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第 95 章
封煜住的是主院,又叫勤政殿。
從勤政殿到綏泠軒的距離并不遠(yuǎn),一條小徑道,穿過竹林和聳立的柏樹,不過半刻鐘的時間就能看見綏泠軒的牌匾。
封煜抵達(dá)綏泠軒時,還沒跨進(jìn)去,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砼拥穆曇簟?br/>
若有似無,仿若離得很近,封煜抬手,示意宮人安靜下來,他抬頭看去,就見綏泠軒前的長廊上,有宮人持著木柄燈籠,透著暖暗的光線,恰好映在女子身上。
阿妤睡了一日,到了夜間反而是沒了困意。
她記起白日時,在綏泠軒前看見的溪流,頓時生了興致,領(lǐng)著周琪幾人,就在假山旁玩起水來。
皇宮中也有湖泊,被宮人打理得甚美,但阿妤去得少,即使路過也要顧及著形象。
她走近假山旁,才發(fā)現(xiàn)這溪流竟是活的,該是由宮人特意挖掘,這般,她沒了顧慮,若非周琪怕她夜間碰水著涼,她就快整個人都踏了進(jìn)去。
不過即使她聽了周琪的話,只坐在長廊邊嬉玩,也沒好到哪里去,她整個衣袖都浸了水,提起來時,都能濺起水珠,打濕了身旁周琪的衣裳。
封煜走近,就聽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阿琪,你同我一起呀。”
周琪剛要說話,忽然瞥見主子身后的陰影,抬頭去看,頓時嚇得一跳,忙跪下行禮:“奴婢參見皇上。”
這一動,就帶動旁邊宮人連串的行禮,阿妤被這突然動靜嚇得一跳,險些栽倒水中去。
封煜眼疾手快地?fù)ё∷瑳]好氣地斥她:“你急什么?”
阿妤也被嚇到了,卻覺得他這話是倒打一耙,立刻撅唇反駁:“明明是皇上嚇得妾身。”
燈籠微弱的光線,讓阿妤看清他臉上的不虞,這反駁聲立刻降低,最終成了小聲嘀咕。
封煜把她帶進(jìn)房間內(nèi),才發(fā)現(xiàn)她衣襟也被打濕了一片,素凈的衣裳遮掩不住春光,那處幾乎一覽無余,封煜頓時沉下眸子。
他說:“膽子肥了?”
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玩鬧。
阿妤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頓時漲紅了臉頰,她澀意斐然,忙伸手?jǐn)n著衣襟,頂著男人的視線,小聲狡辯著:
“妾、妾身在院子里鬧,旁人看不見的……”
院前的長廊,也算在院子里?
封煜冷哼了聲,又瞇起眸子:“你也知你是在鬧?”
阿妤頓時啞然無聲,說不出旁的話來,只能悄悄挪近他,拉著他衣袖,輕輕晃動,乖乖認(rèn)錯:“皇上,妾身知錯嘛,您別生氣。”
封煜睨向她的手,又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她每次做錯事后,總愛用這招,同樣的語氣,同樣的動作,也不知換換。
隔了好半晌,封煜才又開口,卻是對著一旁的宮人:“愣著作甚,還不打盆熱水來,叫你們主子凈凈身子?”
封煜聲音有些冷,夜間溪水涼意極甚,鈺修儀沒個深淺,身邊的宮人竟也不知勸著些。
熱水打了進(jìn)來,本是給阿妤凈身用的,最后變成了兩個人沐浴。樂文小說網(wǎng)
楊德早就領(lǐng)著眾人退下。
隔著一扇屏風(fēng),好半晌,阿妤跌在男人懷里,有些無力地攥著浴盆的邊緣,她仰著修長的脖頸,上面映著些許緋紅,不知是水珠還是汗珠,從脖頸處漸漸滑下,浸濕了旖旎春色,透骨生香。
許久后,封煜俯身親吻她脖頸處,雙手掐住她腰窩,聽著她難耐溢出的破碎聲,呼吸微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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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阿妤是被外間的動靜吵醒的。
“……鈺修儀醒了嗎,午時之后……”
“好的,奴婢記著了……您慢走……”
迷迷糊糊間,阿妤沒聽真切,但卻能聽出最后那句是周琪的聲音,她動了動,立刻就有人過來掀起床幔,琉珠清脆的聲音響在耳邊:
“主子,您醒了?”
浸過熱水的帛巾敷在臉上,好半晌,阿妤才清醒過來,她倚著床榻坐起,輕聲問:“剛是誰在和周琪說話?”
“是小劉公公。”琉珠蹲在地上,替她穿鞋襪。
說話間,周琪捧著新摘的桃花枝進(jìn)來,見主子醒了,眼睛一亮,將桃花枝放進(jìn)青玉花瓶中,才轉(zhuǎn)過來,笑著說:“主子,小劉公公剛剛過來吩咐,皇上邀您午膳后一同游湖。”
阿妤愣了下,抬頭朝外看去:“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快辰時了。”
阿妤頭疼地?fù)犷~,她竟睡了這么久嗎?
她伸手摸了摸床榻,除卻她睡的那塊,其余地方都已涼透,阿妤驚訝地挑眉:“皇上走了很久嗎?”
“卯時就起身去了勤政殿。”
聞言,阿妤美眸瞪圓,她還以為出宮后,皇上也會松懈些,結(jié)果都是她多想了。
周琪出去了一趟,端著碗冰鎮(zhèn)鮮奶進(jìn)來,才又說:
“主子沒醒之前,陳美人她們要來給主子請安,被奴婢攔下了。”
阿妤漱口,立刻說:“攔得好,下次告訴她們,沒事別往本宮眼前湊。”
她又不是皇后,不需要她們的恭敬,出來一趟,表面上過得去就行。
待午膳端上來后,阿妤有些微怔,滿桌琳瑯全是她熟悉的江南菜。
雖說她有孕時,皇后也曾下令,特意叫擅長江南菜的御廚準(zhǔn)備她的膳食,但終究與眼前這番還是不同的。
周琪見她握著筷子,久久不動,不解地問:
“皇上特意吩咐膳房準(zhǔn)備的菜色,主子不喜歡嗎?”
難道是在京城住久了,連口味也變了?周琪納悶,可是不該呀,明明有孕時,主子還很喜歡江南菜。
阿妤垂著頭,聲音低細(xì):“沒有不喜歡,只是忽然有些不習(xí)慣。”
習(xí)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她最初進(jìn)京時,吃什么都覺得不對勁,而如今,瞧著自幼吃慣的江南菜,竟覺得有些陌生。
周琪失笑,端著玉碗,給她盛了碗鲃肺湯,輕聲說:
“之前奴婢就聽說主子想喝鲃肺湯,還嫌棄宮中做得不地道,這是奴婢特意讓膳房準(zhǔn)備的,主子嘗嘗?”
阿妤捏緊指尖,她沒說什么,只是安靜地接過湯,一點(diǎn)點(diǎn)地喝完。
等周琪再想給她盛第二碗時,卻被她拒絕:“不用了。”
周琪不解地抬頭看她。
阿妤斂眸,輕搖頭,沒有說什么。
午膳之后,阿妤剛換了身衣裳,就見御前的小劉公公進(jìn)來:“鈺修儀,皇上已經(jīng)在皖悅湖等您了。”
在這行宮,儀仗就別想了,小劉公公領(lǐng)她走的一條小徑,樹影婆娑,將陽光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倒是不覺得熱。
綏泠軒和皖悅湖并不遠(yuǎn),大約一刻鐘的路程,在皖悅湖旁聳立著不少柳樹。
阿妤剛走近,就看見那片柳樹底站了幾位妃嬪,她步子一頓,偏頭含笑地問小劉子:
“劉公公,這皇上究竟邀了多少人游湖賞蓮?”
小劉子也瞧見那邊站著的人,忙訕笑:“據(jù)奴才所知,只有鈺修儀主子您一人。”
阿妤瞇起眸子,狐疑地上下看了小劉子幾眼。
雖說,帶來的幾位妃嬪中,她的確恩寵較盛,但皇上昨夜里歇在她那兒,今兒個又只叫了她一人游湖,這份恩寵,似有點(diǎn)過分招搖啊。
叫阿妤有些不敢相信。
她又確認(rèn)般地問了句:“沈貴嬪呢?”
這話加小劉子不好回答,是以,他只是搖頭:“奴才也不知曉。”
最終,阿妤還是放過他,被周琪扶著朝彩舫走去,途徑柳樹旁時,那幾位妃嬪轉(zhuǎn)過來與她行禮:
“妾身見過鈺修儀,鈺修儀安。”
阿妤臉頰微紅,輕勾著抹笑,態(tài)度柔和地叫她們起身。
心底卻不住地泛起嘀咕,果然,還是沒能躲過去。
阿妤見陸才人也在幾位妃嬪之中,眉梢微動,似不解地問:“幾位妹妹在這作甚?”
陸才人在其中算是位份最高的,理應(yīng)由她回話,是以,她上前一步,和昨日不同的是,她此時美人面上笑盈盈地:
“妾身幾人瞧這邊風(fēng)景好,便過來看看。”
頓了下,她眸子彎彎地問:“不知妾身等人是否有這個榮幸,能與鈺修儀一同賞蓮?”
其余幾位妃嬪眸子頓時亮起,雖說平時這些世家女最重臉面,但有些時候,她們對此看得似乎也很輕。
阿妤輕挑眉梢,她可不信,這些人會不知道她是被皇上招來的。
遠(yuǎn)遠(yuǎn)的,阿妤瞧見彩舫上仿佛有了動靜,簾紗被人從里面掀開,熟悉的身影從里面走出來。
不過須臾,楊德就快步走了過來,一個欠身:“修儀主子,您怎還在這兒,皇上等您許久了!”
阿妤先是朝他點(diǎn)頭,才又不緊不慢地朝陸才人為難道:
“陸妹妹,你也看見了,皇上招本宮過去,恐不能與你們同游了。”
陸才人上前一步,就要抱住她手臂,被周琪不動聲色攔下,陸才人微頓,才若無其事地笑開:
“皇上也在?那妾身和鈺修儀同去可好?”
她似乎是剛知曉皇上也在那艘彩舫上一般,臉上的訝然和驚喜恰到好處。
阿妤看得直揚(yáng)眉,她原以為在后宮,她臉皮已經(jīng)夠厚了,沒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阿妤沒說話,只是彎眸看著她笑。
良久后,笑得陸才人渾身不自在,連臉上的神色都有些僵硬。
這般,阿妤才收了笑,眉梢掛上了冷淡:“想去,那就自己同皇上說去。”
將陸才人擠兌個沒臉。
阿妤輕哼了聲。
她又不是皇后,可沒指望這些小恩小惠,就能讓這些人心中對她感激。
便是她將恩寵讓出去了,這些人心底還說不定在笑她傻呢。
阿妤掃了眼眾人,瞇著眸子問:“還有誰,想和本宮同去的?”
幾個妃嬪下意識地移開視線,不敢與她對視。
鈺修儀懷孕久了,她們險些要忘記,這位可從不是什么好相處的性子。
阿妤撫著發(fā)髻,斜了她們眼,才朝低頭偷笑的周琪不緊不慢地吩咐:“走吧,莫要讓皇上等急了。”
楊德一直沒敢插話,直到她說能走了,才低頭安靜地領(lǐng)路。
她走后,在場的幾位妃嬪頓時咬牙跺了跺腳,不滿道:“瞧她那張狂勁!”
剛剛被擠兌的只有陸才人一人,她雖看不慣鈺修儀,但也不見瞧得上這群慫貨,當(dāng)場就嗤了句:
“鈺修儀在時,怎么都不說話,現(xiàn)在走了,才敢埋怨?呵。”
她說完,懶得看再看皇上對鈺修儀的恩寵,轉(zhuǎn)身就離開這里。
不遠(yuǎn)處,遙遙望著這邊的人收回視線,頓時輕嘖了聲。
陸宗抵著好友的肩膀,嘆道:“我還以為這鈺修儀會是軟柿子,果然,能爬上高位的,沒一個簡單的。”
韓玉揚(yáng)不想與旁人討論那人,待看不見女子時,就輕斂眸,沒有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