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哪里不一樣
萬棣棠掙扎著起身,踩著滿地狼藉,搖搖晃晃地走出門來。
他醉眼迷離地望著孟庸,自嘲地癡癡發(fā)笑。
“我終于知道,你為何不待見芳華,為何不愿入仕為官,為何對我不冷不熱……”
他說話時身體搖搖晃晃,像個不倒翁,眼看著要倒下去了,又一下子站起來。
含糊不清的醉話,是他一腔肺腑真心,和輕易說不出口的難過落寞。
“你該恨的呀!”
他身體往后重重地摔在墻壁上。
“這些年我也在想,想那老王八同沈家素?zé)o過節(jié),為何偏偏同沈家過不去呢?”
孟庸本是一臉嫌惡,聽到這話,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臉色變得異常冷漠。
“王爺喝多了!”
他一把拉起萬棣棠,踹開旁邊的房間門,將他拽了進去。
房門一關(guān),屋子里的聲音便斷斷續(xù)續(xù),聽不大真。
宋無衣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嘴里眼里嫌棄著,卻還是放心不下他。”
她用手肘碰了碰沈清秋,“這毒舌男還是個口是心非的主兒啊!”
沈清秋神情冷冽,半闔眼遮掩住眸中的痛楚。
誰也不知王蟒當(dāng)年為何要滅沈家,除了他自己。
連父親都不知道,會因為數(shù)十年前主持的一樁婚事,招來滅門慘禍。
王蟒領(lǐng)兵上門的當(dāng)日,父親是否還將他當(dāng)做共襄大舉的伙伴?
因此毫無防備,滿門上下,除了被娘親藏在灶里的她,無一幸免。
數(shù)十性命,就因他那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意,慘遭屠戮!
萬棣棠也知道了吧。
知道大長公主下嫁萬家前,便與王蟒私定終身。
知道王蟒會助萬家推倒夏朝,皆因與大長公主的私情。
知道王蟒屠殺沈家,是因為大長公主下嫁萬家的一切事宜,是由前朝兵部尚書沈良牽頭。
可分明,所有人都清楚,大長公主下嫁萬家,是夏孑一力促成。
下嫁前,公主哭過鬧過,甚至以死相要挾。
可那又怎樣?
夏孑還是一意孤行。
因為萬家財大氣粗,公主下嫁,可以填補國庫空虛。
滿朝文武,無人阻止。
見她久久垂首不語,宋無衣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
“姐妹兒,你又怎么了?”
沈清秋抬首,勉力地同她展了個笑容,示意自己沒事。
斯人已逝,悲傷和憤怒不能讓王蟒倒臺。
她須得忍,也只能忍。
“嘎吱”一聲,房間門開啟,孟庸從里頭出來,把門帶上后,他神色古怪地看著沈清秋。
“醉酒的人,有那么煩人嗎?”
沈清秋被他問得呆了一呆,隨后木然地點頭。
“是有點煩人,不過,想來王爺心里也是難受到了極點,所以才會……”
孟庸打斷她的話,語帶委屈。
“他喝酒就是難受,我喝酒你就打我?”
沈清秋是真佩服他,只要他想翻舊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也能聯(lián)系起來。
“王爺和少將軍又怎能一樣?”
萬棣棠難受,是因萬家的事,與她關(guān)系不大。
但孟庸墮落成那副樣子,則是因為沈家。
“哪里不一樣?”
孟庸低眉瞧著她,大有一副她不說出個子丑寅卯就罷休的勢頭。
哪里不一樣呢?
沈清秋也在想。
大概是,她看到孟庸,會心疼難受,會自責(zé)愧疚,會想要拼盡一切趕走他眉眼間的傷痛。
哪怕,讓他忘了‘沈清秋’,也在所不惜。
而看到萬棣棠,她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那樣一個活潑開朗的人,也有如此無助之時。
她賠著笑臉說:“大概是,毆打親王,會被砍頭吧。”
孟庸凝眉想了想,“正經(jīng)來算,我也是個皇親,雖還不到砍頭的分量,怎么說也得挨上一頓板子。”
沈清秋滿心無語,一個轉(zhuǎn)念,她把雙手往前一伸。
“少將軍若是心里實在過不去這個坎兒,就把奴送官去吃板子吧。”
看到孟庸明顯怔忪的神情,她得意地翹起嘴角。
“或者,你也把奴打一頓,奴保證不還手。”
“嘖……”
孟庸牙疼地撇撇嘴,大覺無趣,悻悻地不發(fā)一語。
成功把他噎了回去,沈清秋只覺渾身通暢。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人也就嘴上不饒人,做不到真計較。
耍嘴皮子功夫,誰還不會了呢?
旁邊宋無衣聽著主仆兩個的話,又盯著孟庸臉上的半張面具看了會兒。
她感覺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