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因為小女兒這句話走神了很久。
    她的腦海中突然回憶起她年幼的時候，小小的韓星也不想長大，想爸爸媽媽一直陪著自己。
    看著面前的陸意慈，韓星覺得其實小女兒更像她。
    不止長得像，還有那股子心性。
    即便陸意慈還很小，可那種灑脫，無所謂的心態(tài)，跟年少、年輕的韓星幾乎一模一樣。
    除了自己熱衷的以外，其余的都可以放棄。
    這種感覺聽著簡單尋常，可世間的許多人都做不到，很多人面對那些自己不在意的，也會抱著不讓別人觸碰染指的想法。
    “橙子。”韓星回過神，“媽媽小時候也不想長大，可是沒有人可以不長大，我們人類作為世間的主宰，擁有可以控制所有生命的權利，而付出的代價更多。當然了，哪怕不是噴類，任何動物長大了都要為活下去而努力奮斗。”
    她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別過于依賴什么東西，讓自己強大，豐富起來，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你自己有了能力，你或許才有資格去談你想怎樣怎樣。”
    陸意慈還不能領會這番話其中的意義，但她記性好，把媽媽這些話一字不落的裝進了腦海里。
    她會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步的去理解每個字、每個詞語、每句話的深意。
    “不過無論你跟姐姐什么時候需要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一定第一時間出現(xiàn)，爸爸媽媽就是你們的后盾呀。”
    韓星喂給女兒一口飯，“你都沒怎么吃米飯，吃一點。”
    陸意慈張嘴把米飯吃下，又吃了口菜。
    她一邊咀嚼一邊思考著什么，待咽下去后問：“爸爸媽媽，你們會離開嗎？”
    “會的。”韓星擦了擦她的嘴角，“每個人都會離開，包括媽媽的爸爸媽媽。”
    “那為什么爸爸的媽媽還在呢？”陸意慈問。
    “這個啊……”韓星在謹慎的斟酌著字眼，“這個可以叫命運，也可以叫壽命。每個人都要離開這個世界，只是時間不同，方式不同。”
    她發(fā)現(xiàn)兩個女兒思考的東西，概念都不一樣。
    大女兒韓意眠開朗天真，每天想的都是小孩子的那些事。
    但小女兒陸意慈總是考慮成年人遇到的問題。
    也不知道這種老成傷感的基因是不是也會遺傳。
    其實如果放在以前，韓星打死也不承認她是屬于傷感的那類人，而所有認識她的人也不覺得她骨子里是傷感的。
    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她才會胡思亂想，只等天明，或燈光照過來的時候，她會將自己特意做好的面具戴上，誰也別想窺探她的隱私。
    回憶起那些年，累嗎？
    當然累，不過習以為常后，連韓星自己都一度相信自己是個開朗外向，愛說愛笑的人了。
    她不希望她的兩個女兒像她，所以她在竭盡全力給予她們最完美的環(huán)境，讓她們盡可能的不要有什么性格缺陷。
    性格缺陷聽著好像不重要，但這對一個人的一生，影響是致命的。
    “媽媽，你眼睛紅了。”陸意慈突然開口。
    韓星趕緊摸了摸眼角，微微濕潤了。
    她抿唇笑起來，“喝了酒，就容易犯困。”
    “媽媽。”
    陸意慈有些時候的小眼神兒，都讓韓星有種看著小時候的自己的感覺。
    “你難過就說啊。”
    “媽媽沒有難過。”韓星揮開心里的諸多情緒。
    “你有的。”陸意慈往前探著小身子，眼巴巴瞅著她的眼睛，“我看到了。”
    “看到媽媽眼睛里有怪物。”
    “怪物？”韓星失笑，“哪來的怪物？”
    陸意慈把小手墊在臉頰下，小嘴巴一張一合，“讓媽媽難過的都是怪物。”
    有個貼心的女兒是種什么感覺？
    韓星如今感受到了。
    是欣慰，是滿足，以及幸福。
    別人的理解跟自己女兒的理解維護，感覺是不一樣的。
    “你要好好長大。”韓星輕聲跟她說，“活的自信開心，媽媽就滿足了。”
    “媽媽活的不開心嗎？”
    “以前不開心，后來有了你爸爸，我就開心了。”韓星朝著陸聽聞看了眼。
    誰知，陸聽聞正坐在那看著她，那個微微深邃的眼神，叫韓星經(jīng)歷過風吹雨打，卻仍舊堅韌的心，再一次晃了晃。
    它在發(fā)麻，也在隱隱泛酸。
    有那么一瞬間，韓星好想說：真好，我當年的愿望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
    嫁給他。
    跟他組建家庭，生兒育女。
    然后再白頭到老。
    韓星收回目光，問小女兒：“吃飽了嗎？”
    “吃飽啦。”
    韓星喝下杯子里最后一口酒的時候站了起來，她望著窗外，“下雪了。”
    陸意慈立馬挺直小身板，“媽媽，帶我去。”
    “好啊。”韓星回頭，“韓意眠，去不去外面？”
    韓意眠正在看手機里的跳舞視頻，頭都沒回：“媽媽我不去，你去吧。”
    之后韓星帶著小女兒上樓穿好衣服，拉著她來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盞明燈，能把大半個院子照亮。
    雪花在燈光下飛舞斜飛，它能迷亂人的眼睛，也能讓人的臉頰泛疼。
    陸意慈走下臺階，穿的太多，轉身都麻煩，只能笨拙的原地轉圈圈。
    她伸出小手接雪花。
    韓星就那樣笑看著她玩耍。
    陸意慈低頭走路，走一步看一眼自己留下的小腳印。
    何曾幾時，韓星也像她這樣，而站在她此時這個地方的，是她的父母。
    “寶貝，放煙花嗎？”
    因為有兩個小孩子在，蕭封臣特意帶了一些小孩玩的小煙花。
    陸意慈好奇：“煙花？”
    韓星去找了一些，回來后跟她站在雪中，“看媽媽給你放一個。”
    小煙花被點燃，很快就迸射出金色的光。
    韓星離遠了一點搖晃了下，金光在陸意慈的眼底仿佛形成了線條，隨著媽媽的動作而變幻。
    很快，小煙花就放完了。
    陸意慈怔怔的看著半空中那一團團白煙，它們就是絢爛之后留下的，但它們很快就會不見。
    “媽媽。”
    “怎么了？”
    “你喜歡煙花嗎？”
    韓星又點了一支，不過這次是紫色的，“不怎么喜歡，但你爸爸喜歡。”
    說完，她突然轉身走到房屋下，抬手敲了敲客廳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