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此后雖然一路氣氛極為壓抑和詭譎,但是亦算是一路再無太多的變數(shù)全文閱讀。舒榒駑襻
西涼茉回到宮里的時候,天邊已經(jīng)微微泛出白光來,她轉(zhuǎn)過臉淡淡地對著西涼靖道:“多謝大哥哥送茉兒回來,茉兒有些倦了,便不請大哥哥進屋用茶了。”
說罷,她轉(zhuǎn)身就關(guān)上門,也不去理會西涼靖那張僵硬的面容。
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她就被人從身后環(huán)住,百里青嘲謔而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幽幽響起:“為師還以為你與你那大哥哥私奔去了,不記得回來了呢。”
西涼茉從他懷里掙脫出來,就在百里青眼底掠過一絲怒氣正想抓著她好好‘懲治’一番的時候,卻見她然后轉(zhuǎn)過身,忽然伸手抱住了他,柔軟的身子緊緊地貼住了他的身子,把臉埋進他的胸膛之間,柔荑緊緊地扣住了他的背。
百里青一愣,陰魅狹嫵如子夜一般的眸子里掠過驚訝的光芒,隨后便溫柔地攬住了她,修長的長指在她柔軟如墨的青絲間撫過,輕柔地問:“丫頭,怎么了,你這般熱情,真是讓為師一點都不習慣呢。”
但是西涼茉并沒有說話,只是把臻首埋在他的懷里,許久之后,才悶悶地道:“你說過只有我才能殺了你是么?”
百里青挑了下眉:“怎么,丫頭,你是現(xiàn)在打算欺師滅祖么?”
西涼茉沉默了片刻,忽然咬牙切齒地道:“如果有一天,有人把裝著你首級的頭送到我面前,我一定立刻把你一把火燒了扔茅廁里,然后轉(zhuǎn)身就大宴賓客三天,再招納一大堆男寵進來侍寢!”
百里青聞言,忽然間就有些明白了她的情緒為何異常,他低頭,把下巴擱在她的頭上,伸手輕撫著她的烏發(fā),淡淡地道:“我不是說了么這個世界上能取我性命的人,只有你,不會有第二個人,我既然承諾過你,便必定會做到。”
西涼茉聞言,許久之后,才輕輕地道:“嗯,我信你。”
今夜的事,她雖然并不覺得接到一個裝著人頭的匣子有多可怕,但是在她放下了黎三太太的頭顱的匣子的時候,卻覺得心中忽然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語的情緒。
也許是西涼靖的話語到底莫名其妙地影響到了她,她忽然想起若是有一天自己接到匣子裝著的是他的頭顱,那會是一種什么感覺?
黎三太太不過是一個閨閣婦人,那件事做得雖然不算絕對的隱秘,但是卻也并不是誰都能查知的,畢竟老太太是一力應承了下來,而且西涼仙又已經(jīng)死了,沒有想到西涼靖竟然還是查到了,她低估了他,只是她以為西涼靖會選擇對付她這個主謀。
卻不想他竟然會向黎三太太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下手。
不過也并不奇怪,黎三太太是一個弱質(zhì)女流,但是卻也是親手斷送了韓氏性命的人。
所以他會殺了黎三太太倒也……不奇怪。
而百里青……
這世上有幾人想他生,幾人想他死?
恐怕想他死的人是想他生的人數(shù)百倍都不止。
只是……
她信他的,他一直是比所有的人都強悍的存在,他的性命卻永遠只能屬于她。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忽然說出來那一句:“永遠都不要騙我……。”
說完之后,西涼茉便有些窘迫,自己怎么會問出這樣的話,就像那些逼問著情人,要求一個永恒承諾的純真少女。
她等著他嘲笑她,但是頭頂卻傳來他低柔輕魅的聲音:“此生永不相欺。”
西涼茉有些怔然,抱著他,聞著他身上傳來的那種涼薄而惑人的香氣,緊緊的把臉在他胸膛里埋得更深。
幽幽的燭火在天邊泛起的亮光中,不知何時熄滅了。
西涼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在他的懷里睡著的,只是覺得極為困倦與疲乏中,總覺得有莫名的不安,但有人一直溫柔地陪伴著她,方才讓她深深地睡去。
直到有悉悉索索地聲音響起,她方才被驚醒,陡然睜開眼的時候,她有些怔然地看著頭頂?shù)牡{色的輕紗幔帳,發(fā)了一會子呆,只聽見帳外白玉和白睿壓低了聲音在交談。
“千歲爺走了么?”
“嗯,剛剛走的。”
“這還差一個時辰就到了掌燈的時辰,千歲爺才走么?”
“嗯,小勝子說邊關(guān)有急報,千歲爺方才走的。”
“千歲爺走的時候,郡主尚且未曾醒來,壓著了千歲爺?shù)囊滦洌q爺為了不吵著郡主,便用內(nèi)力直接斷了袖子才起身呢。”
“千歲爺可真是疼愛郡主。”
“那是自然……。”
“只可惜千歲爺那樣的人,卻是太監(jiān)……。”
斷袖而起么?
西涼茉忽然覺得手上有什么東西,她抬手一看,果然在自己的手上看見了一截斷了的繡著華美紋路的深紫色袍角。
漢有哀帝為寵臣董賢割袖而起,以見帝對賢之寵幸。
那么她呢?
……
西涼茉望著那一截斷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個人若是依戀上另外一個人的溫柔,長久以往,若是失去了這份依托,恐怕會變得不像原來的自己。
“白蕊、白玉。”西涼茉忽然出聲喚道。
白蕊和白玉兩人一聽,立刻一個人端著水,一個人拿著早已準備好的衣衫過來了。
白玉撩起簾子,對著西涼茉輕聲笑道:“郡主起來了,要不要用些冰晶糖雪耳蓮子湯,是千歲爺在您睡下后,在小廚房親手做的呢。”
“親手做的?”西涼茉一愣,隨后有些奇怪地道:“他不是一直都陪著我么?”
白蕊一邊絞著手里的布巾,一邊道:“千歲爺看小姐太疲倦了,便抱著您進來歇息,又親手為您脫了衣衫、鞋襪,看著您睡了,千歲爺原來是打算回他的寢殿去批閱奏折的,只是大小姐你不知為何總是睡得不甚安穩(wěn),千歲爺便讓人去給你煮點安神湯藥過來,何嬤嬤做了來,千歲爺卻覺得藥味太大,味道也有些苦了,便讓人去做安神甜湯備著您醒來,好用點,但是廚子做來了,千歲爺聞著味,覺得有點不好,便親自去了廚房做了甜湯。”
白玉瞅著西涼茉,也笑道:“是啊,誰也沒有想到爺會煮甜湯呢。”
當初看見百里青下廚,她們都驚得下巴都掉了,百里青那穿珠戴玉的修長手指,怎么看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金貴人。
哪里知道他下廚的時候,動作之利落優(yōu)美讓人看得嘆為觀止。
只怕首席御廚都未必有千歲爺?shù)氖炙嚭媚亍?br/>
“千歲爺雖然出身高貴,卻不也是從司禮監(jiān)的黃門做到陛下身邊的人,所以咱們這些伺候的人有一絲一毫的不妥,千歲爺都是知道的,如今司禮監(jiān)所有伺候人的規(guī)矩都是千歲爺定下。”何嬤嬤端著甜湯進來,一邊準備伺候西涼茉用甜湯,一邊淡淡地道。
西涼茉接過白玉碗,感受著雪耳入口即化,湯水甜潤,而且另外有一股子奇異的清涼香氣,融在雪耳湯水里味道之妙,讓人口舌生津。ωωω.ΧしεωēN.CoM
她一邊吃著甜湯,一邊默默地道,是了,若是百里青如他所說的一般,當年是被家人陷害,進了宮,確實也是從地位低賤的尋常小太監(jiān)出身的,只是一直以來他升遷太快,所以大概所有人都以為他的運氣極好,一路靠著阿諛諂媚、以色侍主之類的小人之技,乃是媚主奸佞之臣。
只是這媚主之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這些伺候人的廚藝也是當初他下了很大功夫才磨練出來的技藝,只有比所有人的做得好,敏銳地體察主子的一怒一笑,要恰到好處地體現(xiàn)自己的機敏與憨傻,一舉一動都能妥帖熨慰在主子的心上,方能讓主子離不開自己。
這其中多少苦楚,多少艱難,恐怕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看著西涼茉的神色,何嬤嬤意味深長地嘆息了一聲:“小姐一向是個聰明人,自然是知道千歲爺一切不易,但千歲爺一步步走到如今,其中的一切都是小姐完全無法想象的,千歲爺一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小姐是有機會能進入的人,小姐也是苦水里過來的人,若是可以,還請小姐多加體恤千歲爺一些。”
西涼茉聞言,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一滴不剩地全部都吃了下去。
人人都有自己的苦楚,誰能一直憐憫誰呢?
百里青并不是那種需要她憐憫的人,他的需要,應該與她一樣,要有另外一個懂得自己的人站在自己身邊,可以把自己的背后留給對方,而無須提防。
……
西涼茉用完了甜湯,一邊梳洗,一邊吩咐白玉:“白玉,一會子,你讓白珍把手里的東西放一放,先回一趟國公府邸,打聽一下最近府邸里的消息,順便再叫上魅七,一同想法子去把黎三太太的尸骨下落尋一尋,如果有可能還找得到的話,就把她的尸骨與六少爺合葬在一起吧。”
白玉正在為西涼茉梳頭,聞言,不由錯愕地睜大了眼:“大小姐,你是說……你是說黎三太太死了么。”
西涼茉點點:“是,昨日我見到了她的頭顱。”
頭顱?
白玉的臉色不由一白:“是誰做的?”
西涼茉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來:“你說黎三太太一個深閨女子,如何會有機會結(jié)下這樣大的仇怨?”
白玉握住玉梳的手一僵:“大小姐是說……是世子爺他發(fā)現(xiàn)了咱們當初將韓氏打發(fā)了的事么?”
西涼茉淡淡地道:“如果不是為了母親報仇,他又怎么會不顧國公府邸與黎家的姻親關(guān)系而下此狠手?”
白玉有些猶豫地顰眉問:“那么千歲爺他知道世子爺威脅小姐了么?”
白玉為人極為聰明,簡單地幾句話,她就能猜測道了事情的基本經(jīng)過。
西涼茉唇角彎起一抹嘲謔地笑:“這種事還需要千歲爺出手的話,本郡主的這個郡主之位,何必不如早點還給陛下也好些。”
白玉聞言,還是有點兒憂心,但是西涼茉的本事,她還是知道的。
她便只道:“小姐小心些,我看老太太那一頭雖然對完事仿佛不聞不問的模樣,但是對世子爺?shù)氖虑閰s一向是很上心的,若是老太太也站在了世子爺那一邊,恐怕對咱們不利呢。”
西涼茉有些不以為然地道:“不利?老太太從來都只做對她和對國公府邸有利之事,若是我那大哥哥不但不為國公府邸爭光,倒是連累一府上下,我倒是要看看老太太還站在他的身邊么。”
何況,她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利的,她所謀求的東西已經(jīng)到手了,就剩下破解其中秘密和前往邊關(guān)尋找藍家的那只影子鬼軍的真正下落了。
若是能得到那只藍家的精銳,別說自保,就算她想要裂土分封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也是為什么當初德王府一直都在尋覓著這個令牌的原因。
如今看起來,連陸相爺也對這個令牌的事知道不少……
不過,就是有了這么多人的爭相搶奪,這個事情才變得那么有意思。
西涼茉眼底掠過一絲冰冷,就像有些人,死了也許比活著還有用。
比如她的母親藍翎,只是藍翎就像是所有勢力的平衡點,如今她已經(jīng)死了,這些奇異的平衡恐怕就要很快被打破了,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
西涼茉抬首看向窗外天邊,那準備落下的夕陽,燒出的一片火燒云,蔓延了整個天邊,炫麗壯美,但漫天的暗紅色飛云,卻也有一種奇異的血腥色澤,詭異而森寒。
西涼茉妝點完畢,神清氣爽地準備出門去三清殿給宣文帝請安,誰知剛出門就撞上了太平大長公主。
“貞敏,你這是要去哪里?”太平大長公主看著西涼茉從長平宮里出來,便挑眉對著她尖利地叫了一聲。
西涼茉一看,忽然想起那夜太子司承乾輕薄自己的事,不由眉頭微顰,這位公主殿下看著神色有點子怪異,莫非是已經(jīng)知道太子爺對她不軌的事?
雖然那夜,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周圍又是司禮監(jiān)的人,百里青是必然知道了的事,但是不代表世界上會有不漏風的墻,若是被這位驕縱又神經(jīng)質(zhì)的太平大長公主知道了,恐怕也是一件頗為麻煩的事。
對于這位地位崇高又特殊的大長公主而言,所有太子司承乾與女子有首尾的事,都必定是那個女子去勾引了太子爺,一定是那個狐貍精的錯。
雖然她并不怕太平大長公主,自然也有能制住公主的辦法,雖然這位太平大長公主手段血腥狠辣,又有些心態(tài)扭曲的公主,但是長公主直來直往,愛恨分明的性子,卻讓西涼茉無法真的很討厭對方。
畢竟能如此任性放肆又恣意的活著,那么直截了當?shù)乇憩F(xiàn)出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已經(jīng)是她上一輩子到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做得到的事。
人對于自己不能得到的東西,總有一種羨慕的好感。
西涼茉不動聲色地看向太平大長公主微笑道:“貞敏這是不要去三清殿給陛下請安,不知道是公主殿下要來,否則必定在殿內(nèi)擺下酒宴與公主暢聊。”
太平大長公主的內(nèi)心其實住著一個簡單又活潑的少女,很喜歡親近懂得自己的人,只是這個少女時常會轉(zhuǎn)臉變成狂暴的夜叉要吞噬人肉罷了。
太平大長公主聞言,只是擺擺手,有點子不耐煩地道:“行了,別去了,本宮的那位皇兄這些日子除了煉丹,就是不斷地籌謀著要為你選個乘龍快婿,剛才才看了一批禮部的人送上來的世家公子與朝中新貴們的畫像,又問了后日相親宴的細節(jié),折騰了一下午,這會子有點兒氣力不支,正吃了張真人送上的回春丹,又去了金婕妤的宮里,這會子估摸著正在采陰補陽呢。”
西涼茉一怔,臉色瞬間變得很是奇異,這……
皇帝陛下尚且還不知道藍翎已經(jīng)死了么?
又或者其實他早已經(jīng)忘卻了這個他曾經(jīng)如此深深愛慕著的、扶持他登上帝位,此后又被他逼迫得遁入空門多年,最后又被逼得自裁的女子了呢?
“對了,最近有沒有什么世家府邸報上家中主母大喪的消息呢?”西涼茉忽然問道。
太平大長公主聞言,隨后顰眉一臉莫名其妙地樣子道:“報喪?報什么喪?就算是你那前婆母德王妃死了,也得先報到宗正府,然后借著陛下口氣發(fā)個吊唁的告示,加蓋玉璽也就是了,這年頭哪里有把這種消息呈給皇帝陛下看的,沒得晦氣得很。”
西涼茉聞言,不由暗自點頭,原來如此,那宣文帝不知道,也不奇怪了。
不過聽說著這位‘一往情深’的皇帝陛下在藍翎頭七之時,還忙著與嬪妃顛鸞倒鳳的消息,還真是讓人有一種詭異的喜感,或者說奇異的違和感。
西涼茉唇角彎起一抹譏諷的笑意來。
“陛下不是煉丹修煉么,怎么會還去寵幸嬪妃,既然已經(jīng)累了,也不知道要保養(yǎng)身子?”西涼茉聽說皇帝陛下正在寵幸妃嬪,便索性轉(zhuǎn)了個身,讓白玉吩咐底下小太監(jiān)們打開殿門,將他們迎進去。
太平大長公主一臉不屑地嗤笑道:“天知道那位九千歲殿下給皇兄引薦的是什么淫道士,說是若練尋常的那些修仙功夫,時日太長,而且效果不顯,倒是不若練習雙修之功,采陰補陽,還能事半功倍,早日飛升上清福地。”
西涼茉聞言,心中暗笑,也是呢,哪個男人聽了這樣的修仙之法門會拒絕呢?
皇帝陛下一定非常愉悅地接受了那位道士的建議。
西涼茉與太平大長公主在榻上分兩邊坐下,她順手點燃香爐里的香,又問:“陛下這些年來一直都是這樣么?”
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大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掏空了身子吧?
太平大長公主點點頭,接過白蕊倒上的香露,冷笑道:“母后還在的時候,尚且能勸解上一些,后來母后身子病重,日日痛不可言,被病魔折磨得形銷骨鎖,哪里還有心思去管我那位皇兄,十幾年來,皇兄都是如此不知所謂,而且那種詭異的頭疼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除了九千歲百里青之外,也只有大長公主敢這么說皇帝陛下。
西涼茉挑眉:“頭疼之癥?陛下有頭風么?”
她怎么不曾聽過呢?
太平大長公主似乎發(fā)現(xiàn)了自己有些失言,但是猶豫了一會子便道:“貞敏,你也是自己人,本宮就說給你知也沒什么,就是皇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犯了一種頭風,難受起來不但滿地打滾,涕淚橫流,而且那模樣如同瘋魔,在屋子里不斷地砸東西,甚至提劍殺人,有好幾個宮娥與小太監(jiān)都死在了皇兄的劍下。”
皇帝陛下失態(tài)的事情,是自然不能傳出去的,一旦天朝皇帝有瘋癥的消息傳出去,便要天下大亂了,且不說外族侵略,就是國內(nèi)亦有不少如德王府這樣的人家也有在蠢蠢欲動。
西涼茉一楞:“御醫(yī)們沒有什么好的方式么?”
太平大長公主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若是真有什么好辦法倒是好了,就是沒有什么好法子,吃了多少藥物都不見效,只能吃龍虎真人煉制的引魂丹方才能緩解和好些,但是那也只能是治標不治本,該發(fā)作的時候一樣發(fā)作,而且一定要吃上那引魂丹才能抑制皇兄的病。”
西涼茉顰眉,沒有說話,而是心中暗自思量,這病癥怎么聽起來倒像是吃什么東西上癮了或者中毒了似的。
“陛下……是不是中毒了呢,貞敏喜歡看博物志,倒是有見著有一些中毒的癥狀一如陛下的癥狀呢。”西涼茉仿佛似極為關(guān)心宣文帝的病情似地道。
“御醫(yī)自然都已經(jīng)看過了,只是查不出任何毒來,當初還宣召了唐門的人進宮幫皇兄查驗過,也說不是中毒,可能只是皇兄生病了。”太平大長公主搖搖頭道。
西涼茉聞言,捧著茶水沉默了下去。
是的,唐門是天下用毒世家,若是他們都查不出來的毒藥,要么就真的不是中毒,要么就是連唐門人都沒有掌握的毒物。
只是西涼茉總覺得怎么聽太平大長公主說的那些癥狀,都讓她想到了上輩子吸食了某種東西的癥狀。
但是她還是有點兒太明白,按理說百里青用上這些手段去控制皇帝是很正常的,只有皇帝糊涂了、瘋癲了,那么他才能長久的大權(quán)在握,但是若是這般讓皇帝慢慢地在折磨里就死掉了,夜未免有些不合邏輯。
如今雖然因為陸皇后的事,讓太子爺也不被陛下待見,但是太子就是太子,是國家社稷、宗教理法里的絕對帝國繼承人,若是無禍國弒君的大過,想要廢黜太子的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皇帝陛下一直都在,只是身體虛弱而已,還能保得百里青手中大權(quán)更穩(wěn)固,但是一旦宣文帝駕崩,換上了司承乾繼位,成為新帝,那么他即使在登基的時候還沒有足夠的力量扳倒百里青,但是一旦他羽翼成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曾經(jīng)是自己太傅的百里青殺掉,將宦黨的勢力一一鏟除!
一個容易控制的中年帝王,比起一個年輕好勝,極富野心和一定才華的年輕新帝要好控制得多了。
而且百里青還可以在控制宣文帝的時候,去培養(yǎng)新的聽話的小皇帝,又為何要對宣文帝下手?
西涼茉并不是太能理解百里青的想法,便將此事放在心中暫時壓了下去,她沒有想到后來發(fā)現(xiàn)真相的那一日,她會恨不得直接能手刃宣文帝。
“行了,不說那些煩心事了,這兩日本宮過來總是找不著你,今兒總算是找著你了。”太平大長公主忽然換了一副神態(tài)詭秘的模樣湊近西涼茉道。
“本宮可是有好東西要送你。”
西涼茉聞言,只以為是一些什么珠玉寶石之類的玩意兒,便挑眉笑問:“哦,是什么好東西,不過如是公主眼光,那東西想必是極好的。”
太平大長公主得意地抬著下巴冷哼一聲:“那是自然。”
說罷,她忽然揮揮手,讓身后跟著的那個低著頭的年輕太監(jiān)過來,走到西涼茉的面前。
西涼茉看向那年輕太監(jiān)的手,卻也沒有看見什么東西,不由有些奇怪:“公主殿下,您這是要送給貞敏什么東西,為何貞敏什么東西都沒有看見?”
說罷,她不由隨意地打趣道:“你總不是要將這個小太監(jiān)送給我吧?”
太平大長公主卻忽然點了點頭,笑道:“正是呢!”
西涼茉有點不了解挑眉,頗感興趣地道:“哦,他可是會什么奇淫巧技么?”
太平大長公主便比了個手勢,西涼茉就再湊近了一點她的耳邊,卻聽見太平大長公主語調(diào)曖昧又興奮地道:“他就是我跟你提到過的那個戲子,芳官,房中術(shù)的技巧可是一等一的,本公主身邊至今尚且未有能超過他的。”
西涼茉聞言,頓時只覺得大囧。
她立刻彈回原地,捧著手里的一杯香露喝了一口,頗有些相當無奈的意思:“太平大長公主殿下,您是在說笑么?”
太平大長公主立刻臉色一變,陰沉著臉道:“什么叫說笑,本公主不是早就說了要把芳官帶來給你試試味道的么,貞敏你這是在質(zhì)疑本宮的話么?”
太平大長公主一向不是個大方的人,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今兒肯把自己的愛寵拿來給人分享,已經(jīng)是她給予的極大恩賜了,若是被人拒絕,簡直就是一種直接打她臉的事。
西涼茉看著太平大長公主一副準備翻臉的模樣,便只得苦笑著安慰:“公主殿下,貞敏自然知道公主殿下是極為誠信之人,而起也是看得起貞敏方才將芳官帶來,只是……。”
太平大長公主見西涼茉沒有直接拒絕,冰冷美艷的臉上方才稍微露出點霽色來,她捧著香露一邊喝一邊傲然地打斷西涼茉:“那是自然,尋常的女人敢沾染本宮的人,本宮不將對方挖眼拔舌就不錯了,就像芳官原來戲班子里的那個唱青衣的賤蹄子,還是個什么名角,竟然敢乘著唱戲的時候與芳官暗拋媚眼,本宮直接就把她的臉劃花,又拔了舌頭,看她以后還怎么唱戲勾引男人最新章節(jié)!”
太平大長公主得意而殘酷的語氣讓西涼茉不由微微顰眉,心中暗自搖頭。
這青衣唱戲最講究的也就是一個眼神,青衣的眼神若是不能體現(xiàn)出戲曲中人物的喜怒哀樂,嬌羞嫵媚,又怎么會成為名角?
但是她看著太平大長公主的模樣,便知道勸阻她,根本是白費力氣。
而在西涼茉一轉(zhuǎn)頭之間,忽然瞥見了站在自己面前,弓著腰身的年輕的公主寵臣的面容。
這個芳官擁有一張確實堪稱俊美無比的面容,那眼睛、鼻子、嘴唇,還有臉上的輪廓無一不是精致而流暢的,還有甚至比女子的肌膚還要白皙細致的肌膚,只是若這樣一張臉長在男子身上,便有些流于女氣了,只是這個芳官卻長了一雙冰冷的眸子和飛揚的眉,加上他時常抿著的薄唇,看起來非但讓他的面容不流于女氣,而且還有一種奇異的高貴之氣。
面對著公主殿下要將他送去給其他貴族女子分享,也絲毫沒有露出任何一絲不悅或者不甘愿來,他的神色只是冰冷而淡然的,極為鎮(zhèn)定,絲毫不像一個唱戲的戲子,更別說是一個貴族女子的男寵。
大約就是這種氣質(zhì)與眉眼里的冷淡,讓他在一晃眼過去的時候,看起來確實頗有那些幾分與司承乾相似,西涼茉更加肯定了太子爺為何與太平大長公主之間的關(guān)系惡化絕對與這個戲子的模樣有著極大的關(guān)聯(lián)。
高傲尊貴的太子一見到公主殿下身邊的這個人,心中必定是殺意翻騰的。
但是最讓西涼茉感興趣的卻是這一點,而是在聽到太平大長公主說出了她將那個青衣殘酷折磨的事情時的反應。
戲班子里的戲子門,就算是真正的名角,也不過是下九流的玩意,時常會被貴族們玩弄與羞辱,所以戲子們之間時常有一些不能言說的相互慰藉的關(guān)系。
就算那青衣與他沒有那種關(guān)系,但是不共事多年,擁有著很好情誼的女子因為自己被折磨成那種樣子,估計也是活不成了,他卻仿佛什么都沒與聽到一般,臉上的表情一派風輕云淡。
這就讓西涼茉非常感興趣了,因為這位芳官的眼睛里沒有那種稱之為壓抑的東西,他是真的根本不在乎太平大長公主殺了自己的同伴。
但是若說他是那種會尋求貴族女子庇護的尋常戲子,吃慣了軟飯,西涼茉卻又覺得他怎么也看起來不像那種人,而且他看起來總有那么一點子眼熟,但是西涼茉卻一下子想不起來,他除了神態(tài)之間頗像司承乾,那精致的五官又像誰。
但是太平大長公主卻為她釋了疑。
太平大長公主見西涼茉盯著芳官的模樣,便以為她真的感興趣了,于是湊到她耳邊低聲笑道:“貞敏,你以為本宮會突發(fā)奇想地將一個不相干地人送來你身邊侍寢么,你仔細看看他的五官,是不是還很像一個人?”
“誰?”西涼茉挑眉。
“九千歲啊!”太平大長公主笑嘻嘻地道。
說罷,她挑起芳官的下巴,同時命令道:“芳官,跪下,讓貞敏郡主好好看看你的模樣!”
芳官立刻順從地跪下了,并且抬起頭來。
西涼茉頓時一震,轉(zhuǎn)頭仔細地打量著面前的那張臉,確實,太平大長公主說得沒有錯。
這張臉若說是是氣韻間的冰冷內(nèi)斂像司承乾,那么這樣精致的五官就是有五分像當今的司禮監(jiān)首座,她的枕邊人{——九千歲百里青!
太平大長公主見西涼茉盯著芳官一直打量,便笑嘻嘻地附耳在西涼茉的耳邊道:“怎么,本宮可是很會體貼人的,這千歲爺雖然容貌比芳官要更為美艷惑人,但是百里青再怎么樣都是個太監(jiān),老是用玉勢那種東西,對女子可是不好的,如今這個長得與百里青有那么些相似的,想必咱們這位千歲爺一定也會愿意看到伺候你的人與自己有著相似的面容的,至少他能覺得那是他在和你歡好。”
太平大長公主的話讓西涼茉頓時覺得有一千萬頭草泥馬從自己的頭上歡樂地邊飚尿邊呼嘯而過,把她的三觀再次踐踏到十八層地獄里去了。
皇族中的人果然是一個比一個無恥,一個比一個齷齪。
還三個一起……
她以為是三人行必有我?guī)熋矗?br/>
而且……
西涼茉百分之一萬地確定,她家的那位千歲爺恐怕一點都不會愿意看到這一位和自己相似的美人來伺候自己,恐怕他不把這個美人給五馬分尸,千刀萬剮了就是天下第一奇事了。
大約是被太平大長公主的神奇想法給驚倒了,西涼茉實在在短時間內(nèi)想不出來能夠拒絕太平大長公主,又不激怒她的辦法,于是只能先將芳官收下了。
太平大長公主這才滿意地走了,臨行前還曖昧地對著西涼茉道:“女子縱欲也不可過度,那可是很傷身的。”
西涼茉心中暗自尖叫,和公主殿下您呆在一塊才是很傷身啊!
白蕊很是不贊同地看著芳官,忽然對西涼茉道:“要把這個冒牌貨放在哪里?”
西涼茉瞥了芳官一眼,他只是靜靜地在桌子邊坐著,那種神態(tài)之從容與自然,還有那種淡淡的貴氣都仿佛他并不是一個男寵坐在自己女主人的房間里,而是一個皇子或者世家公子坐在自己書房里。
西涼茉有點兒頭疼地撫著額頭道:“行了,先把他安排到偏殿去吧,反正公主殿下也只是將他借給我三個月而已,到時候我把他還回去也就是了!”
太平大長公主實在是太‘好心’了!
白蕊撇撇嘴,沒有說什么,只是冷冷地看著芳官道:“你去外頭找門口的宮女小娥,先讓她帶你去偏殿,隨便找一個地方住下吧。”
芳官看了西涼茉一眼,淡淡地點頭:“是。”
說罷,他起身對著西涼茉拱了手,行禮后一點都沒有猶豫地就起身按照著白玉的吩咐向門外走去,他仿佛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白玉的鄙夷似的。
白玉看著他的背影,鄙夷地唾棄了一聲:“哼,堂堂一個大男人,真是沒用。”
沒用么?、
西涼茉看著芳官的背影,微微瞇起眼,她總覺得這個芳官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至少,她覺得這個男人不會只是一個男寵而已。
若是太平大長公主不是刻意想要在她身邊安插眼線,那也就是說他出色到連大長公主這樣的人被麻痹了過去。
“小姐,這事若是被千歲爺知道,可不得了!”白蕊還是看不得這樣完全超乎她認知的男人的存在。
西涼茉淡淡地道笑道:“知道就知道了,又怎么樣?”而且說實話,她還是有點兒期待看到百里青的表情呢。
一定是很有趣的事!
白蕊無言,小姐的惡趣味越來越和千歲爺相似了。
……
但是這兩日百里青都非常的忙碌,邊關(guān)傳來的關(guān)于西狄的消息,讓他忙得甚至沒有時間夜里去睡他的小徒弟。
到了第三日,西涼茉一早就起身了,讓白玉為她仔細的裝扮。
因為今兒是皇帝陛下為她安排的相親宴,看著興致勃勃的皇帝陛下,西涼茉完沒有拒絕的余地,便索性去了,權(quán)當去看熱鬧外帶欣賞那些阿諛諂媚的嘴臉。
白玉將她的發(fā)絲全部放在身后,用一只黃金環(huán)扣扣著,耳垂上帶著華美的雕成牡丹的純金鏤刻耳環(huán),長長的流蘇垂治安她的黑錦緞綢衣的衣衫上。
頸項間也只帶著一只黃金瓔珞。
長長仿漢式的曲裾深衣,包裹出她窈窕的身形,一身黑色錦緞錦衣泛著低調(diào)華美的光澤,里衣和裙子是艷麗的大紅。
西涼茉就像一朵綻放的華美黑牡丹,異樣的別致而迷人。
“為何要打扮如此隆重?”西涼茉問過白玉,白玉強烈地反對她穿得太素淡,只說那種樣子看起來仿佛很是心虛似的。
西涼茉不可置否,還是按照白玉的要求打扮了起來。
只是剛出門,她就看見了一個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出現(xiàn)的人。
“芳官,你這是做什么?”西涼茉看著一身中等太監(jiān)打扮的芳官,微微挑眉。
芳官看著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道:“公主殿下交代過,郡主去哪里,芳官就應該跟著伺候到哪里,若是不能讓郡主體驗到身為女子被寵愛和男歡女愛之妙處,便要讓芳官成為真正的太監(jiān),所以芳官自然是要跟著伺候郡主的。”