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S4
85,
大約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李維斯不知不覺在躺椅上睡了倆鐘頭,直到三點多才被焦磊晃醒過來。
熊貓眼戰(zhàn)士一臉恐慌的表情:“領(lǐng)導(dǎo)醒了!快!于大夫和他在一塊兒,快去救救他!”
李維斯呆滯三秒鐘,跳起來眼前一黑差點栽倒,扶著墻半天眼前黑霧才漸漸散去,帶著焦磊跑到樓上去解救于大夫。誰知一進門發(fā)現(xiàn)倆人好好地坐在那里說話,于天河沒有被電,宗銘的眼神兒看上去也挺正常的。
李維斯疑惑地看向于天河,于天河說:“你醒啦?我看你睡得熟,太陽又好,就沒有叫醒你。”
“哦……”李維斯仔細(xì)觀察宗銘的表情,問他:“你還好嗎?”
宗銘仿佛有點疲憊的樣子,略顯頹廢地眨了眨眼,說:“好。”
什么情況?李維斯有點摸不著頭腦。于天河站起身來,對焦磊擺了擺手,說:“我們走吧。”走到門口回頭,對李維斯語重心長地說:“我給他打過血清了。”
“!”李維斯大驚,沒想到自己睡了一覺的工夫他和宗銘就決定了這么大的事情,不禁又是意外又是擔(dān)心。
“你陪著他吧。”于天河說,“他情況還算穩(wěn)定,應(yīng)該不會有暴力傾向了。”
李維斯對此抱有懷疑,但武器庫已經(jīng)鎖了,手銬被他扔了,電擊|槍也被焦磊藏起來了,宗銘應(yīng)該再找不到什么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只要自己不亂跑大概就沒事……吧?
“你……要吃點兒什么嗎?”李維斯踅到床前,問宗銘,“喝茶嗎?吃茶點嗎?”
宗銘一臉淡漠的表情,搖頭,雖然沒了前幾天那種鬼畜病嬌的模樣,但另有一種別致的驚悚。
李維斯直覺他病還沒好……
“你過來。”宗銘忽然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下。李維斯心驚膽戰(zhàn)地坐過去,問:“怎么了?”
宗銘用說不清是內(nèi)疚還是深情還是變態(tài)的眼神看著他,良久忽然嘆了口氣,說:“這兩天難為你了。”
“啊?”李維斯一愣,下意識往遠(yuǎn)處挪了兩公分,說實話習(xí)慣了他蛇精病的德行,忽然聽他說人話還怪可怕的。
“拉斯維加斯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宗銘語重心長地說,宛若上世紀(jì)九十年代主旋律電影里病入膏肓的老干部,“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一方面是因為涉及局里的機密,我不能貿(mào)然開啟你那段時間的記憶,另一方面,你后來找我假結(jié)婚,我想著左右將來都是要離的,不如到時候兩件事一茬兒解決了,免得折騰兩次。”
既然他主動提起這件事,李維斯也就順桿問了一句:“三年前我到底為什么和你結(jié)婚?”
老干部嚴(yán)肅搖頭:“我都說了機密了,你現(xiàn)在密級太低,不能接觸這個檔次的秘密。那什么,好好干吧,等當(dāng)了副處長就可以調(diào)閱卷宗了。”
“……”誰要當(dāng)你的副處長啊!李維斯發(fā)現(xiàn)他作起妖來果然越來越別致了,一臉焦裕祿的表情也能把人氣個半死。
“好了,別生氣了。”宗銘又裝模作樣地安慰起他來……好吧,在李維斯看來反正他是在裝模作樣,否則為什么他越說自己越生氣?
房門忽然被人敲響了,焦磊小心翼翼探進來半個腦袋:“領(lǐng)導(dǎo),有個律師來了,說是你打電話叫他來的,讓他上來嗎?”
“讓他進來吧。”宗銘說,等焦磊走了,拉著李維斯的手說:“這事兒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啊?”李維斯被他一模手背,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片刻之后,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進來了,在宗銘床前打開公文包,取出一個文件夾:“宗先生,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經(jīng)查過了,您三年前和reeves先生在拉斯維加斯辦理的結(jié)婚證至今尚未在國內(nèi)認(rèn)證,所以原則上講不影響您三個月前向民政局提交的跨國婚姻申請。”
“哦,那就好。”宗銘在有外人的情況下稍微收斂了點兒,看上去不那么嚇人了,正經(jīng)臉問律師,“那美國那邊的婚姻登記要怎么取消呢?”
“這個就有一點麻煩了。”律師說,“因為reeves先生目前為止還是美國人,這份結(jié)婚文件當(dāng)時已經(jīng)經(jīng)過內(nèi)華達州認(rèn)證了,所以在美國那邊你們必須辦理一個解除婚姻的手續(xù)。”說著,他打開文件夾,將兩份文件分別遞給他們倆,“不過沒關(guān)系,我們律所可以代理一切業(yè)務(wù),你們只要簽幾分文件就可以了,這個是代理證明,這個是解除婚姻申請,還有這個……”
李維斯在律師的指點下簽了好幾份文件,宗銘把他那份也簽了。律師收拾了文件,說:“正常幾周之內(nèi)就能辦妥,你們不必?fù)?dān)心。另外,你們國內(nèi)的結(jié)婚證也馬上要辦下來了,二十天之內(nèi)移民局會來家訪,下個月底你們就能辦喜事了。”
“……”李維斯有些無語,忽然感覺整件事都特別富有戲劇感,他前腳才簽完離婚代理,后腳又要和“前夫”辦喜事……這特么是個什么鬼的邏輯啊!
然而宗銘非常淡定,說:“麻煩你了,貴所辦事我很放心。”
“應(yīng)該的。”律師得到他的肯定十分欣慰,關(guān)心了幾句他的身體便告辭離去。
屋子里安靜下來,李維斯站在那兒,莫名有些無所適從,往沙發(fā)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離宗銘的“安全距離”有點兒遠(yuǎn),回頭看看他,只見他一臉喪氣地躺在床上,貼著一腦袋藍(lán)牙傳感器,居然沒有喊自己過去。
血清起作用了?
李維斯松了口氣,坐到沙發(fā)床上,打開筆記本要碼字,就聽宗銘說:“家訪應(yīng)該問題不大,就是走個形式。”
李維斯“哦”了一聲,宗銘又問:“要辦個婚宴嗎?焦磊問了好幾次了,局座也說要參加,還要當(dāng)證婚人。”
李維斯不知道他為什么提起這個來,遲疑道:“……會不會太麻煩?”
“哦,也是,反正馬上還要離的,折騰一次怪尷尬的。”宗銘躺在床上,眼神有點放空,還有點悲戚戚的。
“要么辦一下?”李維斯感覺他好像言下之意是想辦的,便試探著問。結(jié)果宗銘又傲嬌起來了,嘲道:“辦什么啊,假惺惺的,都是假的。”
“那你的意思是?”李維斯有點摸不準(zhǔn)他的脈。
“沒什么意思。”宗銘眉宇間忽然浮起一絲戾氣,翻身背對李維斯的方向,一聲不吭地閉上了眼睛,那生無可戀的模樣簡直比于天河這個真·失婚鰥夫還頹廢。
李維斯對自己的血清也是個大寫的服氣,居然活生生把個病嬌鬼畜變成了白蓮棄夫!
這是不想和自己離婚的意思?李維斯猜了半天,只猜出這么一個可能性,聯(lián)想起前兩天宗銘那恨不得把自己栓在褲腰帶上的樣兒,甚至感覺他關(guān)于婚禮的這段話簡直就是一場含蓄的求婚——大辦婚禮,不想離婚,那就是想弄假成真,跟自己過一輩子的意思?
李維斯猜來想去一下午,晚上做夢竟然夢見自己在結(jié)婚,場面異常弘大,草坪上擺著鮮花裝飾的拱門,四周是香檳玫瑰和百合花裝飾的花柱,自己穿著純白色的禮服站在紅毯這頭,宗銘穿著純黑色的燕尾服站在紅毯那頭,隔著花門微笑著看著他。微風(fēng)吹過,粉紅色的花瓣漫天飛舞。
李維斯活生生被嚇醒了,一看表才凌晨六點,不禁懷疑自己是這兩天小言女主附體,居然做起了這么瑪麗蘇的春|夢。
哦,這算春|夢吧?
接下來的一整天,宗銘分外沉默,一直躺在床上表情肅穆地思考著什么哲學(xué)問題,既不寫報告,也不看卷宗,連飯都吃得特別少。李維斯非常擔(dān)心,問于天河他這是怎么了。于天河看了他二十四小時的體征監(jiān)控記錄,說:“他的微神經(jīng)元異變減緩了很多,不過腦波活動也減緩了,好像還有抑郁的傾向……你是不是說什么刺激他的話了?”
李維斯默默扶額,感覺自己有點罪孽深重……
次日上午,李維斯剛伺候宗銘吃完早飯,律師又來了,說是宗銘叫他來立遺囑。
“遺囑?”李維斯驚悚莫名,“你瘋了?為什么要立遺囑?”
宗銘懨懨地說:“趁著我身邊還有人,把后事交代了吧,不然哪天你離我而去,我兩腿一蹬連個辦喪事的人都沒有。”
“你在瞎說什么啊?!”李維斯簡直要瘋。
“我瞎說什么?”宗銘自嘲地笑了笑,說,“雖然你已經(jīng)鐵了心要和我離婚,連婚禮都不想和我辦了,但我還是要為你著想一二。我名下的現(xiàn)金和信托分成兩份,一份給你,一份你幫我交給局座,我說過要給局里捐個美食城的,你們幫我把心愿了了吧。剩下的不動產(chǎn),石湖農(nóng)場和鳴翠苑的房子留給你,商鋪和馬場你找個靠譜的慈善基金捐了……”
“……你夠了!”李維斯看著他要死要活的樣兒,整個一個五雷轟頂,這是求婚不成要逼婚么?九位數(shù)的遺產(chǎn)砸過來看你接不接的意思?
“您先回去吧,這事兒我們要再商量一下。”李維斯二話不說拉著律師送出門去,“麻煩您白跑一趟,他這兩天情緒有點兒不穩(wěn)定,您最好不要再接他的電話。”
律師也感覺哪哪兒都怪怪的,巴不得走人,隨意安慰了他幾句便拍拍屁股走了。
李維斯回到樓上,宗銘肅穆望天,不知道在腦補什么奇怪的東西。他站在門口醞釀了半晌,走過去,正色道:“婚禮還是辦一下吧,等移民局通過了就讓焦磊去訂場地,我要西式的,中式喝酒太多,我酒量不好……我朋友不多,留十張請柬就夠,其他的你決定。”
宗銘慢慢將視線挪到他臉上,不確定地看著他。李維斯心一橫,說:“圣誕節(jié)給我媽媽打個電話,你打。”
一句話出口,整個房間都安靜下來,宗銘悲戚戚的目光漸漸泛起一絲暖意,嘴角一翹:“還離婚么?”
李維斯感覺臉有點發(fā)燒,抿著嘴唇忍了半天,終于說:“你決定吧,上次是我決定的,這次歸你,公平公道。”
宗銘沉默少頃,點頭:“好。”
李維斯一下子做出這么大的決定,心里卻還是忐忑的,不知道宗銘到底是真心的還是在發(fā)病,等他醒了以后會不會反悔。
然而承諾的話已經(jīng)說出口,后悔也來不及了,左右人這一輩子總要冒些險的,就算將來被反悔了又怎么樣,人生誰能不失戀呢?
大不了再離一次婚,也和以前確定的流程沒差。
好不容易動心一次,總要給這份說不清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的感情一個像樣的交代。
“我去拿拿些點心給你吃,你早飯吃太少了。”李維斯干完一件人生大事,感覺整個人都豁然開朗,也不糾結(jié)將來會不會被甩的問題了,將茶壺?zé)纤氯N房拿點心了。
宗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從枕頭下面摸出自己的基佬紫手機,撥了律師的電話:“幫我撤回財產(chǎn)公證吧……是的,不需要了,我大概要玩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