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蒙桑圖山隘(下)
</br>第85節(jié)蒙桑圖山隘(下)
臨近晌午,蔚藍的天空無比澄澈,空氣感覺紋絲不動,彌漫著透明的塵埃。火辣辣的陽光射過酷熱的空氣,撒在干燥的地面上,倒是兩側(cè)山麓之上逐漸披上淡紫色的云霧,偶爾會給山隘內(nèi)外帶來一陣涼爽的清風,讓緊張勞作的人們感覺不算太難受。
今天是希爾將軍要求蒙桑圖山隘防御體系全部完工之日,但在防線的最后一段,即山口最高點,防御工事尚未最終結(jié)束。幾個營的葡萄牙士兵不顧炙熱的陽光,他們裸露著背脊,像一群群不辭勞苦的工蟻在工事上開挖塹壕,一鏟鏟紅土從壕溝邊的土堤后面不斷被拋出來。
在山口最高點的防線上加開一道寬3米,深2米的防步騎兵壕溝,這是希爾將軍依據(jù)一名遭遇采石場戰(zhàn)斗失敗后,逃亡葡萄牙的西班牙騎兵軍官的建議而重新加設(shè)的。那名西班牙中尉曾用驚恐的表情與顫抖的話語,描述過己方部隊如何集體慘死在法軍的陣地前沿。一條不可逾越的壕溝,兩道恐怖至極的鐵絲網(wǎng),還有從胸墻那頭襲來的密集彈幕。
壕溝與胸墻,倒沒什么,頂多讓從事工兵角色的葡萄牙人多辛苦一陣子。對于法國人鋪設(shè)所謂鐵絲網(wǎng)防線,希爾卻聞所未聞。他試圖從逃亡者嘴中得到更多情報,然而西班牙騎兵軍官在詳細講述采石場戰(zhàn)役過后,繼而變得歇斯里地瘋狂,他拼命的拉扯衣服與頭發(fā),不顧一切的用腦袋撞擊堅硬墻壁,直到頭破血流,自己陷入昏死才罷休。
一名軍醫(yī)官在檢查過后,前來告訴希爾將軍,稱那位西班牙中尉已徹底瘋了,變得毫無人性與理智,從健康角度不建議繼續(xù)追問。對此,希爾感覺越發(fā)驚訝,他迫切的想知道法國工兵們究竟構(gòu)筑了什么樣的新式防線,令數(shù)千西班牙騎兵無端喪命,自己幾乎卻毫發(fā)無損。
1小時前,希爾在獲知佩羅.畢葉羅上尉成功俘獲的3百名戰(zhàn)俘中,竟然有一個排的法國工兵后,便要求葡萄牙上尉將工兵俘虜們押送到山隘最高點的臨時指揮所。
在面對英國將軍的詢問時,10多名法國工兵耷拉著頭,始終保持緘默,只有一名少尉負責開口應(yīng)答,對于希爾提出的問題,他避而不談,反而喋喋不休的強調(diào)與指責聯(lián)軍以欺騙手段俘虜了自己,違反了兩個文明國度之間所應(yīng)遵守的戰(zhàn)場規(guī)則。
工兵少尉大義凜然的說道:“將軍,這不僅是您作為優(yōu)秀軍人的恥辱,也玷污了不列顛王國的神圣榮譽!因為您的部下沒有身穿聯(lián)軍制服,而是施加了厚顏無恥的陰謀,居然以土匪、強盜慣用的卑鄙手法,贏得一場微不足道,且毫不光彩的所謂勝利。”
聽到法國工兵的指責聲,希爾頃刻漲紅了臉,顯得異常尷尬,諾諾無語的難以應(yīng)對。作為一名態(tài)度溫良,性格內(nèi)斂的英國紳士,他意識到自己不該有的失誤。然而錯誤已經(jīng)造成,這群法國俘虜還看到了他們不該看到的東西,聯(lián)軍部署在蒙桑圖山山隘的防御體系,所以,絕對不可能馬上釋放,必須等到德賽師團正式放棄對里斯本的進攻之后。
一旁的畢葉羅上尉可不樂意看到法國戰(zhàn)俘的囂張摸樣,他揮舞手中的馬鞭試圖教訓一下出言不遜的工兵少尉時,聯(lián)軍指揮官高聲制止了葡萄牙軍官的魯莽行為。
希爾將軍先是命令畢葉羅上尉退出指揮所,自我反省,隨后他又轉(zhuǎn)過身來,對著法軍少尉,表情誠懇的說道:“對于之前的失誤,我僅代表我個人致意深深的歉意。處于某種原因的考慮,我目前還不能釋放你和你的同伴,但最多一周之后,你們就可以拿著武器與裝備,回到自己的部隊里。當然,聯(lián)軍指揮部和我本人還會補償諸位的損失!”
說完,希爾讓一隊由英軍組成的憲兵護送3百名法軍俘虜?shù)嚼锼贡镜慕纪廛姞I,他還特別囑咐帶隊英國-軍官,務(wù)必給予這批法軍俘虜軍銜高過一級的特殊待遇。
當工兵們回到戰(zhàn)俘群后,采德羅與楊扎克沃托維奇等人立刻報以熱烈的掌聲與歡呼聲,那是他們感覺贏得了一場勝利,外交上的勝利。
“好樣第(的),少委(尉)!”采德羅用自己并不熟練的法語贊揚起來。
工兵少尉翻了個白眼,糾正道:“您應(yīng)該說:好樣的,少尉!”
“等回到師團后,我請您喝舊(酒)!”
“哦,喝酒?很好,記住了,我要喝波爾多產(chǎn)的百年紅酒,還要吃新鮮的白鱘魚子醬!”
采德羅臉色猛然變得慘白,他趕緊聳聳肩,雙手一攤,顯露出一幅“我聽不懂你的意思”的茫然表情。心中暗罵:開什么玩笑,一瓶波爾多產(chǎn)的百年紅酒,以及新鮮的白鱘魚子醬,一頓飯菜中光這兩樣,就會花費掉采德羅本人兩年的軍餉,甚至還不止。
聽到這里,圍觀的法國人與波蘭人捧腹大笑起來,引得附近的英國憲兵有點緊張,上前觀望。好在俘虜們沒再怎么折騰,看守們悻悻的退在一旁。
趁著吵鬧聲與戰(zhàn)友們的掩護,楊扎克沃托維奇湊到采德羅身邊,暗地將一疊香煙紙盒塞到對方的手中,并低聲說:“上尉,所有收集與匯總的情報都已記錄在案。現(xiàn)在,您必須盡快傳遞出來,再向前兩公里,我們就要走出蒙桑圖山的隘口。”
采德羅不動聲色的接過那疊香煙盒,揣進懷中,心中卻焦急萬分。一路過來,他已經(jīng)設(shè)想了無數(shù)方案,但都沒法實施。有軍官曾考慮讓一名士兵隨身帶著情報,伺機逃走,但被采德羅否決,大家都身穿刺眼的藍色制服,根本沒可能混入紅衫軍中間,只會令戰(zhàn)俘們的自我救贖行動徹底失敗。另外,戰(zhàn)俘一旦在戰(zhàn)場上逃跑,看押著就有權(quán)當場予以擊斃。
工兵少尉建議采德羅與軍情局特工取得聯(lián)絡(luò),同樣行不通。天知道那些神出鬼沒的家伙們究竟在哪里。如果去了里斯本的戰(zhàn)俘營,從情報的時效上來說,也來不及了。
眾人在途徑蒙桑圖山山隘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聯(lián)軍除了重建與加固4道的防御工事與大批炮壘外,他們還在破壞山間溪流,將匯入山腳下的溪水筑壩截斷,繼而通過一條條導(dǎo)流明渠,潑灑澆灌到第一道陣地前沿的大片泥土中。軍官還命令士兵縱馬在地面上來回踩踏,使得溪水濕潤過后的泥土變得泥濘不堪,可以有效防御法軍騎兵與炮兵來襲。
這并非英國將軍的獨特創(chuàng)意,而是他從埃武拉信使的口述中得到的某種啟迪。德賽師團就是憑借兩周以來的干渴攻勢,迫使貝爾斯福德將軍等人,不得不出城投降。
按照希爾的命令,聯(lián)軍士兵還在通向埃武拉一側(cè)的蒙桑圖山山腳,竭力污染各種水源,所有溝渠與潭水,即便不能被有效填埋,就要投入各種病死的牲畜尸體,以及人畜糞便,使得遠道而來的法軍士兵無水可飲。一位負責主持水源破壞的聯(lián)軍工兵營長,向希爾指揮官報告:即使法國人開挖地下水井,或是從外地調(diào)水,充其量也只能保證3千人馬的清水供應(yīng)。
易守難攻的復(fù)雜地形,泥濘難行的山隘道路,加上重新加固的4道防御工事,50門火炮的強大支援,以及陣地上嚴陣以待的6千名士氣高漲的聯(lián)軍士兵,與此同時,德賽師團又要受水源的嚴重制約,使得投入到未來進攻序列中的最終兵力僅有3千人馬。
7千對3千,天時地利人和都站在自己一邊,希爾一掃往日的憂愁,變得信心十足。臨時指揮所內(nèi),在給聯(lián)軍各級軍官下達最后的作戰(zhàn)指令后,英國將軍意氣風發(fā)的說道:“先生們,請記住!這里,蒙桑圖山山隘,將是那位赫魯納公爵抱憾終身的愧恨之地!”
……
仁慈的英國憲兵給予3百名法國戰(zhàn)俘的待遇顯然要好過無賴的葡萄牙士兵。除了不能隨意脫離看押著的視野范圍之外,沒人想去或是愿意虐待這些可憐人,在已經(jīng)放下武器的俘虜身上尋求某種病態(tài)的歡樂。
中午時分,當經(jīng)過一個伙房時,看押戰(zhàn)俘的英國-軍官下令全體就地歇腳,無論是英國人、法國人,還是波蘭人,他們將一同享受聯(lián)軍的陣地午餐。
有人塞給采德羅一個鐵皮盤子,里面放著幾個紅薯和一個涂抹有高粱糖漿的玉米面包,作為軍官,上尉還額外享受一根烤雞腿。這些東西應(yīng)該很好吃,散發(fā)的香味很是誘人食欲。采德羅卻搖搖頭,他將烤雞腿放到受傷士兵的盤子里,自己干啃起松軟可口的甜味面包,其他軍官也紛紛效仿。依照德賽師團的軍規(guī),傷兵優(yōu)先軍官,有權(quán)享用最好的食物。
這一切,被負責看押戰(zhàn)俘的英國中尉看到眼里,他笑了笑,隨即又讓伙房的雜工送來一批雞腿,逐一分給被俘的法軍軍官。
“愿上帝保佑您,好心的中尉!”楊扎克沃托維奇少尉用熟練的法語向英國人致謝。
英國軍官拉拉帽檐,微笑著,同樣以法語回敬說:“神愛世人!”
波蘭少尉大言不慚的繼續(xù)說:“中尉,下一次如果您被我們俘虜了,一定要對看守叫上我的名字,楊扎克沃托維奇。哈哈,我會請您享受謝肉節(jié)上的美味,波蘭薄餅。那是我們斯拉夫人用蕎麥粉、黃油、雞蛋、牛奶、土豆、奶油做成的金黃色薄餅,它象征著太陽,表示春天的來臨和白天越來越長。吃了它,您會得到上帝的祝福!”
英國中尉聽了也不生氣,他樂呵呵的笑道:“好吧,非常有禮貌的楊扎克沃托維奇,您可以叫我詹姆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謝肉節(jié)可是俄國人的傳統(tǒng)!”
楊扎克沃托維奇少尉顯得氣急敗壞,他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高聲反駁道:“該死的詹姆斯,俄國人都是一群貪婪的東正教異端,他們的斯拉夫血統(tǒng)早被骯臟的韃靼人污染了!”
……
憂心忡忡的采德羅毫不理會同胞與英國佬的爭論,他的腦海里只考慮一件事情:如何將身上的情報送到師團指揮所。
此時在對面,一大群帶著沉重手鐐腳鐐的黑人奴隸被數(shù)十名葡萄牙士兵驅(qū)趕著,正從里斯本的方向進入蒙桑圖山山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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