顧挽心想。</br> 不過嘴上還是老老實實,乖乖的道:“我只是背后這么說,當著他的面一直都是叫哥哥的。”</br> 之后陶嘉慧又絮絮叨叨叮囑了她許多事,東拉西扯了會兒才把視頻掛了。</br> 講完視頻,顧挽迫不及待地給季言初發(fā)微信:季言初,我暑假可能回不去了。</br> 她這句話說得有點歧義,季言初剛洗完澡出來,看到這條微信還以為她遇到什么麻煩了,立刻撥了電話過來問:“怎么回事?”</br> 顧挽有點不好回答,才不愿意說是因為舍不得他,要是這么說了,還不知道他會得意成什么樣子。</br> 這個人,自從和她確定了戀愛關系后,臉皮越來越厚,成天嘴里沒個正經(jīng),顧晚算是明白了,合著以前的溫文爾雅全都是裝出來的。</br> 她盤腿坐到床上,扯過一旁的毛絨娃娃抱在懷里揉,又用上剛才一樣的托詞:“我爸媽研究院太忙,我回去基本也是一個人在家待著,太無聊了,所以我想暑假就在這邊找個兼職做做。”</br> 她說的足夠一本正經(jīng),但是對面那人聽了,還是瞬間就笑出了聲,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拖著長長的尾音,聽著就欠揍。</br> 顧挽臉一紅,轉瞬改口:“算了,我還是去找我哥吧。”</br> “那不行。”</br> 季言初聞言,立刻反對:“去找顧遠不太合適吧?”</br> 顧挽剛想問這有什么不合適的,下一秒,就聽到他在那邊淺淺的壞笑:“畢竟,你現(xiàn)在也不歸他管。”</br> “……”</br> 顧挽被撩得耳根一軟,臉頰瞬間就爬上了溫度。她把懷里的娃娃粗暴地揉到變型,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高興。</br> 即便看不見她,季言初似乎也能想象得到她此刻面紅耳赤的模樣,不禁莞爾,不再逗她了,恢復一絲認真的問:“你們哪天放假,到時候我去接你。”</br> “后天正式放假,不過考完試就已經(jīng)停課了。”</br> 顧挽打量了眼床頭堆放的娃娃和書,起身把那些都放進對面的衣柜里。</br> 然后問季言初:“你明天下午有空嗎,我上午把床單洗好,下午就可以過去了。”</br> 季言初啊了聲:“我明天下午要出庭,可能過不去。”</br> 他沉吟片刻,又說,“要不你把床單拿到這邊來洗吧,我上午去接你行嗎?”</br> 既然下午出庭,上午肯定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顧挽不想他這么趕,怕耽誤他,忙道:“沒關系,我后天過去也行,后天正好周六……”</br> 話音未落,那邊又突然出聲:“那現(xiàn)在吧?”</br> “啊?”</br> 顧挽一時沒聽懂,季言初重復:“我現(xiàn)在去接你,你把東西收一收,我很快就到。”</br> 說著,似乎立刻就在行動,顧挽聽到他拿鑰匙的聲音,瞠目結舌:“現(xiàn)在都快十點了,太晚了吧?”</br> 她都洗完澡準備睡覺了。</br> 季言初動作迅速,已經(jīng)進了電梯,他沒有顧挽那么別扭,心里想什么就說什么:“你不說過來還好,你一說,我就恨不得立刻飛過去找你。”</br> 顧挽又開始臉紅,聲音也不自覺放軟放輕:“可是現(xiàn)在真的很晚,你這樣來回跑今晚得多晚才睡,會不會耽誤明天的工作?”</br> 季言初出了電梯,走到自己車子跟前按了開鎖,掛斷電話前一刻,聽到她這么說,不由笑著抱怨:“睡很晚總比整晚睡不著要好吧,某只小貓總在別人心口亂撓,自己又躲得遠遠的,讓人怎么睡?”</br> “…………”</br> 他這說的什么鬼話???</br> 顧挽懷疑這人又在違章飆車,卻苦于拿不出證據(jù),只好咆哮一句:“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然后又羞又惱地把電話掛了。</br> 、</br> 夜晚車況良好,從市里到大學城一路暢通,沒堵車。接到人,回到上城花園已經(jīng)十一點五十。</br> 夏天的衣服占地兒少,重量輕,顧挽只拿了一個行李箱,也沒多重。季言初之前開玩笑,說要給她備一套生活用品在這里,后來還真給她買齊全了,所以其他的東西她也不用帶。</br> 她把箱子推到房間,把衣服用衣架一件件歸置好掛進衣柜。</br> 這間主臥,從顧挽去年剛來暨安睡過那一晚之后,基本就等同于她的專屬房間了。</br> 掛完衣服,她回頭打量了下整個房間。不知不覺,屋內(nèi)的擺設布置與剛來那會兒已然變化了許多。</br> 原來煙灰色的墻面,很早以前就刷成了淡粉;老氣的紅木書架換成了新派的水曲柳;床單是紅底白色小雛菊,窗簾是藍底黃色太陽花,還有那個少女兮兮的貴妃榻。</br> 種種改變,季言初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潤物無聲般一點一滴的改動。一開始可能只出于關懷體貼,再后來,就隱含了其他的心思。</br> 這次再來,書桌和床頭柜上又多了兩個相框,書桌上擺的是顧挽的單人照,床頭柜上擺的是年初奶茶店門口,他們?yōu)榱嘶顒颖葠坌牡哪菑埡险铡?lt;/br> 而合照旁邊,則是顧挽手畫的那張全家福。</br> 畫里的季言初還是十八歲時的模樣,爽朗燦爛,朝氣蓬勃,和當時的他正好相反。</br> 顧挽慢慢蹲下來,下巴枕在膝蓋上,盯著那個眼里仿佛藏著星星的少年,久久不能回神。</br> 思緒也似乎飄到很久以前,她視線掃過笑容被永遠定格的那對青年男女,然后垂下眸,到底有些耿耿于懷。</br> “如果你們還活著,會不會后悔呢?”</br> 沉默半秒,忽地又覺得如今人都不在了,再問這些,根本毫無意義,她兀自牽了下唇,想到什么,又一臉釋然。</br> “沒關系。”她說,“不管你們后不后悔,都沒關系了。”</br> 她伸手,指尖輕輕抵在畫中少年的額間,停頓半秒,然后又緩緩游走,從眉眼流連到鼻峰,經(jīng)過唇畔,最后停在嘴角帶勾的笑意上。</br> 仿佛自言自語般,她緩緩低喃:“余生百味,浮世漫長,從今晚后,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br> “我會永遠陪著你,傾我所有,把我能給的愛都給你……”</br> 話音剛落,有溫熱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未及反應,后背也跟著撞進那人堅實寬厚的胸膛。</br> 顧挽下意識回頭,只來得及看清那雙通紅的眼睛,下一秒,滾燙炙熱的吻猶如狂風暴雨般侵襲而來。</br> 他們有過兩次,季言初在床上也和平時的為人一樣,紳士而體貼,哪怕控制不當,東西凌厲了些,也都會溫柔的說聲對不起。</br> 但此刻,他什么話也不說,呼吸滯悶沉重,親吻也霸道肆虐。顧挽被他摟著腰,扣著后腦勺,除了被迫承受半點動彈不得。</br> 寂靜無聲的房間,只余彼此交纏的呼吸和激烈的接吻聲。</br> 顧挽從地上被他抱到床上,手從衣服下擺鉆了進去。即便他動作算不上溫柔,也有些生澀,顧挽不覺難受,反倒更體諒地湊近他。</br> 因為她的那句話,季言初內(nèi)心深埋的那塊癥結被一下揪了出來。</br> 季時青死后,他幾乎沒再想過從前的事,和顧挽分別的那一晚,看上去就已經(jīng)釋懷放下一切。</br> 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多少次午夜夢回,最害怕的是什么,最求而不得的又是什么。</br> 他的父母從沒愛過他,最疼他的姥姥終有一天也會拋下他,原以為,到那個時候,這世上,就再沒愛他的人了。</br> 像個矛盾又執(zhí)拗的孩子,他很用力的一遍又一遍,不敢相信似的,病態(tài)到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確認什么。</br> 直到最后一刻,他覆在顧挽耳邊,所有的痛苦委屈都隨著那聲壓抑的輕吼一起發(fā)泄了出來。</br> 顧挽從沒見他這樣失控過,他從前就是個很會掩飾自己情緒的人,看上去永遠爽朗溫煦,把所有的負面都藏在背光的角落深處。</br> 顧挽緊緊抱著他,眼淚也遏制不住地往下掉。</br> “言初哥,沒事了……”</br> 她一下一下?lián)嶂哪X袋,堅定不移的告訴他:“苦都吃完了,以后剩下的就只有甜甜蜜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