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隱患】
總督大帳在軍營的東南邊,是一個巨大的木質(zhì)營房,屋頂插著一面旗子,上面寫著一個“督”字,這面旗子也是整個軍營豎立最高的一面旗子,打從很遠(yuǎn)就能看見。大帳四周每隔五六步遠(yuǎn)就有一名強悍的鐵甲護衛(wèi),身著磷魚片戰(zhàn)甲,層層疊疊,頭上卻是橫拉一條黑色的頭巾,顯示著東海武士的不同,自然而淳樸。</br>
在大帳旁邊,有一座瞭望臺,高約十余米,站在高頭,極目瞭望,能清晰地望見十里之外東海港口停泊的東海鎮(zhèn)撫軍戰(zhàn)船。</br>
鎮(zhèn)撫軍的將士都知道,總督大人最喜歡登上這座瞭望臺,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東海,每次看到那無邊無際的大海,總督大人臉上就會顯露出神圣的光芒。</br>
他愛這片大海。</br>
……</br>
“兩位少爺!”大帳前的一名身著校尉軍服的護衛(wèi)恭敬道:“總督大人正在議事,你們稍侯片刻。”</br>
二人點頭,走到一旁的大石頭邊坐下,等著總督韓玄齡的召見。</br>
看著大帳之門,韓源神情有些黯然,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已經(jīng)快有半年沒有見到父親了。這里到家中不過半日路途,父親難道就這么忙?”</br>
韓漠輕輕拍了拍他肩膀,笑瞇瞇地道:“四哥,這不能怪二伯父。”</br>
“我沒有怪他,他是我心中的英雄。”韓源苦笑道:“不過我時常在想,有時候做一個英雄真是很難,父親大人連家人都不能經(jīng)常陪伴在一起,我想他一定也很寂寞吧。”</br>
“英雄總是寂寞的。”韓漠忽然想起一句話來:“高處不勝寒!”</br>
韓源看了他一眼,道:“小五,你學(xué)的東西好像比我多很多。”</br>
“四哥過獎了。”韓漠哈哈一笑,往東邊指了指,道:“四哥,那邊是什么?”</br>
“營帳啊!”</br>
“營帳后面呢?”</br>
“還是營帳!”</br>
“那營帳更后面呢?”</br>
韓源明白過來,笑罵道:“好你個小五,戲弄四哥嗎?那里是大東海。”</br>
韓漠神情肅然,正色道:“四哥,小五并沒有戲弄你。不錯,那邊是大東海,是我們祖上留給我們最寶貴的財富,是我們韓氏家族的血脈,那奔騰的海浪,就是流在我們血管中的血液。記得大爺爺和爺爺都說過,韓家子孫可以失去一切,卻絕對不能失去大東海,那是我們的血脈,我們的靈魂,丟了他,我們韓家才真正滅亡。”</br>
韓源臉上也露出神圣的表情:“是的,大東海是我們的一切,我韓源定以性命來保護它!”</br>
“二伯父離家如此近卻不輕易回家,忍受著寂寞,他的目的,和你我一樣,就是要保護大東海。”韓漠肅然道:“以他的生命去保護。”</br>
韓源怔了一怔,忽然苦笑道:“小五,你別怪四哥笨。難道父親多回幾次家,就不能保護大東海?”</br>
韓漠嘆了口氣,道:“四哥,你知道,東海鎮(zhèn)撫軍是我們韓家的*,如果大東海是我們要保護的母親,那么東海鎮(zhèn)撫軍就是用來保護母親的利刃,二伯父只要待在這里,這把利刃就會牢牢抓在我們韓家的手中,穩(wěn)如泰山。但是二伯父若是留戀家中的親情,經(jīng)常回家,說不定這把利刃有可能會鈍了韌性。”</br>
“小五,你說話總是一套一套的,像個大人。”韓源呵呵一笑:“東海鎮(zhèn)撫軍都是我們韓家親信,就連兵士也大都是我們韓氏族人,父親就算在家中睡大覺,我看也不會出什么問題,這些人可都是忠心耿耿的啊。”</br>
“不錯,東海鎮(zhèn)撫軍九成九都是我們韓家的親信,但是還有那么幾顆老鼠屎卻是我們韓家不可不防的。有時候,一顆老鼠屎,就能壞了一窩粥。”韓漠平靜地道。</br>
韓源輕聲道:“你是說那兩個統(tǒng)領(lǐng)?”</br>
韓漠點點頭:“不錯,還有那幾名都尉,這六七個人可是鎮(zhèn)撫軍中的六七顆老鼠屎。”</br>
在東海鎮(zhèn)撫軍內(nèi),不可能達到清一色都是韓家的人,畢竟名義上是朝廷的軍隊,所以朝廷自然也在名義上派了幾名官員過來,占了兩位統(tǒng)領(lǐng)名額和四五名都尉名額。</br>
實際上這些人派過來,韓家和朝廷都是心知肚明,這些人都不會有什么實質(zhì)上的權(quán)利,只是放在鎮(zhèn)撫軍的幾雙眼睛罷了。</br>
當(dāng)然,這些人作為鎮(zhèn)撫軍的小股勢力,對于有名無權(quán)是相當(dāng)不滿的,偶爾在軍營里弄些小亂子也是有的,但是在韓玄齡面前,就像一頭座山猛虎前的幾只野狗,興不起什么風(fēng)浪。</br>
“就那幾個?嘿嘿,小五,不是四哥瞧不起他們,他們要想鬧事,還不夠分量。”韓源不屑地撇撇嘴。</br>
“夠分量。”韓漠淡淡道:“他們或許沒有能力掀起風(fēng)浪,卻能制造風(fēng)浪。”</br>
“有什么區(qū)別?”</br>
“有。”韓漠解釋道:“東海人的性子里,有著骨子里的野性,二伯父在營里,誰都不敢妄動。但是二伯父若不在,官兵們?nèi)羰乔埔娔菐讉€家伙狐假虎威,囂張跋扈,必定會有忍不住動手的人,說不定就會出手殺了那幾個家伙。你知道野性是東海人的性格,沖動……更是東海人的性格!”</br>
“那幾個家伙就該死。”韓源冷冷地道。</br>
“那你有沒有想過后果?那些人雖然像垃圾一樣令人厭惡,但是他們是誰的人?”韓漠笑瞇瞇地問道。</br>
韓源一怔,立刻醒悟,這幾個家伙可是朝廷的人,換句話說,是皇上的人,皇帝派來的眼睛,明知道會很麻煩,難道能夠以死亡去解決嗎?</br>
如果真是那樣,后果恐怕不堪設(shè)想吧?即使皇帝不追究,那些居心叵測想著韓家早日滅亡的家族一定會借題發(fā)揮吧?</br>
韓漠輕輕道:“當(dāng)然,擔(dān)心那幾個人被殺只是二伯父很少回家的一個原因,最重要的,二伯父還是想和鎮(zhèn)撫軍官兵在一起。和他們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訓(xùn)練,一起面對一切的困難和歡樂,這樣鎮(zhèn)撫軍的將士才會真正地從心骨子里將二伯父當(dāng)成他們能夠誓死效忠的將軍!”</br>
韓源嘆了口氣,輕輕拍拍韓漠的肩膀,道:“小五,四哥不如你。你若是長大了,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好將軍!”</br>
“我們已經(jīng)長大。”韓漠春風(fēng)一笑。</br>
……</br>
大帳內(nèi)的會議顯然很重要,就在二人等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那名校尉快步過來,恭敬道:“四少爺,五少爺,總督大人有請二位!”</br>
“終于是等到了。”韓漠起身伸了個懶腰,整理了一番,轉(zhuǎn)頭卻見韓源顯得有些緊張,奇道:“四哥,要見二伯,你怎么看起來有些不對勁啊?”</br>
“小五。”韓源有些尷尬:“太久沒見父親,有些緊張,不知道等一下說什么。”</br>
“記得自己最近讀什么書就好。”韓漠哈哈一笑,二人并肩跟著那名校尉到了總督營門前,那校尉報過,里面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亮地道:“兩個臭小子,給我滾進來,哈哈哈……!”隨即就是一陣爽朗的大笑,緊跟著又傳來好幾人的大笑聲。</br>
二人進了營內(nèi),就見寬敞的屋子里站了不少人,正對大門的是一尊銅案,很有氣魄,銅案后端坐一人,國字臉,濃眉大眼,身形魁梧粗壯,穿著磷魚片式盔甲,頭上也系了一根絲帶,卻是紫色的,長發(fā)飄飄,而臉上亦是布滿了濃密的胡須。</br>
他的眼睛很大,很亮,棱角分明的臉龐透著堅毅果敢的氣質(zhì),古銅色的皮膚讓他看起來就像一頭健壯的牛,渾身上下散發(fā)著軍人特有的勇武之氣。</br>
這自然就是韓家兵權(quán)總管,東海鎮(zhèn)撫軍總督韓玄齡。</br>
銅案兩側(cè),各站了五六人,靠近銅案,左右各有兩名身著統(tǒng)領(lǐng)軍服的將領(lǐng),下面便是都尉將領(lǐng)了。</br>
左邊兩名統(tǒng)領(lǐng)和一眾都尉見到兩位少爺進來,都露出欣喜之色,都笑了起來,而右邊兩名統(tǒng)領(lǐng)卻撇過頭去,一臉的傲色。</br>
韓漠知道,左邊兩名統(tǒng)領(lǐng),那年近五十的年長統(tǒng)領(lǐng)叫韓庭戈,不到四十的粗壯統(tǒng)領(lǐng)叫黃靜單,都是韓玄齡的親信,亦是韓家的忠心部下。</br>
右邊兩名統(tǒng)領(lǐng),正是朝廷安插的兩個家伙,胖的叫成胥,矮的叫黎茂,都是自持朝廷委派身份,孤芳自賞的人物。</br>
至于一眾都尉,卻都是韓家的勢力。</br>
“參見總督!”韓漠和韓源快步上前,單膝跪地,叩拜道。</br>
“哈哈哈……!”韓玄齡顯得很高興,起身過來,拉起二人,一左一右抱在懷中,說不出的憐愛,他高大的身體寬闊的胸膛抱著兩個人,兩人一點都不覺得擠壓。</br>
韓漠對于這個二伯父,那是打從心里喜愛的,他一直認(rèn)為,韓家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人物,才能在燕國占有一席之地,這個男人是值得自己學(xué)習(xí)的榜樣。</br>
“你們的大爺爺一直說你們小,不宜太早入營,所以我一直沒有管這件事情。”韓玄齡松開手,后退一步,笑道:“不過小鷹終會羽翼豐滿,小老虎也終會長出獠牙,你們?nèi)缃褚呀?jīng)大了,大宗主讓你們?nèi)霠I,那是要讓你們成為真正的韓家子弟,你們可準(zhǔn)備好了?”</br>
二人齊齊躬身道:“準(zhǔn)備好了。”</br>
“我不管你們在家里如何的調(diào)皮如何的頑劣,也不管你們讀書讀得好不好,到了軍營,以后一切的行動都要按照軍營的規(guī)矩來,若有違反,即使是韓家子弟,那也要軍法從事,聽到?jīng)]有。”韓玄齡神情嚴(yán)肅起來,他的外貌一旦嚴(yán)肅起來,就讓人產(chǎn)生敬畏感:“軍規(guī),沒有特權(quán)!”</br>
“遵令!”</br>
“還不見過諸位叔伯,日后可要向諸位叔伯多多請教。”</br>
二人立刻向眾人恭敬行禮,韓漠認(rèn)識韓家部下那兩個統(tǒng)領(lǐng),笑瞇瞇打招呼:“韓伯伯,黃伯伯,以后你們可要管好小五,要是我不聽話,你們打我屁股。”</br>
韓庭戈撫須呵呵笑道:“五少爺,軍中的棍子不比家中,軍棍可比大宗主的家法棍還要厲害,你要小心些啊。”</br>
韓漠摸摸屁股,笑道:“那我還是老實些,免得一進軍營就養(yǎng)傷。”眾人都笑了起來。</br>
“養(yǎng)傷?”成胥撇撇嘴,冷笑道:“有些軍法,可是要砍腦袋的。”</br>
這話一出,除了一旁的黎茂,所有人都微微變色。</br>
韓漠說一句玩笑話活躍氣氛,此人竟然不識好歹地潑冷水,說出這樣犯忌諱的話,當(dāng)真是大煞風(fēng)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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