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小師妹
為什么醫(yī)療公司的保安要先讓人解衣服, 因為人家要看塑料袋。
有塑料袋的才會放行,進去灌氣。
灌完之后大棉被抱塑料袋一包,人家就從別的通道走了, 醫(yī)療公司的門前始終是干干凈凈的, 啥都沒有。
陳玉鳳傻乎乎的去, 解開扣子給保安看, 沒塑料袋, 保安當然要趕她走。
從書里陳玉鳳沒看到爆炸的事故發(fā)生, 可蕭勝捧個氣球,蹭點靜電都會炸, 那么一大塑料袋的煤氣, 是一床棉被就能裹得住的嗎?
不說陳玉鳳害怕,韓超后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改革開放,商業(yè)百花齊放,但也亂象百出。
公安三令五申,嚴打也是一輪接著一輪, 可黑心商販們的手段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不敢干的。
“你們干嘛的?”鹵肉店老板看到韓超,警覺了:“沒事就快走, 不準亂看。”
“我們是推銷油辣椒醬的, 要不要帶點賣?”陳玉鳳撿起兩罐辣椒問。
“放下試試, 要能賣,到時候我給你錢。”老板一秒鐘變了臉, 笑了起來。
老板娘抱個小嬰兒出來, 接過辣椒說:“以后你來, 從前門走, 咱的后門不讓外人走。”
陳玉鳳習慣性逗了一下襁褓:“寶寶真可愛。”
老板娘瞪了丈夫一眼,說:“我也覺得可愛,可她爸不疼,嫌是個閨女。”
襁褓里的小嬰兒咧開嘴巴,無聲對著陳玉鳳笑著。
要是塑料袋爆炸,最先殃及的就是這個無辜的小嬰兒。
陳玉鳳愧疚的心差點爛掉,她一直覺得事不關已,就可以高高掛起。
可要這孩子給炸上天,她就是幫兇,罪人!
有句話雖然普通,可它說的沒錯:防范火災,人人有責。
當然,招待所肯定開不成了,還有一個小時韓超就得回營區(qū),此時得去找馬旭反映情況,商戶們可以刀尖上翻跟斗,不知死活,公安要知道轄區(qū)里居然藏著這么大的安全隱患,只怕一個個都得嚇尿褲子。
尤其馬旭,他是主管轄區(qū)公共安全的副局長,萬一有爆炸案,他會被當場撤職,他爹的老臉可就全給他丟光了。
陳玉鳳還有件事沒跟韓超提:“哥,彩鈴要跟蕭定天合作,拿咱們軍區(qū)的煤氣灌裝站。”
韓超皺了一下眉頭:“軍區(qū)在全市有五個灌裝點,他要拿下灌裝站,這種塑料袋的煤氣豈不得賣遍整個首都?”
不像普通的灌氣站,灌氣要憑證,到專屬的地方。
軍區(qū)的灌氣站是獨立的,而且有五個點,一旦放開,不設票,誰想灌都可以。
蕭定天之所以對軍用灌氣站那么上心,是因為籍此,他可以把塑料袋灌煤氣送遍全市的原因吧。
要真叫他得逞,一旦事故被捅出來,首都軍區(qū)的領導們得集體回家賣紅薯。
韓超本來都已經走了,又折了回來,伸了伸手指:“兩個小時”
陳玉鳳糾正說:“你只剩50分鐘了,快回去吧。”
韓超欲言又止,但還是走了,直到他走了好遠,陳玉鳳才醒悟過來,他的意思是,真要上床,他可以戰(zhàn)斗兩個小時。
這人對自己,向來有著空前的自信。
可陳玉鳳覺得,他下回估計還是三分鐘。
他有經驗,她也有,以她的經驗看,他越是猴急的時候,時間就越短。
先說韓超,走到醫(yī)療公司的門外他才想起來,現在外面有公用電話,只要打個電話到公安局報案即可,這時韓超又有點后悔,早知道就在招待所打個電話,他不也一樣能去開房?
這個蕭定天,搞的韓超簡直火大。
私販煤氣,確實屬于普通民眾毫無意識,但讓公安們特別頭疼的事,馬旭說自己五分鐘就到,但分局離得不遠嘛,帶著幾個公安,不到三分鐘他就急匆匆的趕來了,此時韓超就在醫(yī)療公司的對面。
韓超也想去看看,因為他直覺,蕭勝都能從煤氣中提純氫氣,蕭定天的那個私人作坊應該不小,當然,搞這種勾當的人,警覺性都很高,眼看遠處有公安冒頭,倆站在門口的保安一個在往里跑,一個準備要鎖門。
韓超畢竟軍人,行動力迅速,一個箭步穿過馬路,趕在對方關門之前一把扯住保安,抓過他手中的警棍,滋滋兩聲就把保安給放倒了。另一個正在往后跑,韓超把警棍擲出去,正砸在那保安的后腦殼上,應聲,保安倒地了。
正好這時馬旭帶著公安們趕到了。
從外面看,不過一間普普通通的門面房,進去以后一幫公安才豁然開朗,這鋪面有個地下室,本來按理該是一間不大的地下室,但蕭定天有多厲害,他直接把它給挖到了馬路對面。
馬路對面有一個廢棄的氣包車的煤氣灌裝廠。
韓超這一代人沒見過氣包車,但在十年前,首都曾有過一批氣包車,就是靠燃氣驅動的公交車,每輛公交車的頭頂上,都要掛一個大煤氣包,而公交車的行駛靠的就是燒氣。
一幫公安沖進灌裝廠時,灌氣的工人們還沒反應過來,當然個個束手就擒。
馬旭和韓超主抓蕭定天,但作為老板,蕭定天肯定不在,倆人踢了幾間房門沒找到人,抓來工人問了一下,才知道因為業(yè)務穩(wěn)定,蕭定天大概三天才來一回。
當然,即使沒有當場逮捕,作為老板,敢干這種不要命的事,等著他的就是拘捕,審判,吃花生米。
但馬旭也足夠心有余悸的,轉頭看韓超:“這個蕭定天原來是干嘛的,上面是不是有關系,敢干這種掉腦袋的事,他不怕死嗎?”
韓超一基層小干部,哪能知道領導間的關系。
馬旭氣的說:“這他媽的要沒有后臺,他就槍斃一百次都抵不了罪,要有后臺,不管他是誰,老子這回連筋帶蔓,要全給他扯出來。”
“時間到了,我得去上班了,你們慢慢查吧。”韓超說。
戰(zhàn)友幫了這么大的忙,馬旭當然得送他,倆人從原路返回,馬旭忽而想起一件事:“對了,我聽說個事兒,不知當講不當講。”
“是我母親準備結婚的事吧。”韓超邊走邊看表。
馬旭說:“徐鑫專門找過我,問過你母親一些情況,他現在做私營報社,錢賺得多,人也比較飄,當年你還打過他嘛,以后真要成了親戚,他那脾氣,我估計你得多包涵。”
王果果真想跟徐勇義結婚,就意味著韓超要跟他曾經打過的戰(zhàn)友做親戚了。
以他的脾氣,如果徐鑫母子排暄他,倒沒啥,但要排暄他媽,他會包涵嗎,當然不會。
默了會兒,韓超說:“馬局,你告訴徐鑫,我還是當年的混混脾氣,什么都能受,就是不受氣,以后要真成了親戚,讓他多包涵我吧。”
說完,從醫(yī)療公司的前門出來,兩手握拳,跑步前進,沐浴著正午的陽光,他回營區(qū)去了。
再說陳玉鳳,送完油辣椒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從營級家屬院這邊進門,包嫂子和幾個軍嫂坐在路邊,曬著太陽在聊天,不過她們似乎心情都不咋好,瞧上去愁眉苦臉的。
“包嫂子,你今天怎么又沒去開店呀?”陳玉鳳問。
“甭提了,別人有本錢,可以賠錢可以熬,我就那點轉業(yè)金,全賠完,生意就沒法做了,鋪子關張,我給轉租出去了。”包嫂子說。
另一個姓鄭的嫂子是七團二營,付營長的愛人。
她年齡跟陳玉鳳差不多大,是個下崗女工,她說:“你還好,搶到了鋪面,好歹一月轉租能有30塊,我是下了崗的,現在軍區(qū)又月月欠津貼,雖說吃喝咱都有,但兜里沒一分錢,外面又熱鬧,出了門干看不掏錢,我都要急出紅眼病了。”
“也是,我這個月就燙了個頭。”包嫂子成了包租婆,要顯擺剛剛燙過的頭。
這不欺負鄭嫂子沒錢燙頭嘛,鄭嫂子氣的翻了個白眼。
陳玉鳳車一停,先問包嫂子:“我要一月給你發(fā)50的工資,你去我酒樓打打下手,你干不干?”
“一月50,鳳兒,就你那小酒樓,能賺出那么多錢嗎?”包嫂子問。
鄭嫂子卻說:“你就不給50,給我30我也愿意干,啥活我都干,現在外面工作可難找著呢,想做生意本錢,做不好還得賠錢,我就想找份安穩(wěn)的工來打。”
“你這人咋這樣啊,搶我的活兒?”包嫂子生氣了。
“你是包租婆呢,仗著軍區(qū)的鋪面一月拿三十,我搶你活兒咋了,那就該是我的。”鄭嫂子年青氣盛,跟包嫂子吵起來了。
陳玉鳳笑著說:“你倆都來吧,就從明天開始,每月一人都是50塊。”
“玉鳳,你要不發(fā)工資,我可是會翻臉的。”包嫂子追著三輪車喊說。
……
雖然油辣椒才頭一天上市,但陳玉鳳預感市場反響應該會不錯。
她手里目前有800塊的流動資金。
當李嘉德說她只會苦自己,做不大時她就考慮到了,她得雇人,擴大規(guī)模。
但她一開始愁的是軍區(qū)不準外來人員住宿,雇了人怕不好管理,萬一外來人員盜竊,或者在軍區(qū)干些偷機摸狗的行當,要給韓超摸黑。
今天看到倆嫂子,她不過順嘴一問。
沒想到還真成了。
雇用下崗軍嫂,她們是內部人士,不需要再辦手續(xù),而且她們本身有覺悟,不會對軍區(qū)造成損害,這事兒不正好兩全齊美?
穩(wěn)扎穩(wěn)打吧,從現在開始,陳玉鳳要慢慢讓自己和倆媽變輕松點了。
當然,聽說雇了人,每月還要花100,周雅芳心疼的差點沒摔倒在地上,王果果都止不住的擔心:“鳳兒,一月100塊呢,咱能賣出她們的工資嗎?”
“能的,到時候讓包嫂子在后面幫忙,鄭嫂子形象好,當服務員,我給咱跑業(yè)務賣貨,她倆的工資包在我身上。”陳玉鳳信心滿滿的說。
周雅芳還想張嘴,王果果厲聲說:“你就別嚎了,年青人有她們自己的想法,你要真心疼玉鳳,就不要在她耳邊嘰嘰呱呱,讓她心煩,安心工作,行嗎?”
周雅芳又氣又無奈,端起鍋子,洗碗去了。
有婆婆,陳玉鳳就有個安穩(wěn)的大后方。
而且婆婆曾經是地主家的小姐,會安排人做事,包嫂子和鄭嫂子眼里沒活,王果果眼里有,雖然她面上客客氣氣,但隨時會給倆工人找活干。
這一周就又順順利利的度過了。
雖然油辣椒的量目前還沒走起來。
但這周零零散散賣了50塊,一個嫂子的工資就出來了。
當然,前廳有了鄭嫂子和周雅芳,陳玉鳳即使飯點,也就可以得閑了。
話說,雖然陳玉鳳把蕭定天給舉報了,但那種事,拘捕,抓人是私底下進行的,即使報紙要報道它,也會經過多方核定,最后才能敲定新聞稿。
所以它的后續(xù)除非是事情水落石出后見報,否則的話,陳玉鳳是不會知道的。
不過這天中午,有人請馬琳到甜蜜酒樓吃飯,馬琳剛坐下不久,忽而外面駛來一輛越野車,從上面跳下來的是她哥馬雍。
馬雍是大領導,向來也是笑呵呵的性格,可今天跳下車就是一聲厲吼:“馬大校!”
“到!”馬琳條件反射,立刻站了起來。
“火燒屁股了你還有臉吃飯,趕緊回去開會。”馬雍壓低嗓門吼說。
看她哥臉色鐵青,馬琳沒太反應過來,低聲問:“哥,發(fā)生什么大事了?”
馬雍鐵青著臉,指了指馬琳的額頭,示意她上車,倆人飛速的走了。
這時陳玉鳳就暗猜,怕不是煤氣灌裝的案子爆出來了。
但從這天起,那件事兒就又沒有消息了。
周五的傍晚,陳玉鳳得去趟團級家屬院,因為馬琳帶了話,說給蜜蜜找的跆拳道教練終于答應收徒弟,讓她帶蜜蜜去。
團級家屬院陳玉鳳還沒去過,索性就把蜜蜜和甜甜一起帶著,瞧個新鮮。
其實并不遠,穿過酒樓,只過一條街就到了。
馬琳就在路邊等著,這位四星女大校要不是在工作中,要不是面對著男人們,心態(tài)倒是很平和,看面相也很溫柔。
見了倆丫頭,她說:“甜甜,蜜蜜,你們好呀。”
甜甜這是頭一回被馬琳注意到,努力放大聲音:“馬奶奶好。”
“韓甜小朋友好。”馬琳回頭,對陳玉鳳說:“跆拳道教練的名字叫張坤,他是咱們軍區(qū)的散打冠軍,也是目前唯一能跟韓國選手一競高低的跆拳道教練,培養(yǎng)孩子只是業(yè)余愛好,他本來只收了一個徒弟,我一直在推薦蜜蜜,但他不肯要,直到最近你立了功,我再施壓,他才肯收的。”
聽起來這個教練果真厲害。
但陳玉鳳很納悶,她沒覺得自己立過啥功呀。
而蜜蜜則好奇另一個點:“馬奶奶,教練的另一個徒弟是誰呀?”
馬琳說:“他叫張朝民,跟著張教練已經學了一年了。”
蜜蜜啊的一聲,愣在原地:“壞哥哥。”咋哪哪都有張朝民?
甜甜也說:“他整天幫人代寫作業(yè)喔。”
這時已經到門口了,馬琳一敲門,有個孩子來開門,穿一身白衣服,腰束一條黃色長帶,臉圓圓的,額頭上幾個淺淺的疤,可不正是張松濤的兒子,大娃。
“馬處長好,陳阿姨……你好。”大娃鞠了個躬,說。
目光對上陳玉鳳,小男孩有點羞澀,抿唇笑了一下。
馬琳回頭對蜜蜜說:“這就是張朝民,他已經是黃帶了,你應該叫他師哥。”
蜜蜜皺起鼻子捏起拳頭,把所有的不滿從鼻腔里哼了出來。
大娃彎腰,鞠躬:“師妹好。”再看陳玉鳳,小男孩咧嘴又是一笑。
看他笑的很不要臉,蜜蜜好想敲哥哥的腦殼。
像馬琳這種人,當然不會專門為了蜜蜜的學習問題而跑一趟。
看蜜蜜跟著教練一起進去了,她回頭說:“陳玉鳳,你跟齊彩鈴是同鄉(xiāng)吧,她和張松濤目前不僅感情方面出了問題,生活上也有很大的問題,我準備去她家坐坐,你要不要也去?”
所以蕭定天私販煤氣的事,終歸還是牽連到齊彩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