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戰(zhàn)俘營的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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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節(jié)戰(zhàn)俘營的故事(上)
德賽師團設置的聯(lián)軍戰(zhàn)俘營有兩座,一個在埃武拉,另一個位于里斯本北郊軍營附近。依照中世紀流傳下來的戰(zhàn)爭慣例,軍營與士兵在戰(zhàn)俘營內享受不同等級的待遇,包括得到的救治與供應的食物。另外在住宿方面,普通士兵基本為通鋪,40到50人一組;而尉官是四人間,校官是雙人間;將軍能攜帶佩劍(校級軍官也保留佩劍),并獨享一個單人套間,他不僅有自己的辦公與會議室,還可以指派一名被俘士兵作為本人的專職勤務兵。
佩羅.畢葉羅上尉在受傷被俘后,便一直關押在里斯本北郊的戰(zhàn)俘營里。那是一座座橡樹建造的別致聯(lián)排木屋,中間有一大片開闊草地,可供戰(zhàn)俘們每天早晚出操,閑暇時隨意散步,甚至可以在旗桿下舉行各國升旗儀式。
如果不曾留意外圍兩道的帶刺鐵絲網與數(shù)座高達崗樓,很多人以為這里就是一座普通的兵營。唯一不同的,就是廣場上沒有架起的武器。19世紀的歐洲戰(zhàn)爭依然屬于紳士戰(zhàn)爭的范疇,被俘官兵極少主動越獄,而看守也不會虐待他們的俘虜,雙方大致相安無事。
今日午餐過后,士兵們紛紛走出餐廳,聚集于廣場上,他們或是用兩條胳膊抱著膝蓋,坐在稀疏的草皮上,安閑享受地中海雨季到來之前的燦爛陽光;或是拿出針線,手腳麻利的縫補身上破軍服;或是相互間無聊的閑談,一同詛咒這場該死的戰(zhàn)爭為何還沒結束。
午休的時光里,軍官們通常不會與士兵混在一起,用餐散步之后,他們三五成群圍在軍官俱樂部里,興致勃勃打著臺球,看著報紙,或者品味淡啤酒。一些軍官趴在桌面寫家書,只是書信不能密封,因為投遞之前需要接受法國憲兵的詳細盤查,隨便繳納兩英鎊的郵資。
在大門的左側,有一個長條餐桌,圍著七八張長椅,那是戰(zhàn)俘管委會的臨時聚集地。此時,幾位英國-軍官正在商討戰(zhàn)俘營里肉食、面包、奶酪、咖啡與酒水的供應與分配。
作為戰(zhàn)俘自律委員會執(zhí)行主-席,希爾將軍的前任副官,阿爾文少校必須在食物與酒水供應清單上簽字認可。少校是隨同戰(zhàn)地醫(yī)院一同被法軍俘虜,作為負傷的英國-軍官,他本可得到提前釋放的機會,但阿爾文最終拒絕了,表示自己會等到最后一名英國士兵走出法軍戰(zhàn)俘營時,他才能返回英國。
不久,早已傷愈的少校皺起了眉頭,那是他從清單中看到戰(zhàn)俘營守軍居然大幅度削減了戰(zhàn)俘的豬肉罐頭與淡啤酒的供應量,但作為一種彌補,增加黑面包與咖啡的數(shù)量。
“詹姆斯中尉!”阿爾文少校揚著手中的供應清單,對著一名英軍中尉說:“待會你去問問采德羅上尉,為何要減少我們肉食與啤酒的數(shù)量。”
“早問過了,他說這是依照公爵的意見辦理,只能服從!”詹姆斯中尉無奈的解釋說。
“哦,你那位波蘭好友,楊扎克沃托維奇少尉沒有透露什么?”少校繼續(xù)問道。
“那個混蛋,他想邀請我去波蘭過真正的謝肉節(jié)!”中尉有點氣憤的說。
兩月前,詹姆斯曾與楊扎克沃托維奇在山隘開過一句玩笑,波蘭人始終放在心上。時至今日,兩人卻是身份互易,以前的法軍戰(zhàn)俘成為看守,而之前的英國-軍官淪為戰(zhàn)俘。盡管,詹姆斯中尉與楊扎克沃托維奇少尉時不時的拌嘴爭吵,兩人私交倒也不錯,
阿爾文眼睛一亮,他感覺自己琢磨到一些內幕,自言自語的叨念說:“難道,德賽公爵的部隊要準備撤軍,離開葡萄牙了?”
詹姆斯等人一聽,隨即變得興奮,軍官們集體圍了上來,齊聲叫嚷著:“好啊,好啊,既然法國人要走,那我們也可以早點收拾行裝回國(回家)。”
阿爾文少校沒好氣的瞪了同僚們一眼,繼而搖頭說道,“如果赫魯納公爵想要撤軍,前提條件是要打敗或驅除威靈頓將軍的部隊,結束這場葡萄牙戰(zhàn)爭。”
冷水澆下時,軍官俱樂部喧鬧聲立刻停止,氣氛有些冷場,倒是有幾位不甘失敗的葡萄牙籍軍官在一旁大聲嚷嚷著,叫囂說威靈頓子爵將狠狠教訓法國佬。對此,英國軍官大都沉默無語,對于他們而言,戰(zhàn)場的一切已經結束,健康平安的回家,這才是最有意義的事情。
盡管身處戰(zhàn)俘營,但英國人與外界并不封閉,他們從家信中與報刊上得知一些不太好的消息:在順利獲得里斯本后,德賽師團幾乎是兵不血刃的占領了整個葡萄牙南部地區(qū)。此外,效忠約瑟夫國王的兩萬西班牙軍隊同樣開進葡萄牙境內,他們正在接管赫魯納公爵部隊的防務。這樣一來,就意味著德賽師團將騰出所有兵力,向葡萄牙中部的葡西聯(lián)軍發(fā)動進攻。
之前,曾有不甘寂寞的軍官在戰(zhàn)俘營里做過軍事推演,無限期待威靈頓將軍率部發(fā)動第三次登陸作戰(zhàn),擊潰在里斯本享受陽光、沙灘、美食與漂亮女人的法國-軍隊。然而,這些幼稚的討論話題,卻被通曉軍情內幕的阿爾文少校等人批駁得一無是處。
那是他們知道,英國本土所能調動的大部分軍隊都集中在霍塔河一帶,必須時刻要警惕近在咫尺的馬塞納元帥指揮的法國部隊,根本抽不身來應付另外一個戰(zhàn)場。至于游弋海岸線附近的帝國本土艦隊,除非天才的水手能在上帝的指引下,把軍艦開到陸地上作戰(zhàn)。
8月13日,葡萄牙軍團成功拿下了阿爾梅達要塞。起因是昨晚,一顆法軍發(fā)射的臼炮無比幸運擊中了要塞守軍的主彈藥庫,于是引發(fā)了一系列的彈藥殉爆,包括4000份炮彈火藥,12萬磅的零散黑火藥,以及超過10萬的步槍彈藥,在幾秒鐘之內,徹底化為烏有。
這場殉爆還使得大段城墻倒塌,同樣也引發(fā)蔓延整個城市的熊熊大火。清晨過后,大半個阿爾梅達要塞被夷為平地,爆炸與大火導致三分之一的士兵,二分之一的平民送命或受傷,整個要塞已失去防御功能。迫不得已,要塞指揮官考克斯將軍唯有向馬塞納元帥投降。
阿爾梅達要塞的意外陷落,使得備受煎熬的英葡聯(lián)軍雪上加霜,他們一方面要小心提防德賽師團的南線襲擊,又要積極應對葡萄牙軍團的北線攻勢。在外交大臣威爾斯利爵士(威靈頓兄長)的全力支持下,司令官威靈頓決定集中聯(lián)軍的大部分兵力,首先與馬塞納進行會戰(zhàn),一舉擊潰之后,再行轉身對付里斯本的德賽。
8月25日,在薩布科山脈腳下的古老科修道院附近,雙方調兵遣將進行首度正面交鋒,4多萬英葡聯(lián)軍堅守陣地,他們要迎戰(zhàn)姍姍來遲的6萬法國-軍隊。
在兩天一夜的戰(zhàn)斗中,威靈頓的部隊連續(xù)擊潰了朱諾將軍的第八軍以及內伊元帥的第六軍,然而在聯(lián)軍順勢發(fā)動反攻后不久,雷尼埃將軍的法軍第二軍攜帶40門火炮加入戰(zhàn)場,威靈頓不得不下令回撤至陣地,戰(zhàn)局又重新回到原來的。
此役,盡管法軍的損失超過2萬,其傷亡總數(shù)原高于僅減員1萬1千人的聯(lián)軍。那頭,威靈頓同樣高興不起來,那是他未能達成最初的戰(zhàn)略目的,徹底擊潰葡萄牙軍團。短時間內,由于各自損失過大,雙方都無力再進行一場新的戰(zhàn)斗,使得北線戰(zhàn)事陷入僵局。
佩羅.畢葉羅上尉沒有參與眾人的討論,至始至終他都獨自一人待在大廳的某個角落。整個戰(zhàn)俘營內,無論英國了,還是葡萄牙人,大家都不怎么搭理這個畢葉羅家族的唯一繼承人,那是佩羅.畢葉羅曾在戰(zhàn)場上羞辱過法國戰(zhàn)俘。盡管事后,采德羅上尉等人沒去刻意報復,但佩羅.畢葉羅名聲已壞,軍官們將其視為軍中敗類,士兵們厭惡其督戰(zhàn)時的殘忍。
不知何時,一名法國憲兵走進軍官俱樂部,他找到佩羅.畢葉羅,直接告訴他:“上尉,今天是你的幸運日,趕緊收拾你的物品,你獲得自由了!”
葡萄牙上尉冷冷的望了對方一眼,他一言不發(fā)的站起身,徑直朝戰(zhàn)俘營大門走出,身后的法國憲兵憤憤暗罵,“傲慢的混蛋,真應該下到地獄!”
見狀,旁觀的軍官們低聲議論起來。
“咦,難道是他那位吝嗇而貪婪的伯父醒悟了,繳納了贖金?”
“嘿,怎么會?!畢葉羅侯爵恨不得自己的侄兒永遠留在戰(zhàn)俘營,好讓他的私生子取而代之,獲得貴族爵位。”
“哦,那是誰如此好心,居然能幫助這個冷血無情的家伙。”
……
隔著雙層鐵絲網,羅琳娜看到了她那同父異母的哥哥,佩羅.畢葉羅。他在一名法國憲兵的押解下,孤零零的朝著營地大門這邊一步步走來。近兩個月間的戰(zhàn)俘生活,加之昔日同僚的排擠,使得畢葉羅上尉的紅衫制服沾滿了各種臟兮兮的油污,十分難看。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出他消瘦而凹陷的面頰,頭發(fā)因污泥而結板,亂糟糟的像個雞窩。
作為戰(zhàn)俘營的看守長官,采德羅上尉已訊問趕來。數(shù)分鐘前,他已查驗過羅琳娜小姐帶來的赦免令。此時,戰(zhàn)俘營上尉正與陪同而來的加塞特上士在一旁聊天。
大門的兩名衛(wèi)兵懶洋洋的打著哈欠,他們得到上司的指令,從大門甬道里開放一條單人過道,好讓獲釋的葡萄牙戰(zhàn)俘走出去。
盡管時隔多年,但走出戰(zhàn)俘營時,佩羅.畢葉羅還是一眼認出了羅琳娜,她是自己父親,乃至整個畢葉羅家族最大的恥辱,如今卻是拯救自己離開戰(zhàn)俘營的“天使”。然而,佩羅.畢葉羅并不打算向羅琳娜道謝,因為高貴的白人是不會向丑陋的黑鬼表達任何謝意。
這位衣衫襤褸的白人軍官依然神色倨傲說:“別指望我會承認你的姓氏,黑奴!”
“主啊!”一時間,羅琳娜羞憤交加,軟弱無力的倒在克魯茲小姐懷中,低聲哭泣。
女護士同樣氣得渾身發(fā)抖,她一邊好言安撫可憐的羅琳娜,一邊又高聲斥責無情無義的葡萄牙上尉。對于這些,佩羅.畢葉羅嗤之以鼻,顯得不屑一顧,還無恥的要求女人們立刻騰出馬車,好讓他獨自乘坐回里斯本。
不遠處,加塞特上士立刻結束了采德羅上尉的交談,他匆忙跑回馬車前,低喝一句“滾開!”,又迅速從槍套里拔出一把轉輪手槍,逼退了該死的混蛋。
隨即,加塞特決心護送兩位女士上車,準備由原路返回,不再理會葡萄牙軍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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