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名震天下
“夠了!”</br> 朱棣這時大喝一聲。</br> 一下子的,丘福像泄氣的皮球。</br> 張安世便上前安慰他道:“世伯,不會有事的,我是什么人,您還不知道?”</br> 丘福一臉郁郁地看著他道:“就是曉得你他娘的是什么人,所以才擔(dān)心。”</br> 張安世:“……”</br> 有的人就是如此,你如何用自己溫?zé)岬男娜ノ嫠哪_丫子,他的腳丫子依舊還是冰涼涼的。</br> 偏見就像一座大山,讓你避無可避。</br> 有些事情可以堅持到底,有些事情……</br> 張安世決定不鳥他。</br> 丘福知道再鬧也是于事無補,便躲到一邊,暗自傷感去了。</br> 可此時,朱棣和朱能還有徐輝祖,甚至諸多的侯爺和伯爺們,卻都興致勃勃地圍攏了上來。</br> 沒有人理睬丘福,畢竟退一萬步講,丘福只是死了一個兒子,可大明得到的……卻是一件大殺器啊。</br> 那飛球,還有炸彈的威力,現(xiàn)在還無法估算。</br> 不過肉眼可見的是,這玩意威力很大。</br> 于是,這個侯爺親熱地摸一摸張安世的腦袋,就好像平日里他是如何關(guān)照過張安世這個晚生后輩似的。</br> 那一個朝張安世樂,這一股子親熱勁,教張安世汗毛豎起。</br> 朱棣更是好半響的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眸睜得大大的,死死盯著張安世。</br> 緩了好一會,他才道:“這飛起來的,究竟是什么東西?”</br> “熱氣球。”張安世直接道。</br> ”咋能飛的?”朱棣心頭激動極了,但是表現(xiàn)得特別的平靜。</br> 張安世很欣賞朱棣的性格,越是激動的時候,就特別的冷靜。</br> 恰恰相反,他越是冷靜的時候,就啥事都能做。</br> 張安世懷疑,在北平裸奔吃x的時候,朱棣這樣的精算師,一定是在極為冷靜的情況下做出來的行為。</br> 什么叫格局,這就是。</br> 此時,張安世很是耐心地道:“依靠熱氣!陛下有沒有發(fā)現(xiàn),拿一張輕薄的紙,若是放在一盆火上,他不會立即跌下去,而會飄起來。”</br> 朱棣回頭看文臣武將,眼里似乎在說,是這樣的嗎?</br> 當(dāng)然,沒有人觀察到這樣的現(xiàn)象,大家都是有’格局‘的人,有格局的人不在乎細枝末節(jié)。</br> 張安世接著道:“若是熱氣更大呢?而且將這熱氣,源源不斷地上升到一個密封的氣囊里呢?其實飛球的原理十分簡單,臣在官校學(xué)堂的工學(xué)課里的開章,就講了各種力的原理。”</br> 朱棣眼里滿是震撼。</br> 簡單?</br> 入他娘的。</br> 朕咋好像看天書一樣?</br> 張安世繼續(xù)解釋道:“知道了原理,那么涉及到的,就是工學(xué)的問題了。如何增加熱力,提煉出更高效的燃料,這就涉及到了煉金。用什么材料,可以讓氣囊密不透風(fēng),這便是工學(xué)的問題。除此之外,載重多少,也是一個問題,總而言之,這都是利用了工學(xué)、力學(xué)、煉金甚至是算學(xué),通力合作的結(jié)果,將這些合力在一起,上天遁地,都有可能。”</br> 朱棣眼里盡是駭然。</br> 勛臣們聽得似懂非懂,可沒關(guān)系,他們對此很感興趣,此時都支著耳朵,洗耳恭聽。</br> 畢竟,將來去打仗和廝殺的都是他們,還有他們的子孫,多一樣這樣的神器,自己和子孫們就多了一重保障,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畢竟戰(zhàn)場上的敵人,可不聽伱什么道理。贏就是贏,輸就是輸,贏了大功一件,輸了就是遺臭萬年,難逃一死。</br> 可文臣們的心思就各有不同了。</br> 一聽到張安世說到了官校學(xué)堂,許多人立即色變。</br> 有的人暗暗抬頭,他們誰都看到了朱棣臉上的狂熱,這種刻意壓抑起來的狂熱,是何等的熾熱,好像陛下體內(nèi)有一團熊熊烈火。</br> 倒是解縉此時道:“我大明有此能工巧匠,陛下,這是魯班在世啊。”</br> 此言一出,許多文臣的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氣。</br> 不得不說,解縉確實是大才子,聰明到了極點。</br> 此時,再否認張安世是不成的了,畢竟大家都沒有眼瞎。</br> 可一句再世魯班,看上去是夸獎,實則一下子把這熱氣球的格局拉了下來。</br> 再怎么樣,也只是匠術(shù)而已,這匠術(shù)再厲害,也是匠人干的玩意,不算是學(xué)問。</br> 張安世只是瞥了解縉一眼,便微笑著道:“不,這不只是能工巧匠這樣簡單,這是一門大學(xué)問。就如這熱氣,從何而來,如何利用,天下萬物,怎么去了解它們,從而掌握他們的用途。還有……為何火藥會炸開,火藥的威力來源于何處,為何會有水,火又從哪里來……”</br> 張安世接二連三地說出了無數(shù)的疑問。</br> 而這些疑問,直接讓解縉等人懵逼,招架不住。</br> 張安世則是繼續(xù)道:“所謂自然之理,就是如此,儒家之中,也說格物致知,不了解事物,怎么能增長自己的見聞呢?只有了解了自然之理,才可將天下萬物,為我所用,創(chuàng)造出毀天滅地,亦或者是造福蒼生的工具。難道……這一門學(xué)問,還不夠大嗎?”</br> 解縉:“……”</br> 解縉的口才非常好,可是……他此時也不免無法招架。</br> 因為張安世所說的東西,完全和他不是一個路數(shù)。</br> 朱棣卻很用心地聽著,他抬頭,看著眼前所見的世間萬物,不由道:“你的意思是,這天下萬物,都有玄妙?”</br> 張安世斬釘截鐵地道:“是。”</br> 朱棣又道:“了解了萬物都規(guī)律,才能借助它們,譬如,造出像熱氣球這樣的東西?”</br> “陛下圣明,一點即通。”張安世笑著道,只是他留了半截話沒有說,那就是’不像某些人‘。</br> 朱棣不由感慨地道:“若如此,那么這一門學(xué)問,就當(dāng)真是博大精深。”</br> 對有的人而言,這可能只是匠術(shù),可此時,朱棣直接定性,這是一門學(xué)問。</br> 朱棣可不傻,他畢竟不是靠四書五經(jīng)打來的天下。</br> 照四書五經(jīng)中的說法,他朱棣乃是亂臣賊子。</br> 朱棣此時又想到了另外一樣?xùn)|西,轉(zhuǎn)而道:“那炸藥呢?”</br> 張安世侃侃而談道:“炸藥結(jié)構(gòu)就更簡單了,不過是進行威力加強而已。增加威力的辦法有兩種,一種是提煉更高的純度,另一種更簡單,增加藥量。而增加藥量,雖是簡單,卻又有一個大難題,那就是無法投射。最終……才有可熱氣球。”</br> “陛下,許多學(xué)問,是先有了想法,而后再圍繞這些想法,去尋找理論基礎(chǔ),有了理論基礎(chǔ),再圍繞這些,不斷地完善,同時進行一次次的實驗。”</br> 張安世頓了頓,接著道:“官校學(xué)堂,所要學(xué)的,就是這一種方法,學(xué)這自然之理,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再腳踏實地的去嘗試,至于這學(xué)問博大精深也好,是下九流也罷,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通過這些,來解決實際的問題。”</br> 朱棣四顧左右,便見朱能幾個,已是滿面紅光,一個個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br> 雖然他們沒聽懂,可他們實在啊,說對對對就是了。</br> 連丘福也忍不住湊了上來,他聽得入迷,雖然兒子生死未卜,可畢竟是掌握成千上萬生死的統(tǒng)帥,這事兒,他還是很在乎的。</br> 朱棣不自覺地喃喃念道:“自然之理……自然之理……”</br> 他不由自主地背著手,來回渡了幾步,道:“此乃神仙之術(shù),朕萬萬沒想到,想來就算是仙人,也不過如此吧。”</br> 說著,朱棣又更激動地道:“這莊子,原本要搭上數(shù)千精兵的性命。要耗費無數(shù)的糧草,可這只是一日啊,一晝夜的世間,天翻地轉(zhuǎn),世間有這樣的神兵利器,任誰都可以超過唐太宗的功業(yè)。”</br> 朱棣越說越激動,滿面紅光地道:“現(xiàn)在思來,朕和丘福、徐輝祖幾個,都已老了,長江后浪推前浪,我們當(dāng)初所炫耀的那點武功,又算得了什么呢?不過是徒留笑柄而已,將來……還是要看年輕人,看你們這些年輕人!”</br> 張安世趁機道:“陛下,要看官校學(xué)堂的這些年輕人,看他們是否能將這自然之學(xué),發(fā)揚光大,使我大明享萬世太平。”</br> “萬世太平。”朱棣念著這四個字,心念一動。</br> 這些話,其實朱棣早就聽得耳朵都出繭子了。</br> 可誰又不清楚呢?這不過是虛話而已,莫說萬世,即便是三百年江山,這歷朝歷代,也是鳳毛麟角,可謂少之又少。</br> 二世而亡、三世而亡,甚至是百年國祚,其實才是常態(tài)。</br> 說實話,以朱棣的見識,張安世若是告訴他,大明有三百年江山,只怕他都要咧嘴笑起來,三百年……可以與漢唐相比,不虧。</br> 朱棣笑道:“好的很,很好!這官校學(xué)堂,必有大用。還有這熱氣球,所有參與督造和制造的人員,都要賞賜,宮中給賞。”</br> 他看向張安世,眼中是明顯的贊賞,道:“你這個官校學(xué)堂的總教習(xí),乃朕治官校學(xué)堂的左膀右臂,傳旨,官校學(xué)堂總教習(xí)列入武臣,為從四品,其余學(xué)官,依此定下官職銜。”</br> 朱棣說著,目光看向解縉。</br> 解縉聽罷,心都涼了。</br> 張安世多一個從四品的總教習(xí),其實不算什么。</br> 他張安世畢竟乃是世侯,就算多一個兼職,對張安世其實也沒有太大用處。</br> 可問題是……這總教習(xí),官職是與國子監(jiān)祭酒官位相當(dāng)?shù)陌 ?lt;/br> 這等于是將官校學(xué)堂,參照了國子監(jiān)的架構(gòu),要建立起一整套的學(xué)習(xí)機構(gòu)出來。</br> 也就意味著,這官校學(xué)堂里的許多教導(dǎo)、教習(xí),也要隨之依著張安世這個從四品的總教習(xí)來確定官階。</br> 官階意味著什么?</br> 意味著,將來這官校學(xué)堂將更加的炙手可熱。</br> 也意味著,朝廷正式的承認了官校學(xué)堂招攬人才的地位。</br> 地位……才是最重要的。</br> 士農(nóng)工商,士人之所以成為人上人,除了他們本身就掌握了社會資源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們的身份,比之其他的蕓蕓眾生要高上不少。</br> 這才有無數(shù)人,寒窗苦讀,就為了改變自己的出身。</br> 至于那些教習(xí)……如今竟一夜之間,有了官身,只怕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br> 有了這個身份,也意味著他們在學(xué)里,有了老師的身份,即便是在學(xué)堂之外,也可揚眉吐氣了。</br> 解縉沒有回應(yīng),表現(xiàn)得就像是聽岔了一般。</br> 這當(dāng)然是因為解縉的心里極不情愿。</br> 可實際上,解縉耍了一個滑頭,他故意表現(xiàn)出來的沉默,其實就是在等,等有膽子的人,跳出來進行反對。</br> 總算,還有人不負他的所望……</br> “陛下……”有人大叫一聲。</br> 此時,吳興遭受打擊,已是淚流滿面,他悲愴地道:“陛下啊,不可啊……歷朝歷代,沒有將雜學(xué)……奉為正學(xué)的道理啊……”</br> 他是實在沒有忍住。</br> 在掐準(zhǔn)了午時破莊子的時候,吳興的臉色便已不對了,而現(xiàn)在……陛下竟開了這個金口。</br> 這還了得?</br> 這當(dāng)真是刨根了啊。</br> 朱棣看著吳興,頓了頓,才一臉狐疑地道:“此人是誰?”</br> 吳興:“……”</br> 這吳興好歹也是御史出身,臉皮還是很厚的,他剛想要擲地有聲地回答。</br> 張安世卻已道;“陛下,此人乃是張興。”</br> “張興?”朱棣露出古怪之色,皺眉道:“張興又是何人?”</br> 張安世瞬間明白了什么,于是忙道:“對呀,臣也糊涂,這張興是何人呢?”</br> “陛下……臣乃……”吳興急了,聽到張字,他一口老血差點要噴出來。</br> 這不啻是朱棣和張安世一起聯(lián)手刨了他的祖墳。</br> 張安世卻立即道:“陛下,臣思來想去,好像朝中,真沒有這么一個人,不過倒是有一個安鄉(xiāng)伯,也叫張興。”</br> “這呢,這呢……”</br> 就在此時,勛臣之中,有人鉆了出來,卻就是那位正兒八經(jīng)的安鄉(xiāng)伯張興。</br> 這個張興,從前乃是燕山左衛(wèi)指揮僉事,因為靖難,立了功勞,封了一個伯爵。</br> 不過在功臣之中,他排位很低,朱棣也不太看得上他。</br> 現(xiàn)在突然提及到了自己,能讓自己在陛下面前露一臉,張興哪里還猶豫:“陛下,當(dāng)初燕山衛(wèi)的張興在此。”</br> 朱棣嫌棄地看了張興一眼,眼神里大抵是,你來湊什么熱鬧!</br> 張興討了個沒趣。</br> 朱棣道:“此張興,非彼張興,張卿家……既然他非安鄉(xiāng)伯,那么此人是誰?”</br> 張安世道:“沒聽說過,也不知他怎的混進來的。”</br> 這一下子,把亦失哈嚇傻了,立即拜下道:“奴婢萬死,布置不周,萬死。”</br> 朱棣沒看亦失哈,而是道:“既是閑雜人等,此人就不該在朕的身邊,更遑論在此大發(fā)議論了。”</br> 吳興本就覺得這張興二字,已是對他最大的侮辱。</br> 可哪里想到,朱棣和張安世可謂是壞事做盡。</br> 他忍著難受,連忙辯解道:“臣乃都察院……”</br> 朱棣卻是一下子拉黑了臉,厲聲道:“都察院,何來叫張興之人,朕只知一個吳興。”</br> “臣就是……”</br> 朱棣隨即就道:“冒認朝廷命官,可是死罪。解縉……”</br> 解縉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臣在。”</br> 朱棣沉著臉道:“朕來問你,百官名錄中,可有叫張興之人?”</br> 解縉還能怎么說,也只能道:“陛下,只有吳興……”</br> 朱棣便道:“既沒有張興,此人卻自稱自己乃是都察院的人,冒認朝廷命官,這是何罪?”</br> 此言一出,文臣們寒心了。</br> 可細細一想,還真是如此,吳興成了張興,那么……吏部的百官名錄里,就沒有這個張興了,按照禮法的規(guī)定,你得先證明自己這張興乃是吳興。</br> 可實際上呢,先要證明自己是吳興,表面上很簡單,實際的情況卻滿不是這么一回事,別人指認的不算,就算你拿你家族譜出來,實則卻是沒有任何效力的。</br> 你得有黃冊,得有保人,得有諸多文牘。</br> 可吳興此前根本沒有任何準(zhǔn)備,哪里找這么多文牘來?</br> 朱棣厲聲大喝:“來人,將這張興給朕拖出去,朕念他愚蠢,不予追究。可若是下次,還敢冒認我大明臣子,定殺不饒。”</br> 吳興聽罷,有些繃不住,他錯愕地看著朱棣。</br> 而后,便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解縉等人。</br> 解縉立即將目光錯開。</br> 大家夸獎你的勇氣,是因為你說出了大家不敢說的話。</br> 可是……為啥大家不敢說呢?</br> 既然大家當(dāng)初不敢說。</br> 那么肯定有他的緣由。</br> 比如……怕死。</br> 總不可能,當(dāng)初他們認慫,現(xiàn)在卻突然為了你,不要命了吧。</br> 何況這事兒還真不好說,誰要你自己說要叫張興的。</br> 現(xiàn)在果然說張興了。</br> 按理來說,大明確實沒有一個叫張興的都察御史,只要皇帝咬死了沒這個人,你能咋說?</br> 要爭也可以,要證明也行,可今日……陛下和勛臣們現(xiàn)在立場一致,大家伙兒,擺明著是要為官校學(xué)堂撐腰。</br> 這時候,不是去雞蛋碰石頭嗎?</br> 這吳興有點懵了,看著一個個曾經(jīng)對他熱切的人,如今卻都冷眼相看,便大呼起來;“陛下,不可啊,陛下不可如此啊……”</br> 朱棣怒氣更盛,罵道:“這哪里來的刁民,敢沖撞御駕。”</br> 禁衛(wèi)們再無猶豫,直接摘下了這吳興的衣冠,拖著便走。</br> 任憑吳興如何掙扎,如何呼喊,也無濟于事。</br> 世界……終于清靜了。</br> 張安世嘆了口氣。</br> 朱棣瞥他一眼:“你嘆什么?”</br> 張安世忙道:“臣在想,方才那人,倒像都察御史吳興。”</br> “真的很像嗎?”朱棣點點頭:“朕也看著像,可惜一個吳興,一個張興,連祖宗都不一樣。這張興只是一個狂徒。而吳卿家不同,吳卿家是仗義執(zhí)言的大臣。”</br> “是啊,是啊。”朱能和丘福,以及那安鄉(xiāng)伯張興,都跟著小雞啄米地點頭。</br> 朱棣瞪他們一眼:“是個鳥,什么都不懂,就曉得說是。”</br> 朱能等人咧嘴都笑,他們精明著呢,以后這熱氣球,就指著官校學(xué)堂了,說到底,不還是指著張安世這家伙嗎?</br> 就為了這熱氣球,張安世就算說陛下吃屎,他們也得說一聲是。</br> 不多時,有飛馬而來。</br> 有人大呼:“陛下,陛下,莊子已被模范營攻克。”</br> 張安世急切地上前,緊張地道;“模范營的傷亡如何?”</br> “只傷一人。”</br> 張安世聽罷,終于長松一口氣。</br> 朱棣大喜道:“好,一晝夜滅敵,模范營不愧為楷模。眾卿,隨朕登山,去看看那莊子如何。”</br> 莊子里,有大量的寶藏,最重要的是,朱棣極想看看,那樣一個炸彈下去,傷亡如何。</br> 有了熱氣球,就意味著,火藥的藥量可以大增,而大增后的效果如何,朱棣還沒見過呢!這個世面,還是得見一見才好。</br> 朱能幾個,也一個個興致盎然地跟著。</br>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實在機會,只有見過了那火藥的威力,將來五軍都督府制定計劃的時候,都督們才可天馬行空,制定出更多的作戰(zhàn)計劃。</br> 只是解縉等人,卻一丁點也不想跟著上山去,在他們看來,更像是去看張安世耀武揚威。</br> 只是此時,陛下有旨,眾人也不得不隨駕,于是一行人心情各異地登山。</br> 朱棣等人走的急,而文臣們則走得慢,一個個還未走到一半,就已氣喘吁吁,一個個腰酸背痛。</br> 不得已,有人只好半道休息。</br> 倒是楊榮和胡廣二人,雖跟不上朱棣等人的步伐,可畢竟還年輕,楊榮又是福建人,身體素質(zhì)不錯,卻也將其他的文臣甩在了后頭。</br> 胡廣見左右沒什么人,便靠近著楊榮,低聲道:“楊公,這火藥的威力,還有這熱氣球,實在太可怕了。”</br> “可怕的不只于此。”楊榮用著篤定的口吻道:“你想想看,登高而望遠,有了這個,將來拿來做斥候,賊軍的動向,是否一覽無余?這官校學(xué)堂……不簡單呢!”</br> “可是……這樣下去,這官校學(xué)堂不是就要將圣人比下去了嗎?”胡廣皺著沒有,顯得很憂心。</br> 大家都是讀書人出身,說白了,都是靠圣人這個祖師爺賞飯吃。</br> 而且這碗飯很香。</br> 維護圣人之學(xué),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隆H羰鞘ト酥畬W(xué)都不興盛了,那么……就難免有人會問,你憑什么做官,又憑什么做大學(xué)士?</br> 比起胡廣的反應(yīng),楊榮很是從容,他微笑著道:“哎,胡公就是憂慮得太多了。”</br>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胡廣笑了笑道,只是這笑一點也沒有高興的意思。</br> 楊榮吐出一口長氣,而后道:“話雖如此,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圣人之學(xué)的興亡,與官校學(xué)堂無關(guān),也和張安世無關(guān),和陛下更無關(guān)系。”</br> “楊公此言何意?”</br> 楊榮道:“這興衰成敗,不在別人,而在于我們自己啊,若是圣人門下們,一個個當(dāng)真效仿先賢,或為班超,或為張騫,或為董仲舒、韓愈、歐陽修之輩,那么何愁圣學(xué)不興呢?”</br> “文能定國,武能安邦,倘若人才濟濟,進則為國分憂,退則修身律己,這天下……誰可亡圣學(xué)?就憑他區(qū)區(qū)一個張安世,還是憑這官校學(xué)堂?”</br> 楊榮繼續(xù)道:“可若是人人如某些打著圣學(xué)邀名賣弄之人,嘴上都是圣學(xué),卻無益于國家社稷以及蒼生百姓,即便這圣學(xué)招牌打的再好,這圣學(xué)之衰,也不過是遲早的事,今日不亡于張安世和官校學(xué)堂,他日也要亡于劉安世、周安世之流。”</br> “亡秦者秦也,非其他。今日這圣學(xué),自從尊儒以來,混入了多少只想著靠四書五經(jīng),而牟取官位之人,這些人……當(dāng)真讀通了書嗎?我看未必,實則不過是將圣學(xué)當(dāng)作是敲門磚,當(dāng)成上升的階梯,于是,圣人門下,魚龍混雜,卑劣者不知凡幾。這樣下去,怎么可以呢?”</br> “”所以……胡公與其去擔(dān)心張安世,去操心那官校學(xué)堂,為何不想一想,這圣人門下,多少斯文敗類。人不去律己,而嚴苛的去對待別人,這非君子所為,也不是成事之道。”</br> 胡廣聽罷,面帶羞紅,不由道:“哎……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br> “走吧,上山去瞧一瞧去,看看那莊子如何了,這樣的熱鬧,平日里可見不著。”楊榮一臉輕松,笑吟吟地道:“說起來,我很欽佩張安世,我們自稱是圣人門下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難道這不值得佩服嗎?小小年紀(jì),就有如此才學(xué),真教人羨慕。”</br> 胡廣也不禁樂了,點了點頭道:“從前聽說他聲名狼藉,現(xiàn)在見此子,確實不敢直視了。”</br> …………</br> 就在此時,朱棣已抵達了莊子。</br> 而后,朱棣重重地倒吸了一口涼氣。</br> 他身后的朱能等人,也一個個驚訝得瞠目結(jié)舌,竟是說不出話來。</br> 他們看著眼前的一切,竟有些恍然。</br> 世間………竟有東西,有此破壞力?</br> 那曾經(jīng)巍峨的莊子,如今……卻只剩下了斷壁殘垣。</br> 甚至厚實的墻壁,如今已坍塌了一大半。</br> 可怕的是……四處都是焦黑一片,這里一切可以引燃的東西,俱都化為了塵煙。</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