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第 80 章
日色剛暗,乾坤宮前就站了個不是御前的宮人。
小劉子叫人攔著她,自己忙推門進(jìn)去,封煜正倚著軟墊,伸手?jǐn)n著眉心,聽見動靜,抬起頭去看,神色淡淡地問他:
“什么事?”
小劉子低下頭:“回皇上的話,倬云樓的落云姑娘在外面候著,說是許美人想請您過去一趟。”
封煜拿起個折子,扔在一旁:“可說何事?”
小劉子訕訕搖頭:“這……未曾。”
封煜剛想讓他退下去,旁邊的楊德就先插了句話:“皇上,今兒個太后娘娘還問了奴才,您這進(jìn)后宮的次數(shù)……”
他聲音越來越小,頭越來越低。
若是太后在五臺山,皇上就是半年不進(jìn)后宮,楊德也不敢說二話,可如今太后回宮,皇上若是進(jìn)后宮的頻率再像之前那般,太后問罪下來,他可不好交差。
封煜不著痕跡地擰了下眉,撂下手中的筆,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朝外走去。
小劉子怔愣地看著這情況,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被楊公公敲了下腦袋,壓低聲音訓(xùn)斥:
“愣著作甚!還不快去備好鑾仗?”
不用楊德說,這鑾仗也是時刻備著的,就怕皇上突然興起想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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倬云樓派人去了御前,阿妤是后來才知曉的,小福子在落云離開后,就跑來報了信。
阿妤扯著帕子,想起今日周修容與她說的話。
挑撥陳才人對付她?
阿妤倏然輕笑了聲,暖暗的燭光映在她面上,她瞇著眸子,伸手招來周琪:
“你讓小福子去盯著嫻韻宮前的路,若是倬云樓請來皇上,那你就……”
她悄悄低語了幾句,另一手不著痕跡地輕撫著小腹,周琪瞪圓眸子,朝她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退出去尋小福子。
待周琪離開后,阿妤轉(zhuǎn)眸看向琉珠:
“去,打盆熱水來,與我凈凈身子。”
她說罷,側(cè)頭透過楹窗看向倬云樓的方向,輕勾了勾嘴角。
小福子聽過周琪的話,就立刻朝外走去,也是巧,他在宮門前遇見了倬云樓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抱著炫耀的心態(tài),覷了他一眼后,揚(yáng)聲喊道:
“皇上就快到嫻韻宮了,快讓主子迎駕吧!”
小福子心底冷笑,得了,還省了他一番功夫。
他出門,也不在小道上候著了,直接轉(zhuǎn)了個方向就朝太醫(yī)院跑,邊跑,他還在想,希望待會倬云樓的人還能笑得出來。
這邊倬云樓,許美人聽見落云當(dāng)真將皇上請來了,也不禁眸子微亮。
她忙坐到梳妝臺前,讓宮人替她擦著胭脂,她容貌在后宮不算出眾,因此,她每次收拾起來,都是極為精致的,等她梳妝好,就聽見了皇上快到的消息。
許美人對著銅鏡,瞧了眼自己穿著并無錯處后,就連忙帶著宮人迎出去。
冬日夜寒,但她只著了薄薄的幾層,裙擺飄逸,她等了片刻,身子凍得僵直,才瞧見圣駕進(jìn)來,頓時松了口氣。
封煜穿著玄黑色的便裝,剛走近,許美人便盈盈彎腰,臉頰微紅,輕柔道:
“妾身給皇上請安。”
封煜虛扶了她一把,淡淡道:“愛妃請起,如今夜冷,怎在外面等著?”
許美人將手輕輕搭在他臂上,臉色羞紅,說出的話更輕柔得似要滴水:
“妾身就是想早些見到皇上……”
封煜似勾唇笑了下,其實這話是真是假,他并不在乎,更何況,同樣的說辭,他從不同的人口中聽了多年,說實話,當(dāng)真沒了什么新意。
但是該給的面子,他自然是會給的,所以也不吝嗇在這時候笑一下。
他剛準(zhǔn)備帶著女子走進(jìn)去,就聽見外面一陣喧嘩,封煜擰眉轉(zhuǎn)過身去,問向楊德:“怎么回事?”
許美人暗自咬牙,恨這群宮人沒眼色,竟能讓動靜傳進(jìn)來。
她浮了笑,剛欲說些什么,御前的小劉子就從外面進(jìn)來,躬身稟報:
“回皇上,是印雅閣請了太醫(yī),鬧出的動靜。”
封煜頓時放下扶著許美人的手,轉(zhuǎn)身朝外走去,擰著眉問:“怎么請了太醫(yī)?”
他腳步匆匆,許美人尚未來得及挽留,人就已走出倬云樓。
她怔怔地看著自己被放開的手,楊德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連忙跟著皇上離開,看似過了許久,其實也不過就是一瞬,她鐵青著臉色:
“將守門的宮人給我拖出去!”
落云走過去扶住她,咬唇問:“主子,那……我們該怎么辦?”
許美人深深吸了口氣,半晌才嗤笑了聲,近乎紅了眼盯著印雅閣的方向:“鈺美人身子不適,我和她同宮,怎能不去看望?”
她和鈺美人同宮,是她最后悔的事,可她又無力改變。
鈺美人本就比她受寵,皇上只要來嫻韻宮,總是大多去印雅閣中,叫這嫻韻宮的宮人隱隱都轉(zhuǎn)投了那邊。
她今日近乎豁出去了顏面,讓落云親自去請圣上,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如今,又因為鈺美人,全部都?xì)Я耍?br/>
對于許美人的想法,阿妤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在乎。
既然站在了對立面,再說什么不忍的話,就過于惺惺作態(tài)了。
她此時看著掀開簾子跨進(jìn)來的男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絲驚訝:“皇上,您怎么來了?”
封煜擰著眉,入眼的就是女子倚在床欄上,臉色紅潤,看不出有任何地方不適。
那份擔(dān)憂消了去,他才如往常一般,擰眉看向太醫(yī):“鈺美人如何?”
阿妤頓時羞紅了一張臉,她頗為羞赧地瞪圓美眸:“是誰多嘴,與皇上說的?”Xιèωèи.CoM
“妾身沒事!”她撐著床榻,似就要坐起來,搭在手腕上的帕子隨之動作掉落。
封煜連走兩步,摁住她肩膀,輕斥:“胡鬧,太醫(yī)正在診脈,怎能亂動?”
阿妤定住身子,可依舊忍不住道:“妾身真的沒事!”
她神色不似作偽,加上那股子羞惱幾乎要溢出來,封煜眉梢微動,難得生了分好奇,問向太醫(yī):“鈺美人究竟如何了?”
不待太醫(yī)說,阿妤就搶先開口:“妾身就是吃多了,漲得難受!”
她臉色通紅一片,顯然窘迫急了,她說完就縮了下身子,想將自己藏起來,懊惱地發(fā)問:
“到底是誰對皇上說的?怎那般多事!”
封煜見她羞愧到想哭的模樣,頓時想發(fā)笑,忍不住道:“怎么,朕還缺了你吃喝?”
用得著和旁人搶一樣?竟能將自己吃撐了。
“哎呀!”阿妤推了他一把,一副她就知道的模樣:“妾身就猜到皇上會笑話妾身!”
她先瞪向太醫(yī),近乎威脅道:“不許說出去!”
看似是對太醫(yī)說的話,那眸子的方向卻是時不時地覷向男人,讓滿殿的奴才都忍不住肩膀輕顫。
許美人進(jìn)來時,殿內(nèi)就是這副情景,女子斜眸,風(fēng)情萬種,對男人嬌嬌道:
“皇上,也不知您御前的宮人可有預(yù)備?”
她印象中素來嚴(yán)肅漠然的男人此時聲音里透著笑意,陪著那女子鬧:“怎么?”
阿妤倏然瞪圓美眸:“妾身怕將這群宮人打殺了后,您身邊沒了人伺候!”
她這話一出,御前的宮人頓時跪下,楊德笑盈盈地躬身:
“誰不知鈺美人心善,哪會真罰奴才們?”
阿妤頓時轉(zhuǎn)向男人,癟著唇:“皇上您瞧,妾身的話是一點(diǎn)用都沒了!”
封煜彈了下她額頭,才看向楊德:
“沒聽見你鈺主子說什么嗎,還不快出去吹點(diǎn)冷風(fēng),受罰?”
一時之間,殿內(nèi)除了鈺美人羞惱的那句“皇上您又欺負(fù)妾身”外,其余人都是笑出了聲。
許美人站在珠簾前,看著那女子枕在男人懷里的動作,倏然意識到,就算自己進(jìn)去了,也不過與這里面格格不入。
楊德帶著眾人退出去,回頭就看見了許美人,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躬身:“許美人。”
這一聲,打斷殿內(nèi)的溫馨。
許美人也終于能抬步走進(jìn)去,她臉上帶著一絲關(guān)切擔(dān)憂:“鈺美人如何了?”
說罷,她又轉(zhuǎn)頭看向太醫(yī),目光里帶著詢問。
她才不信那般巧合,皇上剛進(jìn)她的倬云樓,這鈺美人就能身子不適?定然是裝出來的。
可不等太醫(yī)說話,鈺美人就急急打斷:“不許說!”
太醫(yī)覷了眼皇上的神色,見他不說話,卻默認(rèn)了鈺美人的行為的態(tài)度,頓時就變了出口的話:
“許美人放心,鈺美人只是稍動了胎氣,喝副安胎藥即可。”
許美人袖子中掐緊了手帕,她自是不信這番話的,可她又能如何?
她面上長舒了口氣,終于放下心般:“這般就好。”
太醫(yī)退下后,阿妤的視線才在男人和女子身上轉(zhuǎn)了一圈,輕哼著說:
“原來皇上不是特意來看妾身的啊……”
刻意拖長的話音,偷偷摸摸地撅了下唇,那里面暗含著的酸意,叫封煜都覺得有些牙疼。
但無奈的是,封煜就好生受用。
他眸子底閃過一絲笑意,又很快掩下,他斜了女子一眼,示意她將小性子收斂些。
偏生許美人此時也偏頭看向他,眸子里含著期盼,捏住了帕子,似有些緊張地問:
“既然鈺美人無事,那皇上……”
身側(cè)的女子忽然勾上他的手指,輕輕纏地繞上小指,輕晃了又晃,讓封煜也難免跟著晃了下神,待回神后,就只聽見許美人后面的幾個字:
“……妾身殿內(nèi)還燉著湯。”
床榻上的女子仰著面,眸色輕波流轉(zhuǎn)間,說不出的勾人韻味,那指尖更是悄悄劃過他的手心。
封煜算是看得明白了,這女子擺明了,就沒打算讓他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