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來來往往的使者們(下)
</br>第127節(jié)來來往往的使者們(下)
德烏爾基霍侯爵,全名馬里亞諾?路易斯?德?烏爾基霍侯爵,他不僅是馬德里的國務大臣,兩周前,還被約瑟夫陛下任命為西班牙王國的首相。這是他第二次獲此殊榮,前一次是在查理四世時代(西班牙波旁家族),德烏爾基霍侯爵于1799年擔任過10個月的西班牙王國首相。
相貌上,首相侯爵是一個六七十歲的干凈利落的老頭兒,頭上帶著銀白假發(fā),撲著香粉,還有一頂掛有家族紋章,后面插有漂亮翎羽的寬邊圓帽。華麗的綢面棉外套上落有金色鈕扣和金胸飾,消瘦而短小的雙腿穿著長花襪,他的右手總持有一根銀灰色的彎柄手掌。
這套行頭正是太陽王路易十四時代遺留下來的法蘭西傳統(tǒng)貴族風格,如今在巴黎很少見了,倒是擁有法國血統(tǒng)的烏爾基霍侯爵一成不變的延續(xù)了數(shù)十年。
當?shù)聻鯛柣艉罹舫霈F(xiàn)在床頭時,岸邊鼓樂齊鳴,不過將歡樂的迎賓曲成為雄壯的軍樂,大批里斯本的貴族們簇擁著安德魯上前迎接。
德烏爾基霍侯爵淡淡一笑,他扭頭對著身邊隨從低聲說:“聽吧,里斯本的征服者在向我們示威。”然而,馬德里代表團的其他成員皆不附聲,前兩位特使的糟糕結局令他們心有所忌,各自都在擔憂未來的處境。
河岸邊的歡迎儀式隆重而短暫,因為很快在市政廳,里斯本貴族為德烏爾基霍侯爵率領的馬德里特使團準備一場盛大的歡迎晚宴。此間,加泰攝政王與德烏爾基霍侯爵僅以外交辭令寒暄了一兩句,他便將主導權送到議會議長畢葉羅侯爵的手中。
夜里,當市政廳舉辦的歡迎宴會成為奢靡的舞會時,德烏爾基霍侯爵不動聲色的扔下同行的代表團一行人,他從廳堂后門溜了出來,牽無聲息坐上一輛馬車,趕往德賽親王的私人官邸。陪同這位德烏爾基霍侯爵僅有一人,他的長孫,25歲的博阿斯?德烏爾基霍。
“我不喜歡那個家伙!”博阿斯在車廂里向自己的祖父發(fā)出抱怨。
從特茹河渡口到市政廳宴會,他那個名義上的表妹夫,安德魯.德賽始表情終倨傲,不曾與德烏爾基霍侯爵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博阿斯的父親與兩個叔父都已去世)打聲招呼,哪怕連貴族間的虛假問候都沒有,這令博阿斯感覺有些忿忿不平。
“哦,那又如何?”老侯爵淡然的問了一句。
“事實上,祖父您應該在馬德里暫緩簽署那份貿易協(xié)定,至少也要等到我們呢里斯本再說!”博阿斯提及的貿易協(xié)定,指的是曼雷薩內閣向馬德里方面提出大量購買西班牙戰(zhàn)馬。
西班牙戰(zhàn)馬也就是著名的安達盧西亞馬,它可以稱得上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最純正的馬種之一,具備驕傲、堅韌、勇敢與忠誠的多項優(yōu)良氣概,擁有優(yōu)美的姿態(tài)、華麗的外表,容易與人親近的氣質,而有理解能力且善于學習。
因而在歐洲各國-軍隊中,大都喜歡征用安達盧西亞馬作為戰(zhàn)馬,德賽也同樣如此。不過很可惜,加泰羅尼亞與阿拉貢的氣候與環(huán)境可以飼養(yǎng)各式各樣的牛羊驢騾,可以成功引種法國阿爾登馬,這類四肢粗壯,適應性強的重型挽馬,卻很難連續(xù)培育優(yōu)質的戰(zhàn)馬,通常生活在加泰羅尼亞與阿拉貢的第三代安達盧西亞馬就會嚴重退化,不再適合戰(zhàn)場沖殺。
所以,長期且大量采購優(yōu)質的安達盧西亞馬為戰(zhàn)爭所需,便是曼雷薩內閣同馬德里政-府一項極為重要的雙邊貿易。不過,由于長期戰(zhàn)亂的影響,安達盧西亞馬的產量并不多,每年輸送給加泰羅尼亞-阿拉貢的戰(zhàn)馬數(shù)量僅有三百匹左右,尚不夠騎兵師的日常損耗,更別說戰(zhàn)場上戰(zhàn)馬的損失數(shù)量,從而嚴重制約了地中海王國騎兵部隊的發(fā)展。
德烏爾基霍侯爵出任西班牙首相,并得知自己擔當?shù)谌胃袄锼贡镜鸟R德里特使后,他成功說服約瑟夫陛下,同意將每年供應曼雷薩政-府的戰(zhàn)馬數(shù)量從原來的3百匹猛然提升到兩千匹,此外,戰(zhàn)馬的交易價格還下浮30%。這一好消息自然令加泰王國駐馬德里的首任公使喜出望外,他在當天分別向里斯本的攝政王與曼雷薩的薩伊首相匯報了此事。
在聽聞博阿斯對這份戰(zhàn)馬協(xié)議爆出怨言時,德烏爾基霍侯爵并沒有立刻回答,他將帽子與手杖置于兩腿之間,這是路易時代宮廷里才懂得的高雅貴族做派。
很快,老人從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個精致鼻煙壺,取了一撮鼻煙,嗅了嗅,感覺舒坦極了,德烏爾基霍侯爵這才慢悠悠的說:“博阿斯,我的繼承人,如果按照你的想法來處理此事,或許我們連里斯本都進入不了,渡船只能在特茹河上打轉,因為沒人敢拉我們上岸。”
正當博阿斯想要語出辯駁時,老人的凌厲目光將其壓制住,他聲色俱厲的說道:“記住,我的孩子,永遠不要在外表與內心將攝政王殿下視為是你的表妹夫,他已經或即將成為兩個國家的最高統(tǒng)治者,現(xiàn)在除了巴黎的拿破侖皇帝,沒人敢讓這位君主屈服。戰(zhàn)場之上,他還是屢戰(zhàn)屢勝的軍隊統(tǒng)帥。所以,在對待上位者時,你必須時刻保持謙卑與恭順的心態(tài)。”
停頓片刻,德烏爾基霍侯爵放緩了語氣,他對著身邊的年輕人問道:“記得巴塞羅那的阿馬特主教嗎?”
博阿斯點點頭,阿馬特主教與祖父私交不錯,每次來馬德里都會拜訪德烏爾基霍侯爵。
老侯爵繼續(xù)說:“數(shù)周前,我接到了這位老朋友不幸病逝的消息,當然,這是來自曼雷薩官方的訃告。但我相信從巴塞羅那到馬德里,每一位貴族心中都清楚,主教大人是死在攝政王的授意之下。可沒有一人敢向攝政王發(fā)出質疑,就連羅馬樞密院的特使也承認了這份虛假的死因報告,并代表教皇,按照攝政王的遺愿隨即任命了新的巴塞羅那大主教。
我的孩子,這就是力量權勢的體現(xiàn)。那位至高君主在向伊比利亞半島發(fā)出一份措詞強硬的無聲宣言:你們不得違背我的意志,而必須屈從我的命令,否則,結局便是如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加泰的統(tǒng)治者比起巴黎的皇帝,更加專-制獨-裁,更加令人生畏。就連莉蒂西雅的舅舅,桑盧格男爵也差點落入牢獄。在權勢與利益面前,任何親情都是多余的。”
10分鐘后,德賽在雅致的會客廳里接待了祖孫二人,不同于白天的倨傲無禮,在私下會晤時,上位者對待莉蒂西雅小姐的兩位親人,表現(xiàn)了極大的熱情,德賽笑容滿臉,且語出和藹,還親自為他們的高腳杯里連續(xù)斟上香檳美酒,這讓博阿斯有點受寵若驚,不過侯爵繼承人時刻牢記祖父的教誨,絲毫沒有半點松弛,與老侯爵一道,連連欠身表達謝意。
可一旦進入到實質談判后,德賽的態(tài)度為之大變,種種溫情脈脈的表情被一幅義正言辭的政客形象所取代。他的頭腦中早已忘記德烏爾基霍侯爵已經做出的絕大讓步,高聲指責馬德里方面不愿支付價值1.5億里亞爾的黃金作為占領區(qū)的交換,繼而宣稱要在埃武拉一帶,以武力方式來阻止效忠約瑟夫國王的西班牙軍隊向里斯本的前進步伐。
但聽到德烏爾基霍侯爵代表約瑟夫陛下承諾3個月內之內支付價值6千萬里亞爾的黃金,并在年底之前向曼雷薩政-府移交巴倫西亞地區(qū)的統(tǒng)治權后,轉過身來的上位者重新?lián)Q上一副和藹可掬的笑臉,他主動談及莉蒂西雅小姐的近況,并竭力邀請祖孫二人造訪曼雷薩。似乎在這一刻,難得一見的溫馨親情又游動在三個貴族身邊,只是誰也不把它當真罷了。
在送走了德烏爾基霍侯爵和他的順位繼承人之后,德賽回到自己的書房,此時,情報官雅克中尉正在沙發(fā)上等待自己。
“什么事?”德賽揮揮手,讓情報官不必起身,繼續(xù)匯報。
雅克中尉說:“巴黎的彭杜瓦斯少校發(fā)來密函稱,本尼凡托公爵(塔列朗)已從法國秘密出發(fā),目的地是里斯本。按照時間計算,他會在10天之內,與您會面。”
“該死的瘸子,來得太早了吧!”德賽暗罵一句。對于塔列朗此行的目的,他心知肚明,無非是勸說自己放棄配合馬塞納元帥的葡萄牙軍團,進攻處于夾縫中的英國遠征軍。
然而,德賽卻不能直接回絕這個死瘸子的要求,倒不是那份在奧地利使館許下的承諾,而是德賽在返回波蘭之前后,有求于塔列朗在某些重要外交事務的大力協(xié)助,他需要這位目光敏銳,手段圓滑的著名外交官,協(xié)調處理波蘭與奧地利、普魯士之間的緊張關系。
幸好在昨天下午,德賽收到了一份絕密情報,由于諜報人員的出色表現(xiàn),已經確信英國的地中海艦隊到今年年底之前,不會恢復在加泰羅尼亞沿海各港口的監(jiān)察巡邏,也不會扣留懸掛加泰王國旗幟的各類商船。
上述消息,總算為德賽解除了后顧之憂,這也是他一刻鐘前,爽快接受德烏爾基霍侯爵提出的交易條件,而不是繼續(xù)勒索馬德里。
德賽讓雅克叫來隔壁房間的馬爾丹副官,說:“擬文,命令德爾尼將軍的第一師在3天之內,向馬德里軍隊移交埃武拉一帶的防務,并朝里斯本北郊集結……另外,雅克,你的計劃我同意了,當我的軍隊離開里斯本后,你的行動可以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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