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兒子心里難受
東院伺候的人本就少,平素也是靜靜悄悄,孟庸一離開,整個(gè)院子便寂靜了。
沈清秋仍舊到鴿房干活,看朱雀訓(xùn)練信鴿,偶爾碰上來取信的玄影——白影一閃而過。
但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閑暇時(shí)同花丫一起繡香包。
繡到仙鶴翅膀時(shí),孟夫人來了。
“阿愁呀,有個(gè)事兒我想請(qǐng)你幫我一下。”
沈清秋恭謹(jǐn)?shù)氐溃骸胺蛉苏?qǐng)吩咐。”
孟夫人一言難盡地?fù)狭藫项^,幾次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你隨我來。”
沈清秋不明所以,跟著孟夫人來到主院廂房。
傾老正吹胡子瞪眼地背著手在廂房外踱步,見二人來,立刻捂著鼻子走到一旁。
孟夫人將門一推后,也捂著鼻子閃到一邊。
沈清秋正詫異他們的舉動(dòng),濃烈酒味撲進(jìn)鼻腔,令她一陣反胃,幾乎吐出來。
她忙捂住鼻子,跟著后退,以眼神詢問孟夫人什么情況。
孟夫人示意她進(jìn)去看看。
沈清秋強(qiáng)忍不適,邁步進(jìn)屋。
空蕩蕩的屋子里,堆著大大小小的酒壇,地面潮濕一片。
長榻橫在里端,榻邊的人正搖搖晃晃地?fù)沃鹕恚B進(jìn)屋的人都沒看,便彎下腰作揖。
“母親,兒子沒事。”
一禮畢,他又搖晃著跌坐回榻上,抱起了酒壇,身子滑下靠在榻邊。
“你就容兒子放縱幾日吧。”
他醉眼迷離,身若無骨,酒壇卻抱得格外穩(wěn)。
酒水流進(jìn)嘴里,來不及咽下的,順著嘴角淌下。
十月初冬,他只著薄薄一身白色中衣,衣襟袖口還被酒水濕透。
酒壇被奪走,他也不在意,只又扭頭去榻上找。
嘴里喃喃念道:“兒子心里難受,就幾日便好……”
沈清秋心里也難受,淚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滾,掉進(jìn)酒壇里,“啪嗒”聲響。
好似有人拿錐子,一下一下地往她心上釘。
在藥爐前,萬棣棠說她不該去騙一個(gè)死而復(fù)生的人……
那時(shí)她還不能理解。
看到眼前這個(gè)爛醉如泥的人,她終于是懂了。
孟家少將軍,芝蘭玉樹一般神仙人物,文能縱墨,武能揚(yáng)鞭。
他到哪里都是啟明星一樣的存在。
可此刻她面前這人,像一灘扶不上墻的爛泥,泡在臭水溝里,漚得臭氣熏天。
可不就是,與死無異嗎?
孟庸重新抱了一壇酒在手里,靠在榻上,仰著頭往嘴里倒。微微掀眼,發(fā)現(xiàn)模糊的身影實(shí)在嬌小,與孟夫人對(duì)不上。
他煩躁地?cái)R下酒壇,使盡揉了揉眉眼,想要把人從眼眶里擠出來。
再次睜眼時(shí),那人影卻越來越清晰。
焦黃的一張臉,掛著兩行淚,抱著個(gè)大酒壇站在那里。
他又把眼揉了揉,才終于確定不是看錯(cuò)了,也不是幻覺。
“你怎么還在?”
他掙扎著站起身來,被自身酒氣熏得直皺眉頭,卻盯著沈清秋發(fā)笑。
笑容里,帶著涼意。
“還要我,再親自趕你一次嗎?”
身子搖搖晃晃,他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根本站不穩(wěn),索性坐到榻上去,雙手撐著榻沿。
“還是,又要把玉珮還給我?”
“你給我的,是不是也要拿回去?”
他重新抱緊了酒壇,仿佛找到了支撐,身體漸漸有了力氣,又站了起來。
“拿吧,你想要的,都可以帶走……”
他搖搖晃晃地邁開步子,撞到沈清秋的肩膀時(shí),停了下來,偏頭看著梨花帶雨的一張臉,突然間濕了眼。
“只是——”
“你能不能——”
“把我也拿走……”
“嘭”的一聲,酒壇落在地上,陶瓷碎片和酒水一起濺開,浸濕了二人雙腳。
孟庸怔了一下,還未反應(yīng)過來,一只拳頭重重地砸在他臉上,令他本就搖晃的身體徹底失去重心,滑到在地,懷里的酒壇碎了一地。
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甩了一下渾渾噩噩的腦袋,臉頰上又挨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