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挫骨揚灰
此時,許多人已開始四處出動,尋找這位狀元公了。</br> 不過顯然,這些人的效率,卻是低下不少,遠不如廠衛(wèi)。</br> 只可惜,要尋狀元公之人,斷然不會和廠衛(wèi)沾上關(guān)系。</br> 馬愉聽聞隔壁有人詢問自己的事,倒也怡然自得,他自有應(yīng)付之道。</br> 卻是悠悠然地回到了自己的書齋里頭,默想著接下來要辦的事。</br> 大宗的貨物,從起運到靠港停泊,再到發(fā)賣回款,以及銀行的利息還有各貨商的結(jié)款。</br> 這里頭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自己敲定,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了錯誤,都是致命的。</br> “哎……只恨各藩國的讀書人太少啊。”馬愉嘆了口氣,又喃喃自語地道:“若是讀書人再多一些,那就好了,各處都可結(jié)交一些朋友,哪怕提供一些訊息也好。”</br> 馬愉說著,一臉可惜地搖搖頭。</br> 馬三道:“少爺,我倒聽聞這太平府,到處都在捉拿讀書人。”</br> “這怎么叫捉拿呢。”馬愉笑了笑道:“這叫讓讀書人找一點事做,叫忠孝兩全。”</br> 馬三道:“小的其實也不懂,只知道這太平府內(nèi)外,沒人敢輕易戴綸巾,穿儒衫了,就怕被認為是讀書人,被抓去忠孝兩全。”</br> 馬愉聽罷,哈哈一笑:“有意思。那豈不是和我一樣,雖有功名在身,可橫看豎看,卻都不像讀書人?”</br> 說到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勐地一拍頭道:“有了,我又有了一個新主意。”</br> 說罷,一臉興奮地道:“來,給我筆墨,修書。”</br> 馬三有些不情愿地道:“少爺,老爺那邊,要不要回一封書信……”</br> 馬愉徒然收起了幾分興致,搖頭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他若是知道我辭官,必要火冒三丈,非要跑來京城打我了”。</br> 馬三哭喪著臉道:“到時我怕也要被打斷腿的,嗚嗚嗚……我的腿沒了。”</br> 馬愉默不作聲,低眉提筆,不予理會。</br> ……</br> 文淵閣。</br> “馬愉尋到了嗎?”胡廣幾乎隔三差五,就要尋舍人來問。</br> 而舍人則每次的回答都是:“已經(jīng)讓刑部都派人去尋訪了,只是……無論如何也尋不到,還頒了懸賞。”</br> 胡廣皺眉道:“這普天之下,難道就沒有一人看見他?”</br> 舍人哭笑不得地道:“回胡公的話,不是沒人看見,而是自頒了懸賞了之后,說看見的人實在太多了。短短十幾天時間,各處來奏報,說是查到其蹤跡的線索就有一千多條,等這刑部的人一一核實才發(fā)現(xiàn)……絕大多數(shù)……都只是捕風(fēng)捉影……”</br> 胡廣聽罷,怒道:“為何錦衣衛(wèi)找人就這樣的輕易?”</br> “這……”那舍人道:“錦衣衛(wèi)不一樣,人家有專門的……叫什么什么情報分析,他們也搜集線索,卻有專門的情報千戶所,對所有的訊息進行甄別,而且各處都布設(shè)了耳目,消息要可靠得多,要不,胡公下一個條子給蕪湖郡王……”</br> 胡廣連忙阻止道:“那豈不是羊入虎口?馬愉是何人?當(dāng)初這馬愉不知咒罵過多少次張安世,你可聽聞過漢賊不兩立嗎?馬愉清高,性情必定剛烈,狀元公嘛,恃才傲物肯定是有的。真若是讓錦衣衛(wèi)去查,這錦衣衛(wèi)查出他的一些事跡,誰知道會不會下毒手?即便張安世大度,可也禁不住那些錦衣衛(wèi)下頭的人起什么歪心思。”</br> “下官明白了。不過聽聞現(xiàn)在讀書人人人自危,前有錦衣衛(wèi)捉讀書人,后有狀元公失蹤不見蹤影……”</br> 胡廣嘆了口氣:“哎……繼續(xù)尋訪吧。”</br> 他只嘆了口氣,可對于眼下的時局,是越發(fā)的擔(dān)心。</br> 太平府的海貿(mào),隨著一艘艘海船的下水,終于開始。</br> 不久之后,張安世又頒發(fā)王詔,天下四海之內(nèi),凡有商船往來,無不予以保護。</br> 這種保護,不只是針對藩國,便是大食的海商,亦或者是天竺的海商也無一例外。</br> 而此時,最滿意的便是在馬六甲筑城的唐王朱瓊炟,他來了一趟京城之后,立即敏銳地感覺到,自己的好時機到了。</br> 馬六甲有不少漢民,不過此處抵御狹小,土人也甚多,若不是靠著與安南、真臘等地的諸王互為犄角,可能真要被漫山遍野的土人給趕下海去。</br> 因而,他的開拓進展并不快,如今也不過筑了三座城,而馬六甲,連接天竺海與西洋,乃是重要的海上渠道。</br> 這就意味著,許多藩國的海船,都可能在他的藩地內(nèi)停靠中繼,不只如此,大量的大食海商還有天竺的海商,一旦能在此中轉(zhuǎn),未來自己的藩地,收益最大。</br> 其他的各藩國,也已紛紛準備了大量的物產(chǎn),只等太平府的艦船來。</br> 時間就是商機,艦船下海,幾乎便有商賈趁此機會,立即承載著大量的貨物,火速出海。</br> 這松江口岸,一時之間船舶云集。</br> 數(shù)十座的船塢,為了造船,不約而同地拼命改進工藝,尤其是制造的流程。</br> 原本下西洋的艦船制造,本就有大量的技藝儲備,如今在金銀的引誘之下,這種制造管理的水平已越來越高了。</br> 第一批商賈的海船,已然出海。</br> 猶如一群吃螃蟹之人,如今,太平府上上下下,都似乎在等著有消息來。</br> 到了永樂十八年年末。</br> 陳禮哀嘆于現(xiàn)在的讀書人已經(jīng)越來越少,斯文掃地,即便是有讀書人,也不肯穿戴綸巾儒衫出門了,實在很難辨識。</br> 張安世卻不得不安慰他,道路是曲折的,前途卻是光明的,總能有將讀書人一網(wǎng)打盡,火速送往四海之地讓他們盡孝盡忠的時候。</br> 只要朝廷還開科舉,就不擔(dān)心讀書人不進京,就算進京之后,他們藏匿身份,可一旦放榜,不怕他們不去看榜。</br> 榜下捉人,那是效果顯著,高中的人自然是讓他們?nèi)プ龉伲鋵O山者,便可直接感化之后,送出海去了。</br> 就在此時,一個老人進了京城。</br> 此人穿著一件舊衫,戴著破舊的綸巾。</br> 好在他年紀老邁,即便是這樣的裝扮,也沒人對他有興趣。</br> 錦衣衛(wèi)喜歡的是那種年輕力壯的讀書人,不是這等送上了船,說不定到了地方就要吃席的老儒生。</br> 這老儒生一臉悲戚,在一個老仆,還有一個年輕人的照顧之下,先到了夫子廟。</br> 這年輕人乃是他的幼子,叫馬超。</br> 而這老儒生,姓馬名揚名。</br> 他雖叫馬揚名,詩書傳家,可時運并不好,讀了一輩子書,卻沒有揚名,其實不過是一個老童生罷了。</br> 累世家業(yè),也不知是經(jīng)營不善,還是時運不濟,這幾代,已不似從前那般興旺了。</br> 可即便如此,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馬家依舊還是出了人才,譬如他的長子馬愉,便高中了狀元。</br> 消息傳到了山東,山東布政使司的布政使以及學(xué)政,親自往馬家拜望,這可整個山東布政使司數(shù)百年不曾見過的幸事,一舉扭轉(zhuǎn)了北人無狀元的空白。</br> 當(dāng)時可把馬揚名高興壞了,祖宗積德啊!</br> 可沒高興多久,卻得知自己的兒子,辭官了。</br> 又有刑部的人,去山東尋訪,詢問馬愉是否歸家。</br> 馬揚名當(dāng)時就大驚失色,就這么焦灼不安地等著消息,可馬愉卻是無影無蹤,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br> 雖也修了一封書信回來,不過這書信也是語焉不詳,只說不想為官,想做點自己的事。</br> 馬揚名,他……不能接受。</br> 于是在家里呆了數(shù)月,焦灼的盼著家書,幾經(jīng)失望之后,馬揚名終于決定,帶著全家,進京尋子。</br> 來到了這諾大的京城,馬揚名一臉悲愴,在夫子廟的客棧住下之后,當(dāng)即便讓自己的次子馬超四處尋訪同鄉(xiāng),打聽消息。</br> 而聽聞了馬老先生抵京,本就關(guān)注馬愉的同鄉(xiāng)、同年,甚至是不少廟堂上的袞袞諸公們,無不慕名而來。</br> 有的人純粹是出于同情。</br> 有的人,則也想從馬父這兒探聽點什么消息。</br> 還有人雖覺得馬愉不知下落,可好歹是狀元公,說不定將來人家找著了,照樣還有美妙的前程,此時不如燒一個冷灶。</br> 當(dāng)然,也不無純粹是出于關(guān)心的。</br> 一時之間,小小的客棧,車馬如龍,甚至戶部尚書夏原吉,也匆匆來了一趟,與馬父說了好一會兒話,才走了。</br> 至于其他朝廷命官,什么翰林、御史,甚至各部主事、郎中,竟也有不少。</br> 和馬愉一起高中的許多進士,也都來拜謁。</br> 馬揚名百感交集,自己的兒子若是無恙,這輩子,應(yīng)該也和他們一樣,甚至可能,前程比他們還要遠大一些。</br> 可如今……</br> 他幾次老淚縱橫,一次次地落淚之后,輾轉(zhuǎn)難眠。</br> 緊接著,便是一些同鄉(xiāng)來拜訪。</br> 到了京城,聽到了鄉(xiāng)音,自然是難免格外地覺得親切的。</br> “怎么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呢?這么大一個人,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見了?”</br> 馬揚名哆嗦著唇,嚅囁著嘴,一臉愁苦之色。</br> 而站在一旁的馬超,也憂心忡忡地道:“爹,兄長不會出了事吧。”</br> 他這般一說,馬揚名立即暴跳如雷,舉著杖便打,罵道:“畜生,你兄長出了事,你有什么好處?你這混賬東西,平日里只偷奸耍滑,讀書又沒長進,馬家沒你兄長,便要敗在你的手里了。”</br> 馬超于是躲著,邊道:“我隨口說的……”</br> 同鄉(xiāng)們便都來阻攔,道:“馬公息怒,息怒啊……”</br> “這樣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回家再打便是。”</br> 馬揚名氣喘吁吁,眼眶發(fā)紅,悲愴地道:“我苦,我苦啊,我讀了一輩子書,不過是個老童生,抬不起頭來,好不容易有了個出息的孩子,如今……卻不見了。我那兒最是乖巧,為人最本份,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見了……嗚嗚嗚……”</br> 嗚咽著,淚流滿面。</br> 馬超愁苦地滴咕道:“本來家里就不成了,此番進京來,沿途的開銷,都是賣了家里七八畝地才籌的盤纏……”</br> 這時終于有人道:“馬公,我只問你,有些事,你聽說過沒有。”</br> 馬揚名看著人一眼肅然之態(tài),忙收了淚,道:“什么事?”</br> “你竟不知,此前沒人和你說?”</br> 馬揚名搖頭,茫然不知的樣子。</br> “哎,看來大家都是再明哲保身,不肯告出實情……”</br> 馬揚名聽著這話越發(fā)憂心起來,認真地道:“你說罷,咱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若是有什么消息,可不要瞞我……我……我給你磕頭。”</br> 那同鄉(xiāng)駭然,連忙擺著手道:“折煞我也,折煞我也,好吧……”</br> 此人心一橫,跺腳道:“這些日子,錦衣衛(wèi)四處捉讀書人,販售出海,不少讀書人,都遭了無妄之災(zāi)。此中凄慘,實是一言難盡。其實許多人都懷疑,是不是馬年兄,他被錦衣衛(wèi)抓走,送去爪哇國了。”</br> 馬揚名勐地打了個寒顫,難以置信地道:“他是狀元公,理應(yīng)不會如此吧。”</br> “這些年錦衣衛(wèi)什么事不敢干!”</br> 馬揚名又道:“可他還是修了書回鄉(xiāng)……”</br> “你是不知,錦衣衛(wèi)奸猾的很,抓了人,便教人修書回鄉(xiāng)。還有那爪哇,你知曉不知曉,最近剛剛傳出一些秘聞,說是當(dāng)初爪哇蒙騙了許多的讀書人去,到了地方,便送去服徭役,還教他們修書,所有的書信,還需經(jīng)過檢查,只許講好的事,若是說什么壞事,必要遭殃。”</br> 馬揚名聽罷,心里勐然咯噔了一下,隨即滿臉駭然地道:“這樣說來,我兒十之八九,是被那該死的爪哇國,或者是錦衣衛(wèi)拿走了?”</br> “只能說八九不離十吧。只是這件事,錦衣衛(wèi)打著什么忠孝的名義,而讀書人在此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哎……”</br> 馬揚名眼一瞪,勐地一拍桉牘,勃然大怒道:“什么不敢言?我兒子都沒了,他們以為老夫會害怕嗎?有本事,就殺了老夫,實在不成,殺了老夫全家,將我這幼子馬超砍碎了喂狗,老夫若是為此皺了皺眉頭,便不算圣人門下。只要我那愉兒能夠重見天日,便是馬家死絕了,也不過是芝麻大小的事!”</br> 馬超:“……”</br> 他這扎心呀!</br> 同鄉(xiāng)們便議論開了:“是啊,積了多少輩子的德,才出這么一個狀元……”</br> “馬公……這事,只怕得請托廟堂中的胡公或者夏公,看看他們是否愿意做主……”</br> “我看胡公和夏公也沒有用,畢竟人沒了,又沒有真憑實據(jù)是被錦衣衛(wèi)拿走,胡公和夏公再如何愿意幫忙,只要錦衣衛(wèi)失口否認,又能奈何?”</br> 馬揚名氣呼呼地拍桉道:“其他的事,老夫不管,老夫只要兒子,為了愉兒,老夫什么都無所謂,他錦衣衛(wèi)了不起,那我就鬧到上達天聽的地步。”</br> 眾人道:“這事怕是沒人管的。”</br> 馬揚名冷笑:“虧得你們也是山東人,竟不曉得,俺們山東……卻有對付這些人的辦法。”</br> 眾人不解。</br> 馬揚名也不再多言了,眼眸迸發(fā)出堅定的目光,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如老僧坐定。</br> …………</br> 蕪湖郡王府。</br> 這王府之外,有許多人來去,有的是傳令,有的乃是前來請見的。</br>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br> 突然鉆出了三個人。</br> 為首一人,正是馬揚名。</br> 馬揚名走在最前頭,后頭落下一步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馬超。</br> 馬揚名到了王府外頭,回頭對馬超道:“超兒,將東西給老夫揚出來。”</br> 馬超已嚇得牙齒咯咯咯地響,苦著臉道:“爹,你要想清楚,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給兒子考慮啊。”</br> 馬揚名氣得發(fā)抖,咬牙切齒地道:“你還要不要你兄長了?你這個畜生,你這條命值幾個錢?你……你……難道馬家還能指望上你?只要你兄長有一線生機,便是我們統(tǒng)統(tǒng)死無全尸,碎尸萬段,也值當(dāng)了,趕緊的!”</br> 換源app】</br> “爹……”馬超哀嚎抽泣。</br> 可最終,執(zhí)拗不過,卻還是乖乖地打開了行囊,而后抽出了一個巨大的絲絹畫像。</br> 當(dāng)即,他在馬揚名兇狠的目光下,心驚膽跳地將這絲絹畫像用桿子撐了起來。</br> 門口的郡王府護衛(wèi),正覺得奇怪,要上前盤問。</br> 可細細一看那旗蟠,驟然色變。</br> 卻見那旗上,赫然是一幅畫像,那畫像上的人……且不說,不過上頭的字,大家卻是認得的,上書:御制太祖高皇帝像!</br> 護衛(wèi)們驚得頓時說不出話來。</br> 而后,便傳出了馬揚名的怒吼:“太祖高皇帝親臨啦,大家都來看看,太祖高皇帝,你睜開眼吧,瞧一瞧當(dāng)科狀元怎么被人草芥人命,瞧一瞧這天下還有無王法,哎呀,還我兒來,還我兒來。”</br> 他這一呼。</br> 驟然之間,身邊的人紛紛駭然,連忙退避一邊。</br> 連那王府的護衛(wèi),也不敢近前了,踟躕著,倒是也有機靈之人,迅速地轉(zhuǎn)過了身,瘋了似地往郡王府里頭跑。</br> 那太祖高皇帝的畫像,隨之招展,只是旗桿卻是顫顫,卻是揚旗的馬超,身如篩糠。</br> 父親的每一句嚎叫,都讓他感覺自己距離挫骨揚灰更近了一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