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歷平光八年的這個冬天，注定不是一個平凡的冬天，韓家在等待朝廷旨意的時候，先得到了一個讓人很有些吃驚的消息。</br>
    藍田城被攻破之后，吳家將士沒有像葉氏一族那樣很快就潰敗，在藍田城內(nèi)連續(xù)進行了兩天兩夜的激戰(zhàn)，為奪功而首當其沖進入藍田城的西門一族將士，竟是損失慘重，據(jù)說死了好幾千人，整個藍田城血流成河，日月無光。</br>
    更讓人吃驚的是，雖然吳氏族人大部分被擒獲砍殺，但是吳家大宗主吳靜哲帶著兩個兒子在將士們的保護下，突出重圍，逃離了藍田城，往西而去，那是準備逃亡西魏。世家軍立刻沿途封鎖，重金懸賞捉拿吳氏父子，但卻一直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br>
    西門家族和易北河三家軍隊竟是在藍田城損失慘重，更讓吳家父子逃脫，非但損耗自身的實力，而且連功勞也算不得完整，比起韓蕭蘇三家，其他四家這一次顯然是吃了虧。</br>
    損失最慘的是西門家，而受益最大的，自然是韓家。</br>
    年關將近之時，朝廷終于傳下了旨意，韓玄昌要去朝中任職了，而且是出任六大部之一的禮部尚書一位，就如同韓家所期望的那樣。</br>
    除了禮部尚書一職，韓玄昌還被賜予男爵封號。</br>
    工部尚書一職，也不出意外地被蕭懷金所得，最大的兩塊餡餅，被蕭韓兩家一人一塊吞下，而其他家族只能爭奪其它的官位。</br>
    駐扎在渤州郡的五千狼甲營，協(xié)助趙夕樵處理戰(zhàn)后事宜，首要的自是籌建了城守軍，趙夕樵真要辦起事來，倒是雷厲風行，年前便處理好募軍事宜，等到狼甲營開始撤出渤州郡之時，渤州郡的形勢也趨于穩(wěn)定。對于葉吳兩家殘存的一些余黨，趙夕樵也毫不留情，全力誅殺。</br>
    韓漠也是功臣之一，不過旨意并沒有立刻封賞，只是令韓漠進京，回頭自有安置。</br>
    韓玄昌此次連升數(shù)級，也算是少有的事情，渤州郡大小官吏紛紛上府道賀，絡繹不絕，從圣旨下達后，到年關口，才慢慢消停下來。</br>
    韓玄昌一去，東海清吏司一職自然是從韓家子弟中重新挑選，大宗主親自提拔了旁系子弟中有能力的人才頂上。</br>
    不管如何，整個東海城還是很歡喜地等著又一個春節(jié)的來臨。</br>
    韓玄昌知道這有可能是在東海郡過的最后一個年，年后便要帶著家小進京赴任，所以這最后一個年也是辦得熱熱鬧鬧，家中大小仆役也都得到了豐厚的紅包。</br>
    赴京之時，除了一些物品，自然還有人。</br>
    按照韓玄道來信所說，京里的禮部尚書府已經(jīng)騰了出來，只是當日葉吳燕京叛亂時，經(jīng)過刀兵烈火，大有損傷，戶部已經(jīng)撥下銀子修繕，偌大的尚書府，要修繕完整，也要兩個多月時間，所以入京時萬一尚書府尚未修繕完整，暫且往戶部尚書府暫住。</br>
    入京之后，少不得下人，在京中自然能找到仆役丫鬟，但是韓玄昌對于京里的人自然是不放心的。當初韓玄道入京，那都是從東海帶著仆役下人過去，都是忠心耿耿，所以韓玄昌自然也是準備從府里帶人過去。</br>
    府中大多數(shù)人倒是愿意跟著去京城。</br>
    那些武師自不必說，他們本就是明面上的護院，靠的就是韓玄昌賞碗飯吃，如今韓玄昌升為禮部尚書，權(quán)勢更大，這些武師跟在身邊，說不定運氣好，混上一官半職也未可知，所以都是欣然跟從。</br>
    只是一些老仆人，例如韓伯這些人，從小跟著二宗主，倒是舍不下二宗主，亦舍不下東海這片土地，都是要留下來照顧二宗主。</br>
    韓玄昌自是吩咐下去，愿意留下來的繼續(xù)在府里照顧二宗主，愿意進京的，日后的工錢漲上一倍，倒有上百名丫鬟仆從愿意隨去。</br>
    韓漠掌握著東海貿(mào)易，自然是不缺銀子的，就算漲上十倍，那也算不得什么。</br>
    除夕前一日，東海城都是張燈結(jié)彩，歌舞升平，好不熱鬧，韓漠接到關少河的帖子，來到八珍閣小聚一番。</br>
    韓漠亦是帶了中華貿(mào)易行的掌柜韓忠跟著一同前來，一進大門，關少河已經(jīng)在等候著，抱拳笑道：“恭喜五少爺，賀喜五少爺。五少爺和韓家軍軍功非凡，韓大人榮升禮部尚書，此乃整個東海郡之福，亦是我們這些在東海郡混飯的慶商之福啊！”</br>
    韓漠微笑道：“關兄客氣了，這都是圣上隆恩而已。”</br>
    當下上了雅間坐下，關少河為韓漠斟上酒，欲要為韓忠斟酒，韓忠已經(jīng)急忙起身，連稱不敢，接過酒壺，為關少河和自己都斟上。</br>
    “五少爺年后便要進京吧？”關少河含笑問道。</br>
    韓漠點頭道：“家父年后要赴任，家中大小也都一起進京。”端起酒盞，道：“關兄，忠叔，我先敬你二人一杯！”</br>
    韓忠忙站起身來，卻被韓漠拉著坐下，正色道：“忠叔，這一杯酒，是我該敬二位的，你們切莫推辭！”</br>
    關少河和韓忠對視一眼，也不再謙讓，舉盞而盡。</br>
    “年后進京，想來這邊就是回來的少了。”韓漠嘆道：“這大半年來，若無關兄和忠叔的幫襯，這海上貿(mào)易，實難順利，小五是誠心感激二位。”</br>
    關少河擺手道：“五少爺，你這話就見外了。說句老實話，海上貿(mào)易，讓關氏貿(mào)易行財源廣進，這樣的好事，若非五少爺賜給少河，又從哪里來？少河心中，對五少爺實是感激無比。”</br>
    韓漠哈哈笑道：“有酒一起喝，有錢一起掙，沒有銀子掙，咱們也不去干那事兒了。”</br>
    關少河笑道：“五少爺做事就是敞亮，這些話放在明處，那時將少河當成自家人。少河并不是一個輕易許下承諾的人，但是眼見五少爺為人，少河今日把話放在這里，只要關氏貿(mào)易行在一日，少河就會盡心將這海上貿(mào)易的事兒做下去。”</br>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韓漠拍手道，拿起酒壺，親自為三人斟滿酒，道：“關兄，忠伯，雖然進京，但是對海上貿(mào)易，小五是放心的很。有你們在，小五相信，我口袋里的銀子會越來越多。”</br>
    “為了銀子，我敬五少爺！”關少河呵呵笑著。</br>
    三人再次一干二凈。</br>
    這一頓酒喝到半夜，三人自是將日后的一些事情議定，無論如何，人雖然要去燕京，但是海上貿(mào)易卻不能從自己的手里掙脫。</br>
    分手過后，韓忠欲要送韓漠回府，被韓漠謝絕，他自己騎了馬，沒有回府，而是來到了東府，到書房請見大宗主。</br>
    大宗主尚未歇息，還在書房看書，叫進韓漠，問道：“是為了柳如夢？”</br>
    韓漠心道：“姜還是老的辣，我一句話都沒說，大爺爺就知道我要說什么，這份功力還要好好學著呢。”恭敬道：“是！”</br>
    “你安心進京！”大宗主平靜地道：“從你離開東海郡開始，我教給你保護她的任務就算結(jié)束，你和她再無瓜葛。”頓了頓，見到韓漠神情有些黯然，加了一句道：“我會好好照顧她！”</br>
    韓漠沉吟著，終于問道：“她不可以隨我們進京？”</br>
    “不能！”大宗主的聲音近似冷酷，他蒼老的臉上冰冷無比，一提到柳如夢，他就顯得異常嚴肅。</br>
    “是！”韓漠輕聲道。</br>
    在他心中，柳如夢是一個命運多桀的女人，不可否認，柳如夢的性情中或多或少有著缺點，但是韓漠卻深深知道，柳如夢的內(nèi)心，是很善良的。</br>
    這樣一個女人，她的前途會如何？</br>
    身體里殘存的酒意讓他忍不住問道：“大爺爺，我想知道為什么？她為什么不能隨我們進京？她究竟是誰？”</br>
    大宗主冷冷地看著韓漠，許久之后，才緩緩道：“小五，有些事情，需要你知道的，你不用問也會有人告訴你，不需要你知道的，你就不要輕易去打聽。進了京后，你也要懂得這個道理，只有懂了這個道理，你才會更安全，你明白嗎？”</br>
    韓漠無奈地點了點頭。</br>
    在韓家大宗主面前，韓家人沒有任何違背的權(quán)力。</br>
    “很晚了，回去歇著吧。”大宗主淡淡地道，不再去看韓漠，拿起書來，繼續(xù)看書。</br>
    韓漠只能離開，恭敬道：“大爺爺也早些歇著！”轉(zhuǎn)身要走，卻聽大宗主忽然問道：“小五，你是不是和她有了感情？”</br>
    韓漠一震。</br>
    有嗎？</br>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瓜田李下一起生活了大半年，就是石頭也會有些感情的。</br>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br>
    “你不能對她有任何感情！”大宗主聲音森然道：“絕對不允許，如果你已經(jīng)有了，最好盡快抹滅！”</br>
    韓漠輕輕“嗯”了一聲，并不多說，離開了東府。</br>
    ……</br>
    除夕之夜，東西兩府聚在一起，熱鬧無比。</br>
    韓玄齡并沒有回府，不過韓源倒是得到允許，回家度過除夕夜。歡聲笑語一片，兩府上下好幾百號人，洋溢著節(jié)日的喜慶。</br>
    整個東海城也是沸騰一片，敲鑼打鼓，從黃昏時分便開始折騰起來，舞龍舞獅，大街小巷滿是歡慶節(jié)日的人們。</br>
    韓源拉著韓漠，感激他送給的騰霜白，而韓漠更是帶著他去看了自己的絕影，韓源見到絕影，亦不知此是世間難得的寶馬，還以為韓漠將好馬送給自己，更是對自己這個五弟感激不已。</br>
    韓漠稍微吃了點東西，便獨自返回后花園，此時柳如夢獨對孤燈，桌上雖然有韓伯送來的豐盛酒菜，可是柳如夢卻沒有動筷子。</br>
    見到韓漠進來，柳如夢才顯出一絲歡喜。</br>
    “你怎么這快就回來了？”</br>
    韓漠關好門，笑道：“陪你過節(jié)啊。這么一桌子菜，你一個人總是吃不完的！”</br>
    “都涼了！”柳如夢輕輕道。</br>
    韓漠在柳如夢對面坐下，凝視著她，柔聲道：“我讓韓伯去熱一熱？”</br>
    “不用了。”柳如夢眨了眨美麗的眼睛，微微一笑，道：“韓老漢，你愿不愿意喝粥？”</br>
    韓漠呵呵笑著：“柳婆子的粥，我永遠都愛喝。”</br>
    屋里有小灶爐子，柳如夢很利索地在瓷罐子里放入蓮子和大米，添上水，而后放在爐子上熬著，韓漠坐在她旁邊，看著這樣一個千嬌百媚顛倒眾生的美人兒為自己熬粥，心里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br>
    柳如夢蹲在爐子邊，身體的曲線反而更是顯露出來，韓漠坐在旁邊，余光處，甚至能看到柳如夢胸脯處隱隱現(xiàn)出的雪白深邃乳溝。</br>
    “過了年，你便要走了吧？”柳如夢忽然問道。</br>
    韓漠“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么。</br>
    柳如夢轉(zhuǎn)過頭來，露出笑容：“那我先祝你一路順風。”</br>
    “我會時常回來的。”韓漠輕輕道。</br>
    他分明看見，柳如夢的嬌軀在這一瞬間，似乎是輕輕抽搐了一下。有時候人的感情就是在潛移默化和不動聲色中升華的。</br>
    柳如夢或許剛剛適應了和韓漠的“同居”生活，但是這一切在即將走上軌道的時候，戛然而止。</br>
    女人終究是弱者，她們對于“離別”的恐懼，那是遠遠超過男人的。</br>
    如果問她們，她們自己通常情況下都不會承認這一種柔弱，甚至連她們自己都弄不清楚在離別之傷這種人類感情中，女人為何比男人孱弱那么多。</br>
    韓漠輕輕伸出手，就要觸及柳如夢的香肩時，猶豫著停了下來，他沉默著，終于還是輕輕搭了上去。</br>
    雖然隔著衣服，卻依舊能感受到渾圓香肩那種光滑之感，柳如夢嬌軀又是一顫，轉(zhuǎn)過頭來，她的眼圈竟然微微泛紅。</br>
    韓漠扶起柳如夢，二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語，只是互相凝視著。</br>
    她的眉目如畫，她的風情絕倫，她的呼吸似乎急促起來，豐滿的酥胸上下起伏著。</br>
    韓漠忽地懷住她的腰肢，湊了上去，吻住了那豐潤的香唇，她的嘴唇柔軟中帶著溫熱，她的腰肢纖細如柳，而她豐滿的胸部頂在韓漠的胸口，軟綿綿的。</br>
    柳如夢沒有反抗，她閉上眼睛，似乎也想迎合韓漠的親吻，但是她對于接吻看來很生澀，不知道如何回應。</br>
    當韓漠的手撫摸到她豐潤渾圓而且彈性十足的臀部時，她如同觸電一般，似乎想到什么，掙脫開去，搖頭道：“不……我不能……我不能……！”</br>
    韓漠有些尷尬，道：“如夢姐，對……對不起……！”</br>
    柳如夢面容悲傷，輕輕搖頭道：“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走了過來，撫摸著韓漠的臉龐，輕輕道：“五少爺，謝謝你陪我度過今年的除夕夜！”</br>
    她的手光滑帶著芳香，但卻有些冷。</br>
    韓漠看著她狐貍般魅惑眾生的絕美面孔，望著她眼眸子里滾落的晶瑩淚水，似乎明白了什么，輕嘆道：“你和我一樣，有些事情，總是身不由己！”</br>
    窗外，寒風似刀。</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