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第 131 章
那日在芳林苑發(fā)現(xiàn)柳嬪鞋底有污泥后,阿妤就讓小福子緊盯著芳林苑的動作,可惜,柳嬪不知怎么了,日日稱病,總是不出來,小福子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漸漸進了八月,中秋又近在眼前。
這日,坤和宮請安散了之后,阿妤攀在湖邊涼亭的欄桿邊,周修容看著她,有些好奇:
“你近日在做些什么,怎這么安靜?”
阿妤懨懨地,輕撇嘴:“我倒也不想安靜。”
可那日慈寧宮請安,太后的態(tài)度明擺著,她還是識趣些的好。
這般一想,阿妤就沒了逗留在外的心思,剛坐直身子,就見從不遠處匆匆走來一名宮人,看見她們后,連忙走進涼亭,彎腰行禮:
“奴婢給鈺修儀、周修容請安。”
阿妤輕挑了下眉梢,微頷首:“起吧。”
這宮人眼生,應(yīng)不是御前和皇后宮中的,那兩處她常去,對于宮人自是稍有眼熟,只是不知這是何宮的人。
那宮人露出一抹為難的笑:“奴婢是芳林苑的,我家主子近日無聊,遂特意稟明了皇后,想在明月樓設(shè)宴,請各位主子看戲,還望鈺修儀和周修容賞臉。”
明月樓,那原本是前朝寵妃的宮殿,里面搭了個戲臺,不過那寵妃的下場并不是太好,惹得許多人忌諱,后來宮殿被拆,倒是留下了戲臺。
阿妤沒忍住,問了一句:“你說誰?你是哪個宮的?”
“奴、奴婢是芳林苑的,主子是柳嬪。”那宮人微頓,愣愣地回答。
倒是周修容理解了阿妤為何如此,她輕抿了口茶水,才問:“柳嬪何時設(shè)宴?”
“今日酉時,在明月樓。”
等那宮人離開后,阿妤捏了捏眉心,和周修容對視一眼,心底納悶:“你說她又要作甚?真是……不折騰心底不舒服。”
就是她這般愛鬧的人,在有孕的時候,都甚少出宮,日日快悶壞了,也不像如此折騰。
設(shè)宴?看戲?
人多眼雜,柳嬪是真怕這孩子會被平安保下來了嗎。
周修容不緊不慢地給她添了杯茶水,才說:“別多想了,皇后都給了她這個面子,我們怕是也不好推拒,今晚還是小心些。”
柳嬪的動作的確過于反常,是個識好歹的,都不會在這時弄這么一出。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晚恐是不得安寧了。
不知怎得,阿妤忽然就想起之前的事,她擰了擰眉,低聲問了句:“她會不會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周修容的動作一頓,微驚訝:“為何這樣說?”
阿妤抿唇,將之前的事和她大致說了下,就見她擰起眉,顯然意識到這件事有多嚴重,她頓了會兒,說:“這件事,姐姐莫要再管了,我來查。”
周修容又添了句:“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姐姐最好都不要牽扯進來,事情一旦攀扯上皇嗣,便姐姐是好心提醒,恐也會麻煩。”
沒有人家會想出這樣的丑聞,更何況是把顏面看得比命還重要的皇家。
阿妤眸色微凝,不知怎得,她忽然想起那日皇上對她說的:不是還有周修容嗎……
她頭疼地撫額:“叫我不插手,你倒是多管閑事?”
沒得這般的道理,她凈享好處,將難處留給旁人來做。
周修容微頓,輕拍了拍她的手,低笑:“姐姐別擔心,我心底有數(shù)的。”
她一直清醒,這后宮只有佑兒時,她和鈺修儀的位置才會越穩(wěn),若是宮中還會有子嗣,那自然是從鈺修儀腹中出來最好。
至于其他的皇嗣,多一個,對她們來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能扳倒的,周修容自然不會下手留情。
可該如何做,那便要從長計議了。
周修容眸色不著痕跡地微深,卻沒多說什么,只拍著阿妤的手,輕聲說:“時間不早了,姐姐回去休息會兒,誰知晚上的戲要唱到何時呢。”
阿妤心底堵得慌,甚是想懟她一句,宮中栽的都是心底有數(shù)的人。
可對上周修容笑盈盈的臉,她將話憋了回去,沒好氣地覷了她眼,才扶著周琪的手離開。
她離開后,周修容就冷了臉,轉(zhuǎn)向勒月:
“姐姐素來不愛管后宮的事,連她都能發(fā)現(xiàn)柳嬪的不對勁,本宮卻沒得一點消息,可見底下的人有多懈怠。”
此處人多眼雜,勒月沒跪下,只是躬身垂首:
“奴婢回去定訓(xùn)斥他們,可是……誰敢朝這方面想?”
周修容輕嗤:“有何不敢的。”
她攥緊了手中的佛珠,輕呼出了一口氣,心思沉淀下來,瞇了瞇眸子,低聲呢喃:“姐姐倒是給了我一個好法子……”
須臾,她招手讓勒月走近,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勒月眸子瞪大,抿唇應(yīng)了聲,在告退時,沒忍住說了句:“主子不叫鈺修儀插手,卻自己臟了手,這般真的值當嗎?”
周修容眉眼都沒抬一下,只說:“不然呢,叫她也臟了手?”
這般就好,姐姐干干凈凈地受她的寵,其余的,自有她來做,只要姐姐能……一直這般。
勒月噤聲,懊悔地躬身:“奴婢知錯,日后不敢再妄言。”
**********
日色漸暗,芳林苑的人又來請一遍,阿妤細細地描眉,待那宮人離開后,就揮手打斷琉珠的動作。
她沒忍住擰眉,周琪見此,疑惑:“主子怎么了?”
阿妤長吁了一口氣:“我還是不放心,周修容她不會亂來吧?”
“主子多慮了,周修容素來有分寸,不會亂來的。”
話雖如此說,阿妤還是揉了揉眉心,頗有些后悔:“我就不該和她說那事。”
周琪替她理了理衣襟:“主子既和周修容真心交好,那總不好一直瞞著她不是?”
一直到了明月樓,阿妤才斂了斂心神,她第一次來這明月樓,抬眸打量過去,月色掛樹梢,明月樓卻是燈火通明,繞湖而建,戲臺搭得高高的,她甚至能看見那處窗戶欄桿處,倚著幾位美人兒,談笑間,在月色下泄了一抹風情。
阿妤進去時,戲臺上伶人跳著剛編排好的踩鈴舞,一搖一曳,清脆的鈴鐺聲就傳來,悅耳動聽,叫人不自覺看過去。
她頗有些驚訝,這次的宴會瞧著倒辦得挺大,至少比去年的七巧節(jié)辦得隆重熱鬧多了。
周修容已經(jīng)到了,她和阿妤的位置向來是連在一起的,此時也不例外,周修容輕笑著朝她招手,阿妤走過去,和她問好:“來得這般早?”
“反正在宮中也是無事,”周修容說完這句話,示意阿妤朝臺階上看去,那里空了兩個位置:“也不知是請了太后,還是皇上。”Xιèωèи.CoM
阿妤瞥了眼,就收回視線,那兩個位置自然有一個是屬于皇后娘娘的。
至于另一個,若是讓阿妤來說,那自是希望會是皇上的。
沒叫她們多等,柳嬪很快挺著肚子進來,她臉色還有些白,似乎這么久的時間還沒養(yǎng)好身子,阿妤不禁撇嘴:“真是不要命了。”
周修容彎了彎唇,沒忍住泄了分笑意。
柳嬪三步一停,柔弱地叫人心生憐惜,倒是不見當初折騰孫寶林的那分張揚勁,她似歉意道:“我這身子不爭氣,勞煩各位姐妹陪我折騰了。”
阿妤推開案桌上的杯盞,輕哼笑:“娘娘心善,我們自然也不好違了娘娘的意,只是不知柳嬪今日想聽哪出戲?”
言外之意,若非有皇后在,誰會搭理她。
柳嬪臉上柔柔的笑微頓,沒和她對上,低下頭:“鈺姐姐能來,妾身甚是高興,鈺姐姐若是有想聽的,盡管點就是,等娘娘來了,這戲就能開始了。”
皇后進來時,剛好聽見周修容輕笑著說:
“既如此,那本宮就點一出《折墻》,許久未聽才子佳人的故事了。”
阿妤險些被嗆住,雖然她很少看戲,但對這出《折墻》還是有些了解的,大致講一個窮酸秀才和官家小姐相愛,原只是俗套的故事,可那寫書人許是覺得不夠出格,愣是將兩人分離,待兩年后重復(fù),官家小姐已成了旁人新婦。
但為了襯托兩人至死不渝的愛情,那官家小姐拋棄了女子家的廉恥,和那秀才茍合,后來私奔,待多年后,秀才成了官,這出戲也就結(jié)束了。
在此時,點這出戲,還真……熱鬧。
她偏頭,恰好看見了皇后站在出口,似有些怔然的模樣,但很快的,她就恢復(fù)了往日的神色,叫阿妤以為是她離得遠看錯了。
“都在說什么,這般熱鬧?”
柳嬪從周修容身上收回視線,心底驚疑不定,聽見皇后的聲音,連忙回神,擠出一抹笑:
“參見皇后娘娘,妾身在和姐妹們點戲呢,娘娘來得剛好。”
皇后走到臺階上坐好,方才說話:“都坐下吧,御前還有事,皇上恐會來得遲些,我們先開始吧。”
稍頓,她側(cè)眸看向左手邊的方向,溫和地說:“本宮進來時,似乎聽見了周修容點了出《折墻》?”
周修容手指按在桌面上,聞言,含笑點頭。
皇后收回視線,說:“本宮也許久沒聽過這出戲了,就從這出戲開始吧。”
柳嬪牽強地扯了扯嘴角,方才說:“好,那妾身這就吩咐下去。”
瓜果糕點案桌上本就有,阿妤捻起一塊,直到捻碎了半塊,也沒放進口中,而是做做樣子后,又不動聲色地放了回去。
一出《折墻》唱得柳嬪整個人都似僵硬在位置上,偏生戲班子唱得極好,阿妤都沒甚心思關(guān)注她,見此,柳嬪心底才松了口氣,微放松身子。
這出戲結(jié)束后,柳嬪沒再給周修容點戲的機會,直接點了幾出自己想看的戲,這場宴會本就是為了她設(shè)的,其余人自然沒意見。
就是皇后,也在那出《折墻》后,夸贊了一聲后,就沒再說話,對柳嬪的動作,也不過頷首應(yīng)允。
待下出戲開始后,阿妤卻是偏頭,和身邊人笑著低語:“看出什么了?”
周修容笑盈盈地,也似和她討論戲一般:“姐姐誤打誤撞,許是恰好猜到了真相。”
柳嬪這副模樣,叫人不懷疑都難,幸好她一直稱身子不適,剛那瞬間的不對勁,倒還能遮掩過去。
又是兩出戲結(jié)束,阿妤才聽見外面?zhèn)鱽砘噬像{到的聲音,她不動聲色地朝柳嬪看過去,肉眼可見地,柳嬪眼睛一亮,遂后輕咬唇,似是緊張,她撫了撫小腹。
阿妤偏開頭,沒再看,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對自己的孩子視若珍寶的。
今日的戲,許是真的要唱許久了,也不知誰才是戲中的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