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第 153 章
翌日卯時,晨光熹微,封煜睜開眼時,阿妤還絲毫未清醒,她窩在他懷里,緊緊貼著他。
封煜下意識地?fù)Ьo了人,頓了下,眸子底才徹底恢復(fù)清明。
他抬手揉了揉眉,放輕了動作,松開懷里的人,撐著身子起來,幾乎一瞬間,懷里人嚶嚀一聲,翻身就欲滾進(jìn)他懷中。
封煜早就發(fā)現(xiàn)阿妤這個毛病,若是有他在時,幾乎睡時總要靠著他,就似離不得人一般。
但偏生封煜又知道,若是他不在時,她依舊能毫無影響地入睡。
就如同現(xiàn)在這般,他捏了捏她的手,起身下了床,阿妤不過翻了個身子,沒察覺到任何異樣,自然而然地熟睡過去。
阿妤幾乎沒伺候過他洗漱,是以,他習(xí)慣了在嫻韻宮時,睡在床榻外側(cè),這般不易打擾到她。
最初,封煜也有些不適應(yīng),但堅持一旦打破,養(yǎng)成習(xí)慣不過自然的事。
隔著一層珠簾,楊德帶著人守在那里,封煜的動作很輕,但是幾乎床幔稍動,楊德就領(lǐng)著人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來。
封煜捏著眉心,從阿妤面上收回視線,似有些不適地模樣。
見狀,楊德立刻低聲說:“皇上,可是覺得不適?”
封煜甚么都沒說,只是不耐地?fù)u了搖頭,待洗漱后,他領(lǐng)著人走出去,外間的宋嬤嬤看見他,壓低聲音問:
“皇上,今日的藥?”
封煜眸色稍暗,倏地想起了昨日女子難忍不欲喝藥的模樣,頗有些頭疼,他朝內(nèi)殿瞥了眼,還不待說話,宋嬤嬤就道:
“皇上,娘娘已經(jīng)幾日不曾好好用膳了,這般下去,也不是法子。”
聞言,封煜眉頭緊緊皺在一起,隔了好半晌,楊德幾欲要開口催他時,方才沉聲說:
“她怕苦,你先換個方子,叫她用膳,待朕仔細(xì)想想。”
此話一落,宋嬤嬤和楊德都是一頓,才應(yīng)了下來。
宋嬤嬤看著皇上離去的背影,低嘆了口,再看向內(nèi)殿時的神色甚是復(fù)雜,似是有些糾結(jié),但很快地,她就收斂了情緒,轉(zhuǎn)身去了小廚房。
幾乎她一轉(zhuǎn)身,周琪的身子就從一側(cè)墻壁后出來,看了看殿門,又看了看小廚房的方向,眉頭緊縮。
……
阿妤是被周琪叫起來的,快及辰時,外間的陽光透過楹窗照進(jìn)來,甚是刺眼,阿妤下意識地抬手遮住眼前,待適應(yīng)后,方才放下手。
周琪將床幔掛起,喚進(jìn)小宮女,替她梳洗,與往日如常地問:
“娘娘今日要穿哪件衣裳?”
除了最初侍寢時,阿妤在這上費過心思,現(xiàn)在都是隨意周琪安排,她懶懶地掩唇,沒甚精神地說:
“你看著便好。”
阿妤稍動,袖子隨著動作滑下,露出細(xì)膩的手腕,她有意地將修長的脖頸向后仰,周琪了然地垂頭,用胭脂將她脖頸上那些痕跡遮住。
就在她甚都收拾好,準(zhǔn)備用膳時,宋嬤嬤端著藥膳進(jìn)來,笑著:“娘娘。”
阿妤一看見她手中端著碗,頓時就蔫巴了,無力地朝周琪身上一靠,懨懨地說:“嬤嬤,這又是皇上吩咐的?”
見宋嬤嬤點頭后,她頓時苦惱地說:“這到底是什么呀,我能不喝嗎?”
她聲音軟軟糯糯地,膩著人賣嗔撒嬌,著實不愿喝藥。
她又沒病,一日的好心情,都被這碗藥毀了去。
若非知曉皇上沒有害她的道理,她都要懷疑這碗里究竟有什么不得說的,叫皇上對她都不透一絲風(fēng)聲。
宋嬤嬤經(jīng)不住她磨,但也不敢違抗皇上的命令,將藥膳端進(jìn)一些,放柔了聲音說:
“娘娘,皇上知曉您怕苦,特意叫老奴換成了藥膳,您今日再試試?”
阿妤懨懨地盯著她,半晌,才輕哼一聲,接過藥膳。
不然還能怎么辦?她總不能說不想試試吧。
這番,阿妤忽然知曉了昨日方寶林心中的感受,明明不想不愿,還不得拒絕。
沒去細(xì)心體會藥膳是何碗,草草了事地喝了幾勺,幾乎留了一小半在碗底,她就放下碗,手抵唇角,不適地?fù)u頭。
宋嬤嬤也不曾逼她喝完,剛欲接過碗,琉珠已經(jīng)接了過去:“嬤嬤,奴婢來吧。”
宋嬤嬤未在意,只擔(dān)憂地看著阿妤,問道:“小福子將早膳領(lǐng)回來了,娘娘,您用些?”
阿妤揮手,連連搖頭,她哪兒還有心思用膳。
她瞥了眼窗外的天色,見給皇后請安的時間快欲到了,沒再多說,帶著周琪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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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傍晚時,封煜就收到阿妤未用早膳的消息,不止如此,她近乎一日都未用甚東西。
他臉色一沉,看奏折時,將一角處捏得甚緊。
楊德小心翼翼地覷了眼他的神色,試探道:“皇上,奴才有一話,不知該說不該說。”樂文小說網(wǎng)
封煜撂下折子,瞇著眸子,朝他頷首。
楊德低了低頭,躬身道:“皇上本意原是為了鈺貴妃娘娘身子著想,可皇上也了解貴妃,最怕吃藥,縱使宋嬤嬤藥膳功夫了得,但娘娘有孕時,連吃了許久,怕是早就膩了。”
“這番好意,對貴妃娘娘來說,也不下于折磨。”
他這話一出,封煜就冷眼瞥向他,楊德立刻訕笑:
“皇上自是好意。”
但是貴妃娘娘嬌氣啊。
封煜手指敲點在御案上,視線沉沉地落在奏折,忽地想起那日宋太醫(yī)對他說的話。
那日宋太醫(yī)到乾坤宮向封煜稟報鈺妃的情況,在說完話后,忽地遲疑了會兒。
封煜眸子一瞇,淡聲問:“太醫(yī)有何話,直說便可。”
宋太醫(yī)猶豫了下,才躬身道:“回皇上,鈺貴妃娘娘年幼連番生子,對身子危害極大,縱使有孕時再細(xì)心照料,如今也傷了身子。”
話音落下,封煜臉色頓沉,也這時恍然想起,鈺妃今年不過雙九年華。
鈺妃侍寢時的年齡,在后宮中不過正常,封煜一直都沒在意這件事。
他冷著臉,對宋太醫(yī)的話存有疑慮。
就他所知,女子大多剛及笄就大婚,但凡半年未有子嗣,就欲燒香拜佛。
宋太醫(yī)也是猶豫了許久,見皇上重視鈺貴妃娘娘,才敢將這話說出來。
“皇上,其實女子有孕,最好的時間是在二十之后……”
太醫(yī)其實將這年齡說得偏小了些,不敢絕對,畢竟每個人的身子骨都不一樣。
在宋太醫(yī)說完后,封煜才知曉女子年齡未到,懷孕竟對其身子有害。
……
他讓宋嬤嬤給鈺貴妃備的藥,其實不過是避子湯。
太醫(yī)與他說,鈺貴妃近幾年最好不得再有孕。
她已有三子,封煜自是以她身子為主,但讓女子避孕,他幾乎從未聽聞過此事,因此,也不知該如何對鈺貴妃說明。
更甚,避子湯一事,若是叫太后知曉,怕是要更不喜鈺貴妃了。
封煜有些頭疼,他知曉,鈺貴妃如今很少用膳,一半是因那避子湯,但也有故意做給他看的成分在。
她慣是嬌氣,如今每日平白無故地多了一碗藥,不說她,任誰心中都是不安的。
但他昨日斥也斥過,絲毫沒有用,如今除了告訴她真相,否則就得看著她這般糟蹋自己。
殿內(nèi)寂靜了許久,封煜才惱聲說了句:
“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
楊德低下頭,不著痕跡地撇了撇嘴。
他記得,最初的鈺貴妃娘娘可沒這么嬌氣,如今成了這副模樣,能怨誰?
若是皇上真惱了鈺貴妃“沒規(guī)矩”,只要不搭理她,餓個幾日,不用膳的毛病自然就好了。
如今的嫻韻宮,阿妤屏退了眾人,只留了周琪和琉珠在內(nèi)。
她伏在軟榻上,捏著糕點扔進(jìn)口中,瞇著眸子看向琉珠:
“如何?那藥究竟是何物?”
今日那藥膳被琉珠端下,取了余渣,阿妤不好派人去太醫(yī)院問,就讓琉珠跑了一趟安羽宮,選在今日,是因為今日賢修容請平安脈。
阿妤話音落下,琉珠卻沒及時回答,而是眉眼間多了分遲疑。
阿妤見此,眉梢的笑不自覺消散,她撐著身子坐起身,輕擰眉,問:
“好了,你快些說,這般,是要急死本宮嗎?”
她用了本宮,周琪和琉珠就知曉她是認(rèn)真了,當(dāng)下,琉珠不敢再隱瞞,低低說:
“娘娘,太醫(yī)說,那藥是用來避子的……”
她今日躲在安羽宮的屏風(fēng)后,親眼看見那太醫(yī)錯愕了一番后,才說出的話。
賢修容隱隱透露,那太醫(yī)是可信的,既如此,這藥的作用怕是出不了錯。
可琉珠沒懂,皇上為何要讓娘娘喝這種藥?
不止她,阿妤也愣了許久,輕聲重復(fù)了一句:“避子?”
往日的事跡忽然變得可尋,看似每日用的藥,其實只有在侍寢后的藥,宋嬤嬤才會親自端給她。
她厭惡喝藥,自然分不出侍寢后和不侍寢后喝的藥有何不同。
楹窗微開半扇,晚風(fēng)從縫隙吹進(jìn),阿妤輕輕打了個顫,她沒在意,神色淡淡的,但袖子中的指尖兒輕扯著手帕,直到將帕子褶皺得不成型,她才低低斂下眸子。
周琪見不得她這副模樣,立即輕聲安撫她:
“娘娘,皇上待您的心意,奴婢們都是看在眼底的,就算這藥是……”她頓了下,才將剩下的話說出口:“也應(yīng)是為了娘娘著想。”
琉珠忙忙附和。
阿妤覷了她們一眼,她自是不懷疑皇上要害她的,因她想不出為何,但她卻不愿將人想得太好。
她抿了抿唇,沒反駁二人的話。
皇上做何事,都是為了她好?
且不說她信不信,怕是連說出這話的周琪都心虛。
阿妤輕輕蹙了下細(xì)眉,若此藥真的為了她好,皇上怎得在她三番詢問下,都避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