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四十九章
因著女方娘家路途遙遠,第三日回門自然給省下了,不過秦玉樓娘家雖不在京城,娘家人卻也還是有的。
那日祭完祖后,特意前去送走老夫人,臨走之前,老夫人看了秦玉樓一眼,忽而對她道:“既然你娘家族親就在京城,禮不可廢,回頭挑個日子,讓修兒哪天陪著你上門拜訪拜訪吧!”
秦玉樓聽了頓覺意外,她原本也有這個打算,于情于理,怎么的也得往秦家拜訪一二的,原本合計著是與丈夫開口還是長輩開口,這會兒見老夫人主動提及了,心下倒是歡喜不已。
看來這戚家行事果然妥當周全。
這般想著忙不迭沖著老夫人乖巧回著:“多謝祖母。”
老夫人瞇著眼看了她一眼,良久,只淡淡地“嗯”了聲,隨即沖一側(cè)的戚修道:“修兒現(xiàn)如今既已回到了京城,日后無論是入仕還是從武,少不得得在官場上走動一二,秦郎中外放做官多年,一直清廉勤勉,這才得以被調(diào)入京城任職,既是親家族叔,便是自家親戚,爾往后多要走動走動——”
老夫人話音已落,卻見并無回應(yīng)。
老夫人只瞇著抬眼向戚修看去,戚修下意識的抬眼,與老夫人對視了片刻,隨即,只一臉神色如常的回著:“孫兒記下了···”
老夫人聽了,一雙銳利的目光在戚修身上掃了好幾遍。
見孫兒依舊鎮(zhèn)定自若,神色如常,瞧著與往日并無異樣,只心下覺得有些奇怪,再一眼,卻見這戚修哪哪都好,就是氣色不大好,眼下泛著一絲青色,神色好似隱隱有些疲憊。
老夫人登時心中一緊,只立即將視線轉(zhuǎn)移到了一旁秦玉樓身上,只見這秦玉樓面色紅潤,滿面迤邐春光,眉目間顧盼流轉(zhuǎn)、婉轉(zhuǎn)多情,還似隱隱透著一股子艷媚。
老夫人再一次瞇起了眼。
秦玉樓見老夫人眼神犀利精光,像是一柄利劍似的,直直將要瞧進她的內(nèi)心深處似的。
秦玉樓雙目微閃,不由眨了眨眼,再一次瞧過去時,卻見老夫人已經(jīng)收回了視線,只留下了一道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你可是戚家長子長孫,切不可胡鬧荒廢了身子。
說著便杵著拐杖經(jīng)人攙扶著去了。
留下秦玉樓與戚修雙雙愣在原地。
秦玉樓因初經(jīng)人事,且昨夜二人分明安然無恙,是以一時尚且未曾立即領(lǐng)悟話中的深意,只以為亦是瞧著這日丈夫身子不適,在擔憂罷了,心中只想著待會兒回去定要為他好生調(diào)理調(diào)理。
倒是一旁的戚修,許是有些心虛,登時面上染上一抹羞憤不自然的神色。
不過即便面色有異,也不過是兩側(cè)的肌肉微僵了幾許罷了,因他常年面色不辨喜怒,除了極為親近之人,旁人怕是無法輕易分辨出來罷。
秦玉樓日前與他算是較為親近,二人終究不過才相處了兩三日,暫且瞧不出他的異樣。
祭祖設(shè)宴回來后,戚修不過回來換了一身衣裳,便又匆匆離去了。
府中還有些宗族長輩在此,另此番婚宴,還留有部分親戚客人在,這諾大的府邸,除了三房的三老爺,尚且能夠主事的也唯有他一人呢。
走之前,只見那戚修不知從哪兒單手拿著個小木匣子出來,只見他一只臂膀筆直垂在了身下,一只手臂彎曲將木匣子捧在了胸前,是那種極為普通材質(zhì)的木質(zhì),上頭并無一絲紋理花式,僅僅只在小木匣中間配了把小銅鎖。
戚修將木匣子推到了秦玉樓跟前,神色淡淡的道著:“這是這些年存下的奉例,都在這兒呢···”
秦玉樓方一愣,隨即一聽到銀子,頓時兩眼放光。
又見他說這是他所有的產(chǎn)業(yè),關(guān)鍵還一副要悉數(shù)交由她打點的意思,秦玉樓頓時激動不已,只喜滋滋抬眼看向戚修,美美的問著:“夫君這些產(chǎn)業(yè)···往后真的都交由妾掌管了么?”
戚修聽到“產(chǎn)業(yè)”二字,似有些不解,然而這些確實是要交給她的,沉吟片刻,只幾不可聞的點了下頭。
秦玉樓聽了連眼尾都不由彎了起來了,要知道,這樣的舉動可不單單只是銀錢交付這么簡單,此刻可謂是由丈夫?qū)⒓覚?quán)交付給妻子的深意啊。
秦玉樓現(xiàn)如今本是這霽修堂的當家主母了,按理說,理應(yīng)該替丈夫肩負起掌管院子的分內(nèi)事兒,只一來,這兩日又是祭祖又是拜見長輩,根本抽不出空閑來,這二來嘛,丈夫未曾開口,到底是怕觸了忌諱,總覺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原本還想著待過了這幾日繁忙的日子,便要開始著手料理院子了,心中正在琢磨這樁事兒,這會兒便見他主動提及了,秦玉樓自然欣喜不已,想著怎么也得順桿子往上爬,好將這掌院的權(quán)利牢牢掌控在手中才是。
掌家,太累,她并不覬覦。
但掌院,關(guān)系著往后生活的美滿度,自然是義不容辭。
定要將整個院子打點的妥妥帖帖,往后可不得任她為所欲為?
這般想著,秦玉樓只沖著戚修露出了近日這么多次笑容中以來真心實意的一次,只見她眼尾微微翹起,那雙飽含風情的吊梢眉亦是微微上挑著,眉目帶笑,尤自傳情。
戚修默默地移開了眼。
待秦玉樓低頭捧起了木匣子。
戚修視線又不自覺轉(zhuǎn)了回來。
秦玉樓只覺得這匣子沉甸甸的,她雙手捧著都有些費力,丈夫乃是侯府世子,雖是個敗落的世子,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瞧著這滿府森嚴氣派,瞧那下聘時的土豪壯舉,秦玉樓心中一時充滿了期待。
雖她現(xiàn)如今已算是個小富婆了,但誰也不會嫌越來越富是罷?
世子的小金庫怎么也得比她這個末流的官家小姐富足得多罷?
這般想著,秦玉樓只拿起了匣子上的銅鑰匙,在丈夫的見證下,親手將那銅鎖打開,親手將這座小金庫給打開了。
自然首先印入眼簾的則是一疊厚厚的銀票,秦玉樓笑瞇瞇的伸手拿了出來,卻未想方一道手上便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忙不迭將銀票散開了,只見唯有面上這幾張是銀票,后面那一沓被單獨捆著的則是一沓下人們的契書。
秦玉樓似有些不可置信,忙不迭又往匣子里瞧去,這便瞧見里頭整齊擺放著一錠又一錠的銀錠子,皆是二十兩的,瞧著約莫有一二十錠,三四百兩的樣子。
而手中的銀票,除了前頭一張一百兩的,余下皆是五十兩一張,約莫六七張的樣子。
整個匣子除了那些契書,所有的銀錢滿打滿算也不過七八百兩左右。
秦玉樓一時驚呆了。
好半晌這才回過神來,強自壓下內(nèi)心的震驚,面上盡量神色自若的抬眼問著不遠處的丈夫:“夫君···這是咱們所有的家當么?”
戚修聞言只瞇著眼看了她一眼。
秦玉樓見狀,忙不迭改口道著:“妾的意思是這里頭有這么多下人的賣身契,現(xiàn)如今夫君都交給了妾,往后是要將整個院子都交由妾打點了么?”
戚修復又看了秦玉樓一眼,方沉聲道著:“自然,自古男主外女主內(nèi),你既是這院子的當家主母,往后這院子、這府邸自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若是有何不懂的,只管去請教三嬸,往后后院的事交你全權(quán)打理便是了···”
戚修說著,只見外頭小廝墨玉有急事在稟告,這便轉(zhuǎn)身離去。
臨門前,似想起了一遭,只微微偏頭朝著里頭的人道著:“所有的家當都在這里了,若有疑慮,只管喚錦瑟、錦薇二人前來問話便是!”
說著,這便當真去了。
留下秦玉樓一時悻悻地,好似她有多么看中那些銀錢似的。
若是有,自然是最好,若是沒得,便沒得罷,橫豎她并不缺銀子。
只心中著實有些震驚罷了,堂堂侯府世子,所有的家當加起來竟然不過數(shù)百兩,一無田地鋪子,二無莊子山頭,更別說其他的進項了。
便是她們家這個末流小官家的女兒,除了每月的奉例,再加上尋常金銀首飾的賞賜,每年存下來,也該有小幾百兩呢。
而瞧那戚修的性子,說的定也是實話。
秦玉樓震驚的同時,想著這侯府的種種,心中難免有些疑慮。
話說這做了人家的妻子媳婦,果然與被養(yǎng)在閨閣中大為不同了。
日日卯時便得起來,先是去老夫人的壽延堂候著給老夫人請安,隨后得去北院事無巨細的伺候婆婆用早膳,再回到院子里又得侍奉夫君用膳,末了,還得打點好院子里一應(yīng)事宜,臨到晌午才方可得空瞇會兒,便又得為迎接夫君歸來做準備。
最要緊的是,到了晚上才是最傷為腦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