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聽聞的眼淚是毫無預(yù)兆的落下來的，那么匆忙，讓人反應(yīng)不過來。
    眼底是紫色的光芒，光芒之后是他愛了一輩子的女人的燦爛笑容。
    心臟被拉扯似的劇痛。
    原來她什么都知道。
    紫色的小煙花燃完了，她低著頭看著：“我一直記得你喜歡紫色的煙花，等有空我再給你放一次唄？”
    陸聽聞忽然扯著她的手腕把人抱進(jìn)懷里，那樣的用力，像是要把她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里一樣。
    她聽到了男人的哽咽與隱忍。
    韓星笑了，也抱住他，“你知道我愛美的，不要想著等我傻了那天，你就不給我穿漂亮衣服哦，我還要挽頭發(fā)，戴首飾。”
    他聲音哽咽：“嗯。”
    再多一個字陸聽聞都說不出來。
    “你記得給我弄個小牌子放在身上，萬一哪天走丟了，別人也好知道怎么聯(lián)系你。”韓星囑咐他。
    陸聽聞忽然吻住她的耳朵，“別說了。”
    “你哭什么？”
    他不說話。
    韓星蹭了蹭他的臉頰，“不要哭，我只是生了病，又不是不愛你了，我們不是說好了么，下輩子我做一條流浪狗，如果你還是人要把我?guī)Щ丶茵B(yǎng)一輩子。”
    她還在安慰著她心愛的男人。
    “陸聽聞，我這輩子遇見了太多了，這點事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磨難，難道你不覺得什么都不記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嗎？年輕的時候我巴不得自己得老年癡呆呢。”
    陸聽聞捂住她的嘴，“什么老年癡呆，瞎說。”
    “那是什么？”
    陸聽聞盯著她的眼睛，“那叫可愛癥。”
    韓星：“……”
    愣了幾秒，她忽然笑出聲，一邊笑一邊替他擦眼淚，“都多大了還哭，羞不羞啊。”
    可笑著笑著，她的眼睛忽然就紅了。
    韓星捧住他的臉，閉眼貼上了陸聽聞的唇，帶著愛意與不舍。
    “陸聽聞，這輩子做你妻子，我特別特別開心。”
    -
    那是……
    那是韓星跟他說的最后一句正常的話。
    過完年后，在一次韓星不小心摔倒昏迷再醒來時……
    “媽……”陸意慈的聲音是無意識的顫抖。
    病床上睜著眼睛的韓星，目光空空的，好像不聚焦了。
    他們看著韓星緩緩坐起來，然后就要下床，鞋子都不知道要穿，就往外走。
    陸聽聞一把拉住她，“要去哪里？”
    韓星呢喃：“找人。”
    “找誰？”陸聽聞眼睛是紅的，是疲憊著急后的紅。
    在韓星昏迷這一天一宿，陸意慈與韓意眠眼睜睜看著她們一直年輕健康的父親，一夜白頭。
    他終于老了。
    韓星看向他，“我找我老公。”
    那個陌生的眼神讓陸聽聞的心好像都碎了。
    他忍著洶涌而來的絕望，柔聲問：“那我是誰啊？”
    “你是誰，干嘛要問我啊？”韓星很困惑的樣子。
    陸聽聞把她抱起來放回病床上，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卡包，翻開第一頁那里給她看。
    “你看這是誰？”
    韓星近距離盯著，然后指了指自己：“是我？”
    “旁邊這個呢？”陸聽聞又指著照片里的自己。
    韓星看了看，又指向他，“是你。”
    “所以我是你丈夫，我叫陸聽聞，記住沒有？”陸聽聞耐心的告知。
    對于這個病，陸聽聞太清楚都會發(fā)生什么事，所以他不驚愕，不惶恐，很淡定的在應(yīng)對。
    “哦。”韓星應(yīng)下，指了指他自言自語：“丈夫陸聽聞，我記住了。”
    因為身體沒有大問題，當(dāng)天就辦理了出院，江勁過來幫忙跑前跑后，上下車都是江勁背著韓星。
    陸聽聞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情緒繃不住，走出醫(yī)院的時候腿一軟。
    “爸！”
    兩個女兒忙扶住他。
    江勁趕緊把韓星放上車，急匆匆的往回跑。
    到底是男人，直接就把陸聽聞背了起來。
    車?yán)锏捻n星看到了，她焦急的拍打著車窗，嘴里念叨著：“陸聽聞……陸聽聞……”
    眼前暈了一陣的陸聽聞上車時已經(jīng)好了一點，他看見韓星急成那樣，他握住她的手：“別擔(dān)心，我就是頭暈了一下。”
    “我看看。”韓星好像清醒了些，低頭看他的膝蓋。
    見臟了，她忙著拍打，“疼嗎？”
    陸聽聞低低的笑了，“不疼。”
    -
    把他們送回家，韓意眠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跟自己的經(jīng)紀(jì)人簡單說明了下情況后，再也沒有出去過。
    而江勁便每天上下班往這邊跑，幫忙買菜，送他們一星期去一次醫(yī)院，家里的力氣活全部被他包了。
    臥室里。
    陸聽聞拿著本子一邊跟她說，一邊寫字：“家住在這里，看到?jīng)]？”
    “丈夫叫陸聽聞，電話號在后面，你有兩個女兒，都沒有結(jié)婚，江勁是你小女兒的男朋友。”
    韓星托著下巴怔怔的看著他，輕輕喚道：“老公。”
    男人抬眸，“在呢。”
    她此時的眼神很清澈，也想起來自己暈倒了，之后又找老公。
    她看到了陸聽聞一夜之間出現(xiàn)的白發(fā)，也看到了陸聽聞眼里的紅血絲。
    “對不起，我居然把你忘了。”她呢喃。
    陸聽聞筆尖一頓，坐起來把她拉到懷里，“胡說八道什么。”
    兩人靠在床頭相互依偎著，“我看網(wǎng)上說老年癡呆最長能八到十年呢，我這才兩年，難道我要傻那么久啊？”
    可這也意味著……
    韓星或許只有幾年的活頭。
    陸聽聞的目光空了一瞬，輕輕捋著她的頭發(fā)，“不要緊，我照顧你。”
    “等我不能自理的時候，你給我找個護(hù)工吧？”韓星心里的酸澀在翻涌。
    她不想讓自己難堪的樣子被他看見。
    “快睡覺，瞎想什么。”陸聽聞按著她躺下關(guān)了燈。
    黑暗里是韓星睜著的眼睛，與陸聽聞沉重的呼吸。
    他們對未來，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卻無能為力。
    這是人間常態(tài)。
    如果你恰好能改變一些，那么你就要為此慶幸。
    -
    一早。
    韓星懵懵的起床。
    陸聽聞早早地等她醒，然后就喂她喝水，“我給你洗頭？”
    她眨眨眼，然后跟著他走。
    家里特意買了洗頭的床，韓星躺下后，就那么眼巴巴的看著他。
    陸聽聞?wù)J真給她護(hù)理著頭發(fā)。
    “帥哥。”她突然叫了一聲。
    陸聽聞動作一怔，可很快點頭：“怎么了，美女？”
    她的眼尾彎了起來，像極了當(dāng)年她調(diào)戲他的時候。
    “你這么好看，有沒有女朋友啊？”
    陸聽聞死死的掐著手心兒，以防情緒失控，配合她往下說：“還沒有呢，你要給我介紹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