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第 103 章
林子里遮著陽,倒是沒有外面那么熱。
阿妤原是緊張的,可行至一段時間后,她發(fā)現(xiàn)身后人的手也拉著韁繩后,就放松了下來,身子軟若無骨般直接倚在人懷里。
懷里人稍有動作,封煜就有所察覺,他沒說話,但是駕著的馬卻從疾行變成了晃悠。
狩獵,楊德并沒有跟著身邊,隨馬而行的是禁衛(wèi)軍的頭領(lǐng),方恒一。
自幼便是封煜的伴讀,道一句是封煜的心腹,絕不為過。
畢竟,禁衛(wèi)軍首領(lǐng),幾乎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給了他手里。
如今她們已經(jīng)深入密林,阿妤剛看見只兔子,還沒來得及起身細(xì)看,就見那只兔子受到驚訝跳進(jìn)草叢中消失不見。
阿妤倏地攥住封煜的手臂,眸子微亮:“皇上!”
封煜眼眸懨懨地耷下,他輕嘖了聲,說:“你喊得這般大聲,還想獵到何物?”
草叢里一陣嘩啦的動靜,隨后此處除了她們外,再無旁物,一片寂靜無聲。
噌,阿妤漲紅了臉,這抹嫣紅直蔓延到耳尖,封煜垂眸可見。
看夠了后,他才問:“想要?”
頓了下,封煜思索了番,想著這密林里大概會有的東西:
“兔子,狐貍或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語氣平平淡淡,仿似阿妤說了要,他就能替她打來一樣。
阿妤先是狐疑地看了眼馬背側(cè)的箭袋,猶豫了下,才說:“兔子吧。”
在她印象中,兔子總比狐貍好打些。
“聽聞晚上有篝火,剛好可以吃兔肉。”
軟軟的一句話甫落,封煜啞聲片刻,才將將那句“回去給你做副一套護(hù)袖”咽了下去,憋了半晌,他也沒能憋出一句話。
阿妤沒察覺到她的話有什么不對。
總不能將打到獵物帶回去養(yǎng)著吧,宮中專門有這樣的地方,她何必去養(yǎng)這些還有野性的寵物?
再說了,就算真的做了護(hù)袖什么的,不一樣活不下來嗎?
久久沒聽見身后人說話,阿妤扭頭去看他,抿唇遲疑了會兒:“怎么了?”
封煜已然恢復(fù)了淡定,他說:“沒事。”
就是她總叫他驚訝。
若是換了任一妃嬪在這兒,都不會這么直白地說出來,即使打到的獵物最后結(jié)局的確是淪為口中物,但總要維持面子上溫婉柔弱。
他記得前年狩獵時,陳越獵到只狐貍,不知是哪個妃嬪不忍心地站出來,一番說辭后叫將其放了去。
思緒回攏,封煜又問了遍:“兔子?”
阿妤納悶,不懂他是何意,只好說:“只要是皇上獵到的,都好。”
說完,她睜著眸子去看他,這般說辭總不會出錯了吧?
封煜呵呵笑了兩聲,抬手接過方恒一遞來的弓箭,從箭袋抽出一支羽箭,恰好此時,因為她們久久不動,那只兔子以為安全了,又跳了回來,蹲在那里吃著草。
拉弓,繃直,瞄準(zhǔn)——
阿妤只聽見一道破風(fēng)聲,凌厲地幾乎從她臉頰劃過,那只兔子還來不及躲,就被狠狠釘在后面的樹上。
方恒一做了個手勢,立刻有宮人上前將兔子收起。
阿妤怔了下,余光瞥見男人若有似無地朝她看了眼,她立刻瞪圓眸子,似驚訝般,軟軟地呼道:
“皇上好厲害!”
不管作態(tài),還是語氣,都仿若十分真誠。
可封煜嘴角的弧度壓了下去,冷不丁地彈了下她額頭,吐出兩個字:“閉嘴。”
封煜額間突突地疼,就她這做戲的功夫,是如何在后宮活下來的?
他直接將弓扔給她,涼颼颼地說:“你試試。”
阿妤手忙腳亂地抱起弓,臉色憋得通紅,這架弓拉力足有兩石重,她如今頂多能抱只貓,叫她拉弓射箭?
還不如要了她的命,來得容易。
弓箭落地,猝不及防,又在意料之中,方恒一早就盯著,及時接過弓箭,無聲地退在一旁。
阿妤愣住,后忙揮手解釋:“不是妾身故意扔的。”
她索性掀開衣袖,顧及有外男在,她只露了個手腕,原白皙細(xì)膩的肌膚上映著一片紅,她委屈巴巴地說:“皇上您瞧,妾身手腕都紅了,實在是拿不動……”
封煜轉(zhuǎn)了下扳指,最后握住她的手腕,輕擰起眉,指腹在那處紅印揉捻著,良久才低聲道:
“是朕考慮不周。”
女子家和男兒用的弓箭本就不同,的確是他難為她了。
此處沒了獵物,只好再往里前進(jìn),沒走多遠(yuǎn),就又見獵物,封煜拉弓欲射,忽地從另處射出一箭,將封煜看中的獵物牢牢釘在地上。
頓時,四周寂靜下來,阿妤沒忍住笑了出聲,倒在封煜懷里沒個樣。
她捂著唇,樂呵呵地眸子彎起:“皇上這是被搶了獵物?”
封煜沉著眸子,倏地冷笑一聲:“明日,朕就叫人教你如何拉弓。”
還不等阿妤錯愕,就聽見馬蹄和腳步聲接近,還有宮人的歡呼聲:“主子,射到了!”
宮人歡呼聲頓時戛然而止,來人也驚訝地看過來:“皇上?鈺修儀?”
阿妤看著高高坐在馬背上的陳美人,以及宮人手中滿滿的獵物,一時之間也不知這陳美人是湊巧經(jīng)過,還是特意設(shè)計。
但不妨礙她撇唇說上一句:“陳美人好厲害。”
說話間,她覷了眼跟在他們身邊的宮人,手里除了只野兔外空空蕩蕩,尤其和對面一對比,尤為慘烈。
封煜原還沒在意,此時卻被她這記眼神看得胸口憋了股悶氣。
若非要顧及她,他怎會至今就獵到只野兔?
她倒好,還嫌棄上了。
陳美人倒是善解人意,立刻柔聲說:“妾身再到旁處看看,就不打擾皇上了。”
阿妤眉梢微動,有些驚訝,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
陳美人對上她的視線,只是彎唇笑,在得到封煜點頭后,立刻帶著自己人退下,仿若經(jīng)過此處只是湊巧罷了。
不過阿妤此時顧不上她究竟是否湊巧,因為身后人忽地掐著她后脖頸,貼著她耳畔,涼颼颼地說:
“陳美人好厲害?”
阿妤幾欲要打個冷顫,她澀縮著脖子,弱弱地說:“妾身也夸過皇上好厲害。”
她眨著眸子,模樣甚是無辜。
封煜冷笑一聲,她那叫夸,確定不是嘲諷?
鬧了這一出,封煜也沒了留在林子狩獵的心思,打馬就往回走,阿妤抱著他的腰,猶豫不決:
“皇上,我們就獵到一只野兔。”
封煜瞥了她眼,沒理會她,難不成還不夠她吃?
阿妤頂著他的視線,連忙吶吶地噤聲,不敢再多言一句。
等他們出來,時間還早,封煜直接領(lǐng)著她到馬廄處,叫宮人給她挑了匹溫順的小駒,涼涼地說:
“你就騎著這個練。”
阿妤不敢置信:“您不是說,此時學(xué)馬也來不及了嗎?”
“索性你也沒事,不練白不練。”封煜耷拉著眼皮子,語氣平淡,卻又帶著點不容置喙。
阿妤干扯了扯唇角,誰說她沒事的,她還能進(jìn)密林繞一圈呢。
可惜,阿妤不敢說出來,心底悔得要命,早知如此,她就不多說那一句了。
再溫順的良駒,初學(xué)者都覺得難,阿妤被宮人扶著上馬時,整個人僵硬得不行,眼巴巴地瞅著男人,希望他能心軟。
可惜郎心似鐵,封煜臉上沒一絲動容,平靜地頷首,示意宮人可以開始了。
阿妤緊攥了韁繩,臉色一垮,宮人見狀,忙說:“鈺修儀放松,您無需將韁繩攥得這么緊,奴才會拉著馬,您放心就是。”
身后沒人,又在高處,阿妤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不遠(yuǎn)處,封煜負(fù)手而立,看見這一幕,薄唇漸漸抿成一條直線。
他不可能每日都陪著她,她若是不學(xué),之后幾日都待在帳篷里不成?
阿妤最終還是沒學(xué)成馬,中途,她看見沈貴嬪朝封煜走過去時,就立刻叫宮人扶著她下來,趁封煜沒看過來,領(lǐng)著周琪連忙溜走。
她如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又無需考取功名,為何要白白受那番罪。
和皇上跑了一趟密林,回來又被迫騎馬轉(zhuǎn)了兩圈,阿妤就只覺得那兩條腿根本不是自己的了,尤其是大腿根,被磨得生疼。
她回了帳篷,就虛弱地癱在了床榻上,雖還沒看,但她肯定,她那處定然是被磨破了皮。
果不其然,待換掉衣物后,就見褲子上沾了點血絲,雖不多,但映在白色布上,足夠顯眼。
那處肌膚本就細(xì)膩,如今被磨得一片紅,果真是傷到了,此時火辣辣得疼。WwW.ΧLwEй.coΜ
“怎會弄成這個樣子!”周琪驚得跺腳:“奴婢去請?zhí)t(yī)!”
阿妤沒攔,因為的確疼得有些厲害。
圍場處,沈貴嬪走過來,剛說了兩句話,封煜轉(zhuǎn)身去尋女子時,就發(fā)現(xiàn)阿妤早就沒了身影。
封煜嘴角輕抽,有些頭疼地?fù)犷~。
沈貴嬪看見,不著痕跡地順著他視線看去,什么都沒看見,她捏著手心,問:“皇上,怎么了?”
封煜擺手,隨意應(yīng)付:“無事。”
沈貴嬪孤身一人,讓封煜不由得朝她身后看了眼:“怎得身邊沒個伺候的人?”
聞言,沈貴嬪淡淡斂眸:“皆受了罰,無法當(dāng)差。”
此話一出,封煜隱約猜到她是何意思,眉梢神色寡淡下來。
行宮奴才不少,如何也不至于叫她一個貴嬪出門,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沈貴嬪看出他的變化,眸色微動,最終歸為平靜,她沒再自討沒趣,服身說了句:“妾身身子不適,先行退下了。”
封煜輕擰眉,卻是沒攔,等她離開后,才不耐的揉了揉眉心,沉聲吩咐:
“撥幾個宮人過去。”
總不能真叫她身邊無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