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第 118 章
阿妤原還沒理解周修容話中的熱鬧是何意思,直至她親眼看見。
快近六月,御花園中的芍藥正是灼艷的時(shí)候,請安剛散,阿妤和周修容結(jié)伴坐在涼亭中閑聊。
宮人奉上茶水,阿妤輕笑著看向周琪:“這兒芍藥開得好,你若喜歡,就采摘些回去做成香囊。”
周琪和她一般,都是愛俏的,她偏愛桃花的香甜,而周琪卻是好芍藥的好顏色。
周琪微愣,隨后彎著眸子,脆生生地應(yīng)了聲。
兩位主子坐在石桌旁,她一人采著花,身旁還有個(gè)小宮女替她接著。
周修容將這幕看在眼底,眸色微深,輕言:“鈺姐姐倒是寵愛她。”
硬生生地將一個(gè)奴才,寵得好似不若奴才,較一般主子都活得自在。
阿妤視線隨著周琪走,周琪妥當(dāng),只在涼亭周圍轉(zhuǎn)著,并未離得太遠(yuǎn),恰好在阿妤視線氛圍內(nèi),聞言,她似想什么,勾了抹笑:
“這般不好嗎,瞧她多開心。”
不需要出宮,也這般開心,不然,她得多難受?樂文小說網(wǎng)
阿琪為了她才留在宮里,她哪里舍得叫她不開心?
周修容忽地似真似假地輕哼:“鈺姐姐這般偏心,妹妹可是要吃醋了。”
阿妤失笑,輕睨向她,揶揄道:“勒月,快些將皇上請來,來聽聽你家主子這話。”
周修容微頓,只勾了下嘴角,斂下眼瞼,笑著并未回話。
就是這時(shí),不遠(yuǎn)處隱隱約約傳來嘈雜,隨后就化成零零碎碎的哭聲,阿妤驚訝地挑眉,喚來琉珠:
“你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另一邊的周修容倒是司空見慣的模樣,惹得阿妤越發(fā)好奇,輕推了她一下,嗔道:
“還不快說!”
周修容溫柔揚(yáng)眉:“還記得我和姐姐說得,宮中熱鬧嗎?你且瞧著吧,定然又是柳嬪。”
果不其然,琉珠踩著步子回來,也是這般回答。
說是孫寶林沖撞了柳嬪,被柳嬪罰在御花園中跪著,不僅要跪足兩個(gè)時(shí)辰,還叫柳嬪賞了兩巴掌,這哭聲,就是出自孫寶林。
至于真相是什么,誰知曉呢?
柳嬪肚子里揣了個(gè)金疙瘩,誰會為了一個(gè)孫寶林,去與她作對?
阿妤想到中宮皇后的性子,皇上怎么高興,她就怎么做,今日這事落入皇后耳里,頂多也就是斥責(zé)柳嬪兩句罷了。
她意義不明地輕笑了聲:“終究在宮中待得久,這折磨人的法子也多。”
這剛過辰時(shí),又是六月這個(gè)天氣,馬上就到了午時(shí)這個(gè)每日里最熱的時(shí)候,跪上兩個(gè)時(shí)辰?放在這些嬌滴滴的后妃身上,豈不就是折磨?
“皇后就算顧及她腹中皇嗣,也不應(yīng)該會讓她如此胡鬧吧?”
周修容只掩唇笑:“你有所不知,之前柳嬪也以這個(gè)理由罰了妃嬪,皇后斥了她一句,當(dāng)夜里她就不適地請了太醫(yī)。”
“你說,這般叫誰敢管她?”
阿妤錯(cuò)愕地瞪大眸子,與其說是不敢管她,倒不如說是放任了、懶得搭理她。
畢竟自己作死,誰也攔不住。
阿妤搖了搖頭:“怪不得……”
她沒往后說,可在場的都知曉她未盡之言,這柳嬪伺候皇上也有七八年,怪不得這么久了,都從不曾聽說她受過寵的消息。
“你當(dāng)只是這些?”周修容不緊不慢地站起身,笑著邀請:“鈺姐姐同我一起去看看?”
阿妤狐疑地瞇起眸子,這柳嬪還能作甚?
她偏過頭,尋了眼周琪,見她無事地摘采花枝,招來小宮女囑咐了聲,才笑著點(diǎn)頭,和周修容一起離開。
御花園清池附近,烈日灼灼之下的小道,柳嬪端坐在儀仗上,身邊宮人甚多,有人為她撐著傘,有人為她搖著扇,她懶洋洋地倚著,諷笑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孫寶林,真真是好大的架勢。
阿妤撫額,難得失笑,她好奇地問:“我有孕時(shí),也這般張狂?”
微頓,周修容覷了她眼,說了句實(shí)話:“比不得這般。”
她那時(shí)的張狂,是由皇上的寵愛撐起來的,無需多言,就叫旁人不敢接近她,可不似這般,靠著懲罰他人給自己立威。
阿妤不知她想叫自己看什么,輕撇嘴:“還過去嗎?”
至于稍有些凄慘的孫寶林,她只淺淺地略過一眼,又不是天生多了份慈悲心腸,還能日日憐惜旁人不成。
周修容沒說話,只挽著她的手臂,朝前走去。
不過就是一條小道,再遠(yuǎn)也有盡頭,兩人漸漸走近,那處的宮人也終于發(fā)現(xiàn)了她們,按住孫寶林的幾個(gè)宮人立刻撒手,忙慌亂跪地行禮:
“奴才參見鈺修儀、周修容!”
孫寶林眸色一亮,哭得凄凄慘慘,將臉側(cè)的紅腫露了出來,哭哭啼啼道:
“鈺修儀安,周修容安。”
話沒說兩句,動作卻是徹底地告了番狀。
阿妤只做沒看見,她又非是皇后,也沒什么管理六宮的權(quán)力,傻子才勞心費(fèi)力地多管此事呢。
只不過,阿妤視線最終落在了柳嬪身上。
和旁人不同,柳嬪見二人走過來,也沒動,依舊在儀仗中,只不過將懶洋洋倚著的姿勢換成了端正坐著,她手撫小腹,含羞道:
“妾身懷了身子,多有不便,皇后特意叫妾身不必多禮,還請兩位姐姐多擔(dān)待。”
手腕處被人碰了一下,阿妤不著痕跡地掃了眼身邊人,就見她輕勾了下嘴角,阿妤啞然無聲,這就是叫她看的東西?
但……
不得不承認(rèn),還真叫人心底火大。
倏地,阿妤彎了眸子,輕柔笑道:“該是皇嗣為重。”
柳嬪將姿勢又換回倚在儀仗中,眉眼更放松肆意些,斂眸甚羞道:“那妾身就多謝兩位姐姐了。”
阿妤依舊笑著,心底卻是在想,真該叫沈貴嬪過來瞧瞧,那才是一番好戲。
許是老天察覺到她的想法,從小道盡頭傳來三道擊掌聲。
阿妤和眾人轉(zhuǎn)頭看去,幾不可察地輕挑眉梢。
皇上身穿龍袍,神色淡淡地走在最前方,他身邊依偎著沈貴嬪,離得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就好似郎才女貌般,甚是般配。
自從那日乾坤宮的賞賜下去,沈貴嬪和柳嬪就得了安心養(yǎng)胎的圣旨,這還是自那日后,阿妤第一次見到兩人,還一日之內(nèi)湊齊了。
阿妤自己都不知曉,該是說自己運(yùn)氣好,還是不好。
她聽見身邊甚輕的笑聲:“好大的熱鬧。”
阿妤瞥去一眼,輕笑,可不是?
剛剛還說不便行禮的柳嬪,早就從儀仗里走了出來,那笑臉,在看見皇上身旁的沈貴嬪時(shí),頓時(shí)就垮了下來。
險(xiǎn)些叫阿妤笑了出來。
封煜離得尚遠(yuǎn),就看見阿妤站在那里,身邊還有常伴她身邊的周修容,其余二人,就叫他有些意外了。
柳嬪?怎會和她在一起?
至于另一個(gè),他掃過一眼,沒認(rèn)出是何人,但看著穿著打扮,總歸也是位后妃,他淡淡看過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阿妤幾人早就服身行禮,封煜走近,沒有猶豫地彎腰親自扶起她,勾著抹溫和的笑:
“朕難得來趟御花園,你倒是湊巧。”
話中無意識地透了分親昵,叫有心思的人強(qiáng)忍著,才沒變了臉色。
阿妤順著他的力道起身,眸子斜睨向他,輕嗔:“皇上這話倒叫妾身聽不懂了。”
“您是覺得妾身煩了,還是覺得妾身與您心有靈犀呀?”
封煜睨了她眼,搖頭:“自是后者。”
他敢說前者,她就敢這時(shí)和他鬧。
阿妤輕哼,又似撒嬌:“這還差不多。”
遂,她余光瞥見沈貴嬪也是無聲地站在那里,別說行禮,招呼都沒打一下,她輕撇嘴,道:
“可皇上哪需要妾身和您心有靈犀啊,身邊佳人陪伴,可不是好不自在。”
這話倒叫封煜想起了旁人,看向還行禮的幾人,淡淡道:“都起來吧。”
阿妤覷了柳嬪一眼,自責(zé)道:“柳嬪身子不便行禮,瞧妾身,只顧著和皇上說話,將這事都忘了。”
話里有話,封煜并非聽不出來,但他看得出,她的確是有些不高興,到底沒舍得說她。
自扶起她,就一直握著她的手,此時(shí)也不過捏了下,示意她見好就收。
柳嬪手緊貼著小腹放著,另一只手撐著腰肢,孕婦的作態(tài)好不明顯,她又輕咬唇,帶著分楚楚可憐。
封煜看了眼,就注意到孫寶林臉上的紅腫,他眉頭微擰,遂又想起當(dāng)初阿妤打人,卻將自己的手打傷的事情,微頓,只多看了眼阿妤,就欲略過此事。
封煜來了之后,就一直安靜的周修容忽然輕柔開口:“皇上來得剛好,妾身和鈺姐姐正猶豫,不知該如何辦是好呢。”
阿妤和她對視一樣,輕挑眉,她怎不知這事?
封煜瞇眸:“何事?”
周修容為難地輕嘆了口氣:“妾身和鈺姐姐剛過來,就看見柳嬪在罰孫寶林,正不知該不該勸呢。”
稍頓,封煜抬頭摸了下鼻子,覷了眼阿妤,原不是她打的?
他輕咳,擰起眉:“柳嬪,這是怎么回事?”
柳嬪忙說:“妾身好生走著,這孫寶林卻朝妾身的儀仗上撞來,妾身害怕,才一時(shí)氣急罰了她。”
她說話時(shí),還搖搖欲墜著兩滴淚,這番變臉的功夫,叫阿妤看得眉梢輕挑。
孫寶林哪受得了這番污蔑,她噗通跪地,凄慘哭道:
“皇上明鑒,就算給妾身再大的膽子,妾身也不敢沖撞柳嬪的儀仗啊!”
她既不敢,那便是柳嬪故意折騰她,可她就是不明說。
沒一個(gè)愿意在封煜面前,將自己心底的陰暗一面露出來。
阿妤輕攏碎發(fā),略微不解,輕眨眸子,不著痕跡地看向周修容。
為何忽然牽扯進(jìn)這件事中?
都不是什么好人,關(guān)她們什么事。
周修容沒有搭理她,只依舊為難地?cái)Q著眉。
見似是要沒完沒了,沈貴嬪終于動了動,她冷著眉看了眼幾人,只和封煜一人說話:
“皇上,您不是要陪妾身賞花嗎?”
封煜還未回答,阿妤就咬字重復(fù)了遍:“賞花?”
她覷向封煜,似強(qiáng)抿著笑卻沒勾出來,她癟了唇,倏地抽出被封煜握著的手,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就走。
封煜愣在原地,許久沒反應(yīng)過來。
他剛是被甩了臉色?
周修容眸色稍變,屈膝行禮:“皇上,鈺姐姐許是身子忽然不適,定是無心之舉,您不要與她計(jì)較。”
沈貴嬪輕嗤:“就算是身子不適,也不該如此無禮。”
周修容不與她多費(fèi)口舌,只蹙眉看向封煜。
封煜終于回神,方才溫和的情緒淡下,掀起眼皮子看了眼沈貴嬪:
“她是修儀,你是貴嬪,莫要忘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