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陸恩琦陪墨鶴去醫(yī)院探望司蝶。
    是她主動提出來的。
    她是比司蝶年紀(jì)小，但不代表她就軟弱可欺，任由司蝶牽著鼻子走。
    腳踝扭傷還沒好，她依舊被墨鶴公主抱抱著。
    來到病房。
    司蝶正躺在病床上輸液，鼻梁、顴骨和唇角都是烏青，身上的傷穿著病號服看不到，但應(yīng)該好不到哪里去。
    陸恩琦不知道她這招是不是“苦肉計”？
    如果是，就太有心機(jī)了！
    陸恩琦瞅了眼身后拎著禮品的保鏢說：“司小姐，我們來看看你，給你帶了點(diǎn)補(bǔ)品，請笑納?！?br/>     司蝶笑都笑不出來，更別提笑納了。
    她覺得陸恩琦不是來探望她，是來看她笑話的。
    司蝶調(diào)動臉上肌肉，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招呼他們坐下。
    墨鶴坐到椅子上，依舊抱著陸恩琦。
    司蝶心里嫉妒叢生。
    打量陸恩琦一眼，她幽幽地說：“真羨慕陸小姐，命好，家境好，找的男朋友也好。不像我，遺腹子一個，還沒出生，父親就沒了，和寡母相依為命，找的繼父窩窩囊囊，前夫沒出息又渣又壞還打人?！?br/>     見她又開始賣慘，想道德綁架墨鶴。
    陸恩琦微微一笑，“其實(shí)你的情況和我姐差不多。如果找不到人生目標(biāo)，建議向我姐多學(xué)習(xí)。我姐最初的起點(diǎn)還不如你，但她逆風(fēng)翻盤，生生把一張爛盤打得風(fēng)生水起?！?br/>     司蝶唇角極輕一撇，“那不一樣，你姐長得漂亮?！?br/>     “你也不丑。”
    司蝶摸摸自己受傷的臉，“我只是普通漂亮，你姐是人間絕色，不能比?！?br/>     “如果我姐只有漂亮，不會那么成功。凡事不要總是想當(dāng)然，怨天尤人，有時間請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吧。還有，我不止命好，我讀書也很用功，三歲開始學(xué)畫畫，經(jīng)常畫到手麻手指腫。每到周末，我要被送去學(xué)外語學(xué)跳舞學(xué)鋼琴學(xué)下棋學(xué)書法。你以為我們嬌生慣養(yǎng)，卻不知我們私下有多努力。”
    司蝶啞口無言。
    陸恩琦道：“好好養(yǎng)傷，我們走了，再見阿姨。”
    司蝶臉都?xì)馔崃?，“你多大了，天天喊我阿姨？?br/>     “我十八，你呢？”
    司蝶不吭聲了。
    她三十七了，比她大整整十九歲。
    面上沒什么反應(yīng)，司蝶心里快憋死了，活到這個歲數(shù)，卻被個小黃毛丫頭壓一頭。
    她做出可憐兮兮的目光朝墨鶴投去。
    奈何墨鶴看都不看她。
    自打進(jìn)屋，他一個字都沒說。
    司蝶住院的醫(yī)藥費(fèi)，他讓司機(jī)付了，也安排司機(jī)寸步不離地照顧她。
    于情于理，他自認(rèn)為做得夠可以的了。
    墨鶴抱著陸恩琦轉(zhuǎn)身離開。
    出門沒多久，遇到迭茹。
    確切地說，是迭茹一直在等他們。
    打量幾眼陸恩琦，迭茹溫和地笑了笑，“你就是陸小姐吧？”
    “是的，您好，阿姨?！?br/>     迭茹由衷贊嘆，“好溫柔好漂亮的女孩子，性格肯定很好。要和墨鶴好好的，老夫人地下有知，一定會很開心。”
    陸恩琦被夸獎，甜甜地說：“謝謝阿姨?！?br/>     迭茹看向墨鶴，“好好待小姑娘，爭取早點(diǎn)成個家?！?br/>     墨鶴耳根一熱，“會的，阿姨?！?br/>     “快回去吧，醫(yī)院里病菌多。”
    “再見，迭阿姨?！?br/>     墨鶴抱著陸恩琦抬腳離開。
    走出去沒幾步，身后突然傳來迭茹的聲音，“小少爺，以后不要再給小蝶錢和東西了?！访锥鳎壮稹?，給得太多，人心會變得浮躁、貪婪，也會影響你和陸小姐的感情。你們家早就不欠我們了，再給，我們會覺得很負(fù)擔(dān)。我和我前夫都是小山村里出來的，如果他還活著，我們過得不如現(xiàn)在?！?br/>     墨鶴腳步停頓。
    扭頭去看迭茹，她已經(jīng)走進(jìn)病房。
    陸恩琦對墨鶴說：“這位阿姨挺特別，特別善良，特別有分寸，特別感恩，特別知足，和司蝶截然相反?！?br/>     墨鶴若有所思，“是挺特別。”
    轉(zhuǎn)眼間，到了除夕。
    陸恩琦的腳終于可以走路了。
    一行人一大清早去給華天壽上墳。
    京都有除夕給親人上墳的習(xí)俗，一般選在九點(diǎn)至下午三點(diǎn)。
    這個時間段陽氣旺。
    蘇婳和顧北弦、華琴婉、陸硯書、楚墨沉、顧逸風(fēng)等人到的時候，顧胤早就到了。
    高挑清瘦的少年，正雙膝跪在地上，在給華天壽燒紙，上供。
    細(xì)看，他雙肩微微顫抖。
    應(yīng)該是在哭。
    每年上墳，都是這幅畫面。
    按說牛郎織女這么個哭法，都能把眼淚哭干了。
    可他卻沒有。
    顧逸風(fēng)邁開長腿，走過去，抬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喚聲“表哥。”
    顧胤回頭，好看的臉上一雙略有點(diǎn)邪魅的丹鳳眼，泛紅，微腫。
    顯然哭了有一陣子了。
    顧逸風(fēng)遞給他一包抽紙，“別哭了，天冷，眼淚容易結(jié)冰?！?br/>     顧胤接過紙，擦擦眼淚，聲音沙啞，“小時候是曾外公收養(yǎng)我，沒有他，我早就死了，一來就忍不住想哭。我先給曾外公上墳，上完再去給我媽上?！?br/>     顧逸風(fēng)心口涌起一股潮乎乎的情緒，“有你這句話，曾外公沒白疼你一場?！?br/>     顧胤沖華琴婉、蘇婳、顧北弦等人喊：“大姨姥、姨媽、姨夫、小姨、舅舅……”
    像小時候那樣，一喊就是一圈，語氣略帶一點(diǎn)討好。
    眾人皆應(yīng)著。
    想給他壓歲錢，又不是場合。
    燒完紙祭祀完，顧胤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膝蓋的土。
    經(jīng)過陸恩琦時，他喊一聲“小姨”，說：“謝謝你小時候送我的玩具、衣服和親手畫的畫，我一直留著。等小姨以后紅了，那畫就成名畫了?！?br/>     陸恩琦微微一笑，“應(yīng)該的，都是親戚?！?br/>     “小姨父和你很般配，結(jié)婚時記得喊我喝喜酒，我從現(xiàn)在開始攢錢，給你們封禮?！?br/>     陸恩琦臉忽地紅了，忙壓低聲音說：“快別說了，別說了。”
    顧胤望著這個比自己還小半歲多的小姨笑了。
    輩分再大，到底還是個小姑娘。
    手機(jī)忽然響了。
    顧胤從羽絨服兜里掏出手機(jī)，看看來電顯示，按了接通。
    手機(jī)里傳來清甜好聽的女聲，“就等你了，快來，我們一起去給小姨上墳。”M.
    顧胤年輕帥氣的臉上不由得堆起笑，沉重的心情也變得好起來，“好，我馬上下山去和你們匯合，等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